第114章

姜小豆驚道“你設下的竟然是曲水陣!”

“不好,肥肥快!快停下來!”

肥肥停了下來,一臉懵然的看着姜小豆“爲什麼停下來?你不是很着急見礱茳嗎?”

“見礱茳當然着急,但眼下更是危險!”

姜小豆垂眸看向那暗藏殺機的河水,眸中一片複雜“肥肥,你可知這水曲陣是何出處?”

肥肥搖了搖胖嘟嘟的小臉,大大的眼睛中一片茫然。

“此陣是上古之時,魔族首領親創的,也就是那個天下人都憤恨的惡人,他爲了爭奪天下之主的位置,在攻打天都時,就用過這個陣法,聽說當年,若不是母上之神和伏羲天皇拼死護族,那神族早就不復存在了,此陣陰毒殘忍,一入陣絕無生路可尋。”

姜小豆嘆了一聲,無奈道“它是天下人永遠的噩夢,在上古之時,所有人都稱它爲流殤陣,寓意形如流殤曲水,實則殤去無回。是陰毒至極的絞殺陣法。”

“三界人人都怕這個殺陣,所以在那個人被封印混沌之後,三界衆生便合力摧毀此陣,而且抹消了此陣所有的痕跡,時至今日,除了你我,怕是沒人再會施展此陣。”

姜小豆轉眸看向胖嘟嘟的肥肥,奇怪道“平日你悶不做聲,不想你竟是個有本事的,我教了長右和祝餘許多時日,他們連陣法都擺不好,沒想到你就看了一眼,就能將陣法擺了出來。”

說到此處姜小豆頓了頓,話語驟然一輕,喃喃道“真不知是該誇讚你聰慧過人,還是懷疑你的身份.................”

“你說什麼?”

“沒事........”

肥肥道“方纔你說這是上古陣法?我怎麼記得你小的時候就擺過此陣呢?”

“我幼年時最愛研究陣法,有次我去找阿爹玩,在阿爹的書房裡發現一個陳舊的陣法圖,當時我並不知道這是殺陣,也不知道此陣是上古禁術,我只瞧這那陣法與衆不同,看着新鮮,說來也奇怪,我就看了一眼,那陣法就像是刻在我腦子裡似得,記得很是清楚,我試探着將那陣法擺了出來,誰想竟一次就成功了。”

“我覺得此陣特別像人間常說的曲水流觴,便私自起名爲曲水陣,後來阿爹發現我在偷偷擺曲水陣,非常生氣,要我不許再將這陣法擺出來,當年是在年幼,只曉得他當時發了好大的火,至於他發火的原因,我便不知道了,而他也一直沒有跟我明說此陣的來歷和真實的名字,此陣的真實身份還是後來祝餘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幫我查出來的。”

“自從知道了陣法的來歷後,我便沒敢再隨意用過,先前若非要保護兄長,我也不會在長右山中設下難纏的殺陣。”

肥肥歪頭想了想,說道“你既是不願意再擺此陣,那我將陣收了就是。”

“收陣?”

姜小豆指了指腳下那騰騰流水,笑道“來來來!你把這陣法收給我瞧瞧!”

“你竟敢小看我!”

肥肥被激怒後氣憤一哼,周身熒光突閃,隨後只聽他用着稚嫩的小嗓音大喝一聲,雙手結印,一道光束打入水中。

“譁!”

光束如水的瞬間,便被水中的陣法給反彈回來,姜小豆有所準備,及時向旁邊一閃,成功的躲過那道被反彈回來的靈力,肥肥卻沒有任何準備,被那反彈回來的靈力打了個正着,若非姜小豆及時拉他一把,他怕是會跌進水中,然後被自己設下的陣法囚困絞殺。

“怎麼會這樣?”

肥肥一臉茫然的看着姜小豆,他擺下陣法也只是想趕走那些闖入者,想守住大將軍辛苦降服的水界,他沒有想過,這陣法擺的了,收不了!

“爲什麼我收不了它?”

姜小豆道“因爲此陣是殺陣,本就煞氣極重,一旦開啓,難以收服,而且你還將此陣擺在水中,陣法勢必與水脈融爲一體,所以只要水脈有變化,或是水界中有了什麼變故,不管是出於外界還是水脈本身,只要有小小的變動,那陣法也會跟着一同發生變化。”

“你方纔說過了,礱茳正在正在調整馭水珠,想讓濁河以及附近的水脈變得躁動一些,馭水珠一動,水脈必將大亂,水脈都亂了,這陣法自是也會到影響,它勢必要變得比尋常更加嗜血殘忍些,你一個剛會化形的娃子怎麼可能有能力去降服一個靈力渾濁,變得混亂躁動的殺陣!”

肥肥這才明白自己爲何收不了自己親手設下的殺陣“若是放着不管,這曲水陣會變成什麼樣?”

姜小豆搖頭道“不知道,陣法中的靈力可能會隨着水脈的變動驟然暴漲,然後反噬濁河裡的一切生機和那條至關重要的水脈,也有可能會脫離水界,暴走三界,在三界裡再造殺戮。”

“不會吧!”

肥肥驚道“一個陣法還能自己跑了?”

“不是跑,是暴走,你別忘了,它本身就是殺陣,而且,當年它之所以會變成世人最爲害怕的陣法,就是因爲它嗜血陰毒,而且不受控,若不然,神族也不至於險些合族被滅。”

“那那現在怎麼辦?要不然我們趕緊去找將軍,讓將軍別動馭水珠了,等水脈平靜了我們再來收陣。”

“來不及了!”

騰騰流水從兩人身邊奔過,渾濁的浪花兇猛的撞在堅硬的磐石上,河水逐漸沸騰,浪花接二連三的從遠處奔來,水聲越來越洪亮,越來越急促,像是被人攪動的沸水一樣,讓人心生恐慌,怯意難消。

姜小豆垂眸看着河中的曲水陣,說道“看來礱茳已經找到了馭水珠。”

水脈已經開始躁動了,只不過,調整馭水珠也是需要一定的時間,他們現在去找礱茳,阻止濁河大亂還來得及,但就怕到時,曲水陣已經暴走,衝出了水境,闖入人間。

他們兩人必須有一個得留在這阻止陣法暴動。

“肥肥,你快去找礱茳,你讓他趕緊將馭水珠調整回來,然後強行壓制水脈的暴動,只有馭水珠和水脈穩定下來,我纔有機會將陣法收回來。”

說話間,遠處已有轟隆聲隱隱傳來,而他們身邊的河水也變得躁動不已,深水之下的魚羣被水中的漩渦浪花摔去岸邊,而他們也清楚的看見水裡泥沙翻滾,濁浪不斷。

“沒時間猶豫了,快走!”

肥肥還未反應過來,便被姜小豆一掌推了出去,姜小豆本就着急,下手時重了些,竟然一掌將他推出了百米之遠,肥肥也知道自己闖下了大禍,他未有一絲猶豫,化爲蛇身本體,頭也不回的向濁河水脈飛去。

“譁!”

濁浪滾滾而來,好似一條張牙舞爪的巨龍從遠處奔來,渾濁不堪的淤泥塵土在水中翻滾沸騰,未能逃生的魚羣幾乎全做了曲水陣的祭品,慘白屍體和殷紅的血跡在水中快速蔓延,此時的濁河宛如一條發了瘋的魔龍,不斷在咆哮嘶吼,讓人聞之心驚。

“小豆!”

河水巨大的浪花聲引來了夜煬,起初他還以爲姜小豆遇上了棘手的靈獸,本想着來助她一臂之力,誰想待他走進才發現,原是那條濁河發了瘋,正在水境內瘋狂的折騰。

“這.............這是怎麼回事!”

夜煬從來沒有想過,一條河竟然還能變得如此瘋癲,好似失了神志的巨蟒一樣。

“馭水珠被動,水脈亂了!”

夜煬點點頭,不等他開口說話,只見在波濤之中突然閃出一道寒光,那寒光速度極快,不偏不倚直徑的向他衝來,他雖是看到了,但卻沒來得及做出及時的躲閃,關鍵之時還是姜小豆出手及時拉他逃出生天。

“砰!”

在他們兩人離開原地的同時,那光束狠狠的劈在了水畔的大石上,只聽一聲巨響,高大堅硬的磐石瞬間迸碎成,但光束穿過大石並未消失,而是越過花草石木,狠狠的撞在了百米之外的大山山腳下。

雖是周圍無光,卻又厚雲密佈,但他們兩人從那傳來的巨響中也猜的出來,百米外的大山定是被這光束削去了一大半。

夜煬看了看姜小豆,眸中滿是吃驚“好生厲害,這水下藏着的是什麼東西?”

“是我的曲水陣。”

“曲水陣?!”

夜煬道“你的陣法爲何會出現在這?”

而且他也記得,當年在長右山中他見到的曲水陣雖是機關重重,陰毒恐怖,但至少那陣法不失控,不瘋狂,即便是待在裡面也勉強能穩住心神,而眼前這個陣法,瘋癲嗜血,讓人無法靠近,與當年所見無一絲相像。

“這真的是曲水陣?爲何會變成這幅樣子?是有人觸動機關嗎?”

“不是!是因爲肥肥將它擺在了水中,陣法與水脈融爲一體,如今馭水珠被動,水脈躁動不安,與水脈融爲一體的曲水陣自是也因此發生了改變。”

“肥肥?”

夜煬恍然大悟“原來方纔在濃霧中的靈獸便是肥肥!”

“是!不但如此,礱茳也在這裡,肥肥已經去找他了,只要他將馭水珠安置好,水脈一平靜,此陣也就消停了。”

一聽到礱茳也在這裡,夜煬還挺高興,只是沒等他說出話來,只聽下方傳來異響,低眸一看,不知何時水下閃爍着絲絲寒光,那光芒從水中飛出,向四周分散離開,過了好一陣子,才聽到遙遠的山裡傳來了巨大的悶響。

夜煬凝眉道“雖說附近無人居住,但此處畢竟是妖族魔族,巫陽族的分界處,山中某一處多多少少會有他們三人的巡查兵將,萬一不小心聽見了這動靜,一定會前來查探,屆時咱們的行蹤可就暴露了!”

夜煬倒不是怕得罪這他們三個,只不過他們幾個孤身在外,白朮體內的毒又隨時會發作,再加上他們與巫陽族有過舊仇,一旦他們的身份暴露,怕是有一場苦戰要打,說不定還會傷及白朮跟肥肥他們。

夜煬看了看面前波濤洶涌的濁河,說道“要不你再次設下結界,爲本座護法,本座入水收陣!”

“你修的是火系,自古以來可是水火不容,你入水怕是收不了陣,只能白白做這曲水陣的祭品。”

“那怎麼辦?要不我們設下結界,將這動靜稍稍壓制一下?”

姜小豆搖頭道“曲水陣是嗜血殺陣,而且這會子又受水脈的影響,以咱倆的修爲,就是一起上了,怕是也難以長久壓制,而且萬一不小心被吸入陣中,怕是難逃生天。夜煬,肥肥已經去找礱茳了,沒多久水脈便會恢復如常,在肥肥找到礱茳之前,你要幫我一個忙?”

“你說!”

“我很瞭解曲水陣,我知道,在礱茳沒有調整好馭水珠之前它一定徹底失去控制,有很大的可能會衝出水界去大行殺戮,在它不受控之前,我要入水毀掉陣眼。我一入水,你就在此處打開結界,把這裡所有的一切都給我死死封住,就是肥肥來了,也不許他入陣,你們不來,我還有些把握,你們若是都來,說不定咱們都得葬在裡面!”

“什麼?!不行!”

夜煬道“你自己方纔都說了這曲水陣即將不受控制,這會子你要入水,你這不是.............你先前受了重傷,直徑沒有痊癒,不如你將毀掉陣眼的法子告訴本座,本座去毀行嗎?”

“你找不到的!”

姜小豆沉聲嘆道“這曲水陣是肥肥設下的,陣眼在哪裡我也不知道,但是我自小馭水,又熟知曲水陣的陣法,只要入了水,進了陣,很快我就能在陣裡找到陣眼,放心,只要我毀了陣眼,曲水陣便可不攻自破。”

“不行!太危險”

沒等夜煬說完,只見深水之中突然迸出數道寒光,姜小豆猛地一伸手把夜煬推去,她在寒光中快速躲閃,即將入水之時,她一掌劈向水面,用靈力強行在陣裡重新打開一個缺口,趁曲水陣沒有暴動之前,順着暗流游去深水之中,眨眼不見身影。

“姜小豆!”

夜煬根本就沒機會阻止她,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她在水中消失。

“莽撞的女人!”

無奈之下,夜煬只好在岸邊等待,他謹記姜小豆說的話,不敢入水,也不敢再用靈力在水裡試探什麼,只好,用自己九成的修爲化作一道結界,以濁河爲中心,百里之內都封的死死的,生怕有什麼不乾淨的誤闖進來搗亂。

“譁!”

濁浪滾滾襲來,重重的衝擊在那無形的結界上,浪花接替而來,好似一隻倔強的靈獸,它並不願意服從在囚籠之中,儘管沒有可能逃出結界,它也要奮力的掙扎,力求魚死網破。

久而久之,在巨大的衝擊下,夜煬的結界上竟然出現了一道微弱的裂痕。

“最弱是水,最強也是水.........”

話到最後突然話鋒一轉,只見夜煬冷冷一哼,說道“這條河的脾性倒是跟那女人一樣!”

與此同時,姜小豆已然順着暗流順利的遊進了曲水陣中,此時的曲水陣的陣法已然大變,與她往日所知竟然絲毫不同,只是奇怪的是她面對這陰毒難纏的曲水陣時竟然沒有一絲害怕。

她自己明明就不知道陣眼在哪,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受傷,明明自己面對的是沒有把握的事情,而她心裡竟然沒有一絲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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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感覺就好像是小時候誤闖進了合虛的地牢一樣,雖然地牢裡陰森恐怖,但她卻沒有一絲害怕,即便那個地牢她從來沒有去過,也不知道怎麼走出來,但就是不害怕,因爲她知道即便她走不出去,也會有人來找她,她絕對不會出事。

但,當時那種心安是因爲合虛是她的家,不害怕也能理解,可這濁河她從未來過,爲什麼會有這種莫名的心安呢?

“砰!”

姜小豆一時走神不小心碰到了曲水陣的機關,寒光驟然在面前一閃,她險險躲過,雖是沒有傷到要害,但她的衣袖卻被那寒光削去大半。

“可惡!”

姜小豆不敢大意,捏過一小股水流,幻化成數道小水蛇,在姜小豆的示意下,數道小水蛇搖頭擺尾的向曲水陣深處游去。

這曲水陣本就難纏,眼下又被設在了水中,每隔一段時間,它便隨着水脈的變化改變陣型,不但比往常難纏,而且還厲害許多。

正當姜小豆苦惱陣眼所在時,她突然發現,一小股暗流正圍着自己大戰,那暗流好似想要將她卷在其中帶走一樣,但是那暗流力量很弱,根本卷不動她,只能圍着她來回打轉。

“奇怪!”

姜小豆特意游去遠處,只見那暗流隨之便跟了過來,繼續圍在她身邊,不管她做什麼,那暗流就是不離開,緊緊的圍着她,好像是要帶她去哪裡似得。

若是平常姜小豆絕對不會管這種事情,但是此時不知是怎麼回事,她像是中了邪,昏了頭一樣,竟然鬼使神差的將自己三成的靈力渡給那暗流。

暗流得了靈力後變成一條強壯有力的水流,它把姜小豆纏在其中,拖着她快速墜入河水深處,暗流速度又快又猛,而且兇悍之際,她根本就沒有任何逃離的機會。

待她反應過來才發現自己已經被暗流捲去一片陌生的水域,那裡靜謐無聲,寒氣逼人,入目之處不是腐泥亂石,便是沼澤沙丘,而且淤泥之中還隱隱露出一些巨大的白色骨骸,那骨骸過於巨大,難以想象當年它活着的時候,是怎樣的巨大可怖。

這片水域看起來甚是陳舊,而且毫無生機,水域之內安靜無聲,宛如一潭死水,難以想象那波浪濤濤,奔騰洶涌的濁河下竟還有這麼安靜的水界。

安靜的像是被封印了一樣............

“封印?!”

一個無意想法突然提醒了姜小豆,她逡巡四周,突然閉上了眼睛,周身熒光忽閃,過了好一陣,那周身熒光才慢慢散去。

“果然.............”

原來這樣安靜的水域也不過蔓延了千里之遠,千里之外水脈混亂,暗流涌動,此處之所以靜謐,也不過是被人設下封印了而已。

雖然未曾見過礱茳,不知道礱茳現如今的實力如何,但她可以確定,這片水界的封印絕不是出自礱茳之手,而且她也從封印中隱約感覺到一絲悲涼和久遠。

“難不成是上古遺落的封印?”

這個想法剛剛冒出來,便被她立刻推翻了,從上古到如今,三界內的山川地貌早就不知道變化了多少次,如過真的是那個時候遺落的,那這個封印出自誰手,那個人又爲什麼要封印深水之下的水境,而且這個封印爲什麼至今沒有消失,濁河裡的暗流又爲什麼要帶她來到此處,而最不可思議的是,她竟然能輕而易舉的進入別人的封印之內!

封印的力量是有些薄弱,但她也能感覺得出這封印的厲害所在,若是她拼盡全力,說不定有可能會闖進來,只是,她在絲毫不知,沒有用任何靈力的情況下竟然直接進入封印之中。

若不是她感覺到這封印中的陌生氣息,她都險些懷疑這水下的封印是不是她哪天無意留下來的。

這片水域雖是腌臢荒亂,而且入目之處大多有森白的骨骸,可不知爲什麼,在她看來卻是一點也不覺得害怕,也沒有感到任何不適,不但如此,她的心底深處竟還隱隱生出一絲莫名傷感和懷念。

在此之前,此地她從未來過一次,但逡巡四周,不管是一石一木,還是一沙一土,入眼皆有一絲熟悉,一絲難以言語的熟悉。

姜小豆向前幾步,她慢慢走過那雜亂的怪石,穿過枯黃的水草,在那巨大森白的骨骸前停了下來。

她撥了撥骨骸裡荒亂的水草,看見水草裡倒了幾塊巨大的石塊,那石快碎成幾塊,歪歪斜斜的與骨骸倒在一起。

石塊上好似刻了字,姜小豆凝眸細瞧,瞧了好久纔看清上面刻了什麼。

“夜明宮.......”

那石塊上所刻的,應是這個水域的名字。

姜小豆轉眸在四周看了看,只見不遠處還有許多零碎的石頭倒在淤泥之中,她走上前去,只見那些碎了的石塊上都有字跡,四下拼湊,竟還拼出四句詩來。

“越椒花香其味苦,生於混沌歸塵土,赬玉盤中四方果,唯有宵暉似舊圖。”

石塊上的字跡筆鋒有力,迴轉瀟灑,應當是男兒所寫,只是這四句詩一字一句皆透着絲絲失望,失望之餘還隱有幾分孤寂和無奈,讓人不禁傷感,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竟然讓一個本該瀟灑天地,無懼無畏的男兒寫出了這樣一首哀涼至極的詩來。

姜小豆伸出手來,慢慢的撫摸着上面的字跡,不知爲何,她的那雙眼睛越來越炙熱,越來越滾燙, 而她所看到的也逐漸變得模糊起來。

“嗯?”

姜小豆突然感到有什麼東西從她眼睛裡掉了出來,她伸手去摸,卻摸到自己滿臉溼潤。

“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原來不知何時,姜小豆竟然已經淚流滿面,這下連她自己都懵了,她自己都想不明白,好端端的怎麼就突然哭了,難不成是這雙眼睛壞了?

疑惑之時,她的心口突然傳來一陣劇烈的絞痛,好似有誰拿着刀子正在她心窩裡肆意亂戳似得。

“奇怪,怎麼會這樣...............”

淚水雖是從她的眼眶裡流下來,那悲痛欲絕的絞痛感她也清晰的感受着,但,這種突如其來的傷心,莫名的窒息感卻讓她心中產生深深的疑惑。

這某一瞬間,某一刻,她產生一絲錯覺,總覺得自己體內似乎存在着另外一個人,而這些淚水,這些難過孤寂,不甘無奈,重重情緒都是另外一個人的,而她不過感同身受而已。

姜小豆強行壓制着心口傳來的絞痛,跌跌撞撞的向後退去,現在的她已經不敢再有想法,一心只想着離開此處,離開這個讓人窒息的地方。

然而,那雙眼睛早已被淚水模糊,她踉踉蹌蹌不過幾步便被絆倒在地,重重的摔在了一塊怪石上。

“嗯?這是...............”

姜小豆摔落在怪石的瞬間,便覺得那石頭有些不對,那怪石的中間深深的凹了下去,像是凡塵時常坐的椅子似得,而卻石頭也與普通石塊不同,伸手觸之,質地略微光滑,不像磐石,倒有些像是玉石。

“這是.......玉?”

姜小豆驚奇的發現,原來那凹形的石頭不是普通的怪石,而是一整塊玉,而且還是少見的墨玉。

三界之中,墨玉的身影還是有的,但向來都是星星點點的一點,從來沒有誰能夠擁有一塊整的墨玉,更別說這麼巨大的了。

那墨玉周圍有凹凸不平缺口,若是仔細去瞧也不難發現那巨大的墨玉上有不少打鬥後留下的累累傷痕。

姜小豆大膽的猜測,這塊墨玉原本應當更爲巨大一些,而且應是這片水域主人的王座,而後來此處發生了變動,巨大的墨玉王座在人們的打鬥中變成了快快碎片,後來此處被封,千萬年不曾有人踏進,珍貴的墨玉王座在孤寂的歲月中慢慢和淤泥磐石融爲一體。

“墨玉的王座啊................”

姜小豆一生最爲愛玉,長右也知她的喜好,往年在三界各處搜刮了不少好玉送她,可唯獨這墨玉,他卻是一塊也沒能尋來。

傳聞墨玉是開天之初第一塊玉,此玉生於混沌,染混沌之色,吸取混沌之氣,由混沌之力凝結而成的玉石。

但是開天之後,三界大變,而這塊由混沌孕育的玉石也隨着時代的變化而消失不見,萬萬年不曾有人見過。

有人說此玉是傳聞中的奇玉,塵世之中根本沒有這種玉,也有人是被人藏了起來,還有人說此玉既生於混沌,也定然離不開混沌,所以在天地初建後,這塊墨玉也隨着混沌的消失化作虛無。

總之衆說紛紜,在當時那個時候,只要談及墨玉,大家說什麼的都有,此事過了將近千年,才稍稍有所收斂。

只是,那墨玉爲衆玉之尊,其名聲萬世不消,後世再是無人見過,其名聲仍被衆人所知。

更何況姜小豆最爲愛玉,她又怎麼會對這種消失不見的靈石絲毫不知呢!

“難道...............”

姜小豆輕輕的撫摸着那塊被封在水下不知多少歲月的玉,心中升起一絲大膽的疑惑。

難道說眼前這塊玉就是開天之處無端端消失的那塊墨玉?

若真是,那當初是何人將其封印這深水之下?可若不是,三界之中除了那塊消失不見的墨玉外,還有如此巨大的墨色玉石嗎?

疑惑之際,姜小豆猛然發現,這塊墨玉石座有些奇怪,它與人間的寶座似乎有些不大一樣的地方,這塊墨玉石座非常的寬大,略略一看,這個石座大約能坐下兩個人。

“兩人的王座?”

從古至今,王的寶座從來都是爲一人打造,即便在上古那個混亂的時代,也從未聽說過哪個領域裡曾有過兩個統治者。

這個道理如同人間常說的一句話:天無二日,民無二主。

“奇怪..............嗯?”

姜小豆半倚在石座上,正將身子稍稍坐正,突然一個畫面在她眼前閃過。

連綿的高山中有一座漆黑如墨的玉石山,在墨玉山上盤着一條通天血蟒,那蟒實爲巨大,被它一盤,那座玉石山就像是一個土丘一樣小巧。

血蟒的大半身子都被四周山石遮掩,只能依稀看見一條巨大的蛇尾和泛着絲絲紅光的巨大鱗片。

那畫面一閃而過,快的好似幻覺一樣,姜小豆眨了眨眼睛,滿眼疑惑的看了看身旁陳舊靜謐的水域

“剛剛................那是什麼?”

不知爲何,剛剛那畫面上的通天血蟒她雖是從未見過,但心底深處卻隱隱泛起幾分莫名的熟悉。

那難以言語的感覺既詭異的讓人害怕,又讓人心生好奇,想要查個清楚。

姜小豆在那墨玉王座上坐正,周身熒光閃爍,神識慢慢的沁入那墨玉之中。

過了許久,一聲爽朗瀟灑的笑聲隱隱出現在她耳畔,與此同時,一個畫面閃現在她眼前。

濃濃的黑霧中,一抹白裳正負手立於水畔,而在水畔的對面似乎也有人。

一顆石子被人扔進水中,水面上發出一聲沉重的聲音,漣漪一圈圈散開,一直散到那白裳男子的面前。

黑暗中有人說了話“喂!呆子,你怎麼不說話,闖了本大爺的地盤,就是不道歉也要報上名來吧!”

過了許久,站在水畔的白裳男子開口說道“般瓠。”

“般瓠?呵!這名字聽起來傻兮兮的,本大爺叫燭陰,聽起來是不是很霸氣呀!”

“喂!呆子,反正你沒有地方可去,不如留在本大爺身邊伺候,由本大爺在,誰也不敢欺負了你去!”

畫面一轉,只見眼前一片混亂,漆黑的混沌中傳來巨大的聲響,山崩地裂,惡獸咆哮的聲音混在一起,雖是看不清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從聲音中能聽得出來,此時此刻混沌正面臨着巨大的危機。

在這混亂中,有一道金光正閃爍在濃濃的黑暗中,那光芒耀眼明亮,猶如一團火焰正在混沌中肆意燃燒。

混亂之中,一聲暴怒從混沌中傳了出來。

“般瓠,住手!”

隨後一聲巨大的聲響猛然傳出,姜小豆承受不住那鋪天蓋地的波動,血靈逆流,一口鮮血從口中噴出。

姜小豆腦中一片空中,耳畔嗡鳴聲不斷,她捂着絞痛的心窩,大口大口的吐着鮮血。

隨着血靈的流逝,姜小豆無力的癱坐在墨玉的石座上,心窩仍是絞痛不斷,但此時的她已然沒了力氣去療傷修復。

重傷的姜小豆沒有發現,那灑落在墨色王座上的鮮血正慢慢的被墨玉吸噬,那遺落在墨玉里被封印許久的意識突然甦醒過來............

一股巨大的悲傷突然從墨玉中爆發出來,強行把姜小豆籠在其中。

許多陌生的畫面在她眼前快速閃爍,與此同時,那個爽朗瀟灑的聲音又在她耳畔響起。

“阿瓠,這就是你新創的天地,感覺如何?”

“阿瓠,不過就是半顆內丹,這有什麼的!你我是生死兄弟,就是一條命沒了,老子也願意!”

“阿瓠,你想做什麼直接說,有老子在,哪有做不成的?”

“咱倆都當共主?哈哈哈!這種假好人你當就行了,老子可不願意,只要有肉吃,有酒喝,能瀟灑三界,其他的老子不在乎!”

“阿瓠,你當真放不下這所有的一切嗎?”

“般瓠!你變了!你忘記了你自己的誓言,忘記了你對老子的承諾,從此以後你不再是老子的兄弟了,老子與你恩斷義絕,你呆你的宮闕,守你的榮耀,老子孤身下界,逍遙自在!”

憤怒之語在她耳畔久久未能散去,不知過了多久,一個沙啞無力的聲音終於在她耳畔幽幽響起..................

“兄弟,我來接你了...............”

嘆息聲漸漸散去,那塊墨色王座上也慢慢出現了裂紋,裂紋越來越多,越來越密。

“裂了?”

直到那墨玉里最後一絲悲傷徹底散去,王座也終於堅持不住,在姜小豆麪前轟然崩塌,上一刻還暗閃光輝玉石王座在她眼前瞬間化作暗淡砂石。

這墨玉王座不知在水下封印了多少年,怎麼說碎就碎了,碎的蹊蹺倉促,讓人措手不及。

不等她反應過來,只見周圍突然劇烈的搖晃起來,數道暗流猛然涌進這片靜謐的水域裡,那小山一樣高的墨玉碎屑被無情的捲入暗流之中,眨眼不見蹤影,巨大的白色骨骸也在暗流的擠壓下慢慢的陷入淤泥腐潭之中。

剛剛還靜謐安寧的水域此刻已然蕩然無存,此時此刻纔是濁河水下該有的模樣。

“怎麼回事?”

姜小豆已經察覺出這片水域似乎已經沒了封印,她剛來這片水域時明明感覺得到是有封印的,而且雖是封印的時間已久,但沒有巨大的靈力去攻擊的情況下,絕對不可能輕易消失,她入水域不過片刻,這封印怎麼說沒就沒了!而且這墨玉王座,怎麼也說碎就碎了!

這片水域,封印,還有那個墨玉王座,這裡所有的一切好似都是爲了等姜小豆來,似乎只有她來,它們才能徹底歸於塵世,化作三界裡一抹微不足道的塵埃。若她不來,這封印即便再是脆弱,也會堅守到它使命的最後一刻。

這裡的一切就像是終世不消的執念,能讓這執念散去的人,似乎就是姜小豆。

“都沒了...............”

不過眨眼時間,水域中所有的一切都煥然一新,暗流不斷涌進這封印依舊的水域,爲水域裡帶了許多陌生的氣息。

事發突然,姜小豆也沒能緩過神來,她只覺自己腦中昏昏沉沉,方纔所有的一切與她而言如同迷夢幻影,讓她渾噩迷茫,難以清醒。

突然,一道暗流緊緊的纏上她的手腕,奮力一甩,將她甩了出去,待姜小豆反應過來,用靈力護住自己的時候,她已經被甩出了那個水域,來到了曲水陣的附近。

姜小豆顧不得回頭去找那個讓自己心神不安的水域,她覷了個機會,順着一道暗流快速遊進曲水陣中。

火燒眉毛,且顧眼下,現在的曲水陣已經擴展到千里有餘,曲水陣擴展的越寬闊,那陣眼越是不好找,若是再磨磨蹭蹭,她怕是真的沒時間將陣眼找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