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瞬間就掛了。
嚴易在原地頓了半秒,忽而發瘋一樣地往外衝。
Linda纔給他泡好咖啡過來,她手裡端着咖啡盤,嚴易從身旁風一樣閃過,差點沒把她手裡的盤子給撞翻了。
“嚴總,咖啡!”
嚴易的身影已經消失在樓道口的電梯裡。
點開手機上的定位軟件,小綠點瞬間就定位到了連盼手機所在的位置。
是在離食園約30公里處的一個荒郊上,偏離國道差不多有10公里,周圍沒有顯示出公路。
這是有預謀的綁架,選擇的地點荒無人煙。
嚴易爲人低調,平常上班開的一直都是他那輛黑色的奧迪A6,有些年頭了,但車子性能很好。他此恨只恨自己沒有像那些富二代一樣,每天開着超跑來上班,車速已經飈到了最大,但還是慢到極點!
那個人的聲音很刺耳,但同時……又很熟悉,嚴易腦子裡瞬間就冒出了一個人。
他耳聰目慧,很多東西都是過目過耳不忘。
如果連盼因他而出事,那他這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大約只花了半個多小時,車子就從廣元大廈一路飛到了事發地點。
嚴易一看見被撞得變形的綠色出租車,以及不遠處被困在樹上的連盼跟張童,當即跳下車來。
他身高體長,還穿着西褲襯衣,明顯是才從公司趕來,站在樹林裡異常顯眼。
連盼一看他的身影,眼淚瞬間就落下來了,“嚴易!”
她希望他來,又不希望他來。
她擔心張童和她未出事的孩子殞命於此,又擔心自己走了嚴易沒人照顧,爺爺無人養老……但她更擔心,嚴易前來後,那個瘋狂的人會做出更加瘋狂的事。
嚴易的到來,不僅沒有緩解連盼的痛苦,反而讓她感覺更加絕望。
因爲很明顯,他是一個人來的。
他太聰明瞭,一下子就猜到了對方的想法。
嚴易目光在連盼和張童身上掃視,確認兩人暫時沒有生命危險後便立在了原地,目光緊緊盯着站在連盼身旁的年輕人。
司機顯然很滿意自己看到的狀況。
“跟聰明人打交道,果然很省事。”
司機站在連盼身旁,手裡拿着一把藍光匕首。匕首大概有30釐米長,十分鋒利,刀刃在樹林漏下來的眼光裡閃着點點寒光。
現在這把刀,正架在連盼脖子上。
對於嚴易隻身前來這件事,他顯然很滿意,嘴角發出了一聲冷笑。
似乎在嘲笑嚴易的自不量力。
“榮軒。”
兩人對峙了大約三秒,嚴易叫出了他的名字。
那人神情一滯,臉上表情頓時崩裂,嘴裡咬牙切齒喊出了兩個字,“嚴總。”
這真是兩個天上地下的稱呼。
嚴易直呼左榮軒的小名,而他直喊他嚴總。
因爲叫出了名字,連盼瞬間也明白了事情的真相——這個人,果然是衝着嚴易來的。
而她和張童,此刻都成了嚴易的累贅,或者說……軟肋。
“你不在法國好好呆着,回國做什麼?”
嚴易似乎並沒有看到連盼脖子上架着的刀,轉而皺眉問起了左榮軒留學的事宜。
和嚴易的冷靜相比,左榮軒顯然要狂躁許多。
嚴易話一出口,他眼睛裡幾乎立刻就暴出了一圈的紅血絲,刀口瞬間又往連盼脖子上壓了幾分,“別TM在這兒給我裝模作樣,我怎麼回來的,你不知道嗎?你殺了我爸爸!”
左榮軒臉上青筋暴漲,整個人幾乎都在嘶吼,似乎下一秒就要撲上前去,將嚴易撕成碎片。
他大概還殘留了最後的一絲理智,知道連盼纔是嚴易的軟肋,雖然身子往前傾了許多,最後卻終於還是忍住了,刀口始終都沒有鬆離連盼的要害部位。
他在說這些話的時候,目光一直都緊盯着嚴易,眼珠外凸,看上去形狀可怖。
這樣的目光,狂躁又嗜血,很嚇人。
嚴易卻似乎根本就沒有把他放在眼底,聞言只是淡淡一笑,“你搞錯了吧?左叔叔是跟你一起去看鐵塔的時候意外身亡的,說起來,罪魁禍首是你纔對吧?”
“自己沒保護好左叔,內疚至死,活不下去了……於是就準備把這份內疚轉移到別人身上了嗎?看來這幾年,你在國外的確很有長進。”
嚴易的聲音很好聽,他正常講話的時候,字正腔圓,音調華麗,聲音溫和,聽上去讓人感覺十分舒服,猶如春風拂面,暖意襲人。
然而現在這樣溫和的聲音說出這些充滿諷刺的話語,就如同微笑着往左榮軒身上扎刀一樣,字字見血,字字誅心。
左榮軒幾乎在瞬間就被激怒了。
他原本在索邦,也就是現在俗稱的巴黎第一大學念研究生,學經濟。Paris1享譽歐洲,左榮軒一直是家裡的驕傲。
但是這個驕傲截止在今年年底——父親左宗泉到巴黎探望了他一次。
左榮軒在巴黎待了一年了,在這一年裡,他多次懇求父親或母親來巴黎遊玩順便看看他的學校,但父親一直沒同意。
左宗泉在廣元地產任董事,身家不菲,事務繁多,並不是普通的五十歲無所事事的老頭,在拒絕過幾次之後,左榮軒也沒有再提起這件事。
直到今年年底,左榮軒因爲要趕學校的論文,沒有回家過年,左宗泉突然提起要去兒子的學校看看,左榮軒十分高興,立即就爲父親安排了滿滿的行程。
從鐵塔到凱旋門,從歌劇院再到學校旁邊的先賢祠,幾乎所有巴黎著名的景點,他都安排到了。
意外就發生在行程開始的地方——埃菲爾鐵塔。
新年期間,巴黎很多中國遊客,路上發生了槍擊案,父親中彈身亡。
左榮軒被帶去錄口供的時候,整個人都是懵的。
雖然兇手在一週後就立刻被抓到並且關押了,但他始終無法原諒自己——如果他不帶父親去看鐵塔,或許父親就不會死在兇徒槍下。
遺體無法運回國內,只能就地火化,他帶回國的是一個骨灰罐子。
母親聞訊,痛不欲生,只反反覆覆地重複一句話——“這是報應!”
左榮軒是典型的無神論者,又怎麼會相信報應一詞?
他多次詢問母親,母親只是三緘其口,整日燒香拜佛,在家裡的佛堂裡以淚洗面。
在國外呆了很久,左榮軒甚至都不知道家裡何時建了一個巨大的佛堂,裡面擺滿神像,整日煙霧繚繞,看着有些嚇人。
不知道是不是因爲父親的去世給母親帶來了打擊,一個月後,母親的精神狀況就出現了一些紊亂現象,左榮軒不得已將母親送去療養。
在療養院裡,母親瘋言瘋語,說了這樣一句話——“一定是他!他們都死了,只有宗泉還活着,宗泉逃不過的!”
她很害怕,每天都要看到左榮軒才能入睡,一會兒喊他榮軒,一會兒又喊他宗泉,精神狀況極其糟糕。
醫生說是恐懼導致她出現了幻覺。
世界上有鬼嗎?或許有吧,左榮軒更願意相信,她是在怕人。
他始終沒有問出這裡面的真相,直到有一天,母親偷偷從療養院出來,跑到了後山裡,對着一個土包燒了一大堆的紙錢。
一邊燒,一邊哭,彷彿在向什麼人訴說。
“學海啊!你放過你大哥吧?你大哥他真的不是故意的!是我,是嫂子見利忘義,是嫂子逼着他乾的!”
她邊哭邊在地上磕頭,“你放過宗泉吧!你要我的命好不好?嫂子給你磕頭了,你放過我們吧!”
嚴學海是嚴易的父親,也是父親的中學同學,兩家人從前關係很好,一直來往親密。
左榮軒和嚴易的關係也不錯,兩人從前甚至一度以兄弟相稱,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兩個人就漸漸疏遠了。
母親言語不詳,左榮軒也根本問不出更多的內容。
他不傻,稍微一查,就明白了母親爲何如此恐懼——廣元創建之初的十二名董事元老,到今天,竟然已全部死得一乾二淨。
全部都是意外。
和嚴學海有關係嗎?
當然沒有關係,嚴學海已經死了十年了!
誰還會做這種事?
左榮軒只能想到嚴易。
除了嚴易,這個世界上,誰還會想致這些手握股權的董事於死地?
左榮軒回國時就在學校辦了休學手術,父親已死,家庭崩裂,他立刻終止了學業。
國內遺產繼承很麻煩,一個月後,他被律師告知,父親手上的股權已在生前主動歸給了廣元地產,平均稀釋到了所有現有股東中。
過億資產,拱手讓人。
一件大衣穿十年都不捨得換的父親,竟然把萬貫家財,全部歸還給了廣元——這纔是最反常的地方。
和現在動則一擲千金,奢靡浪費的富豪不同,左宗泉是個很節儉的人,也是很愛惜財富的人,以父親的性格來說,歸還股權是絕不可能做的事。
所有事實的真相,都指向了嚴易。
這個人,就像一個魔鬼一樣,一點一點,吞噬掉了廣元創立之初的十二位元老。
他沒有任何證據,可是內心卻無比相信自己的推斷。
突破口在巴黎寄回國內的結案報告上,法國人辦事拖沓,案宗姍姍來遲。
父親左宗泉死於槍傷,子彈來源於聞名海外的“10狙”,有效射程1500米,軍用品,madeinChi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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