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上午,京城和碩長公主府。
靜歡依舊帶着方盈和青蕪在正殿給長公主奉茶請安。
長公主道:“青蕪一向辛苦,每日還要早起向本宮請安,真是有孝心。”
青蕪道:“額娘言重了,都是我應該做的。何況,昨夜辛苦的是姐姐,我偷閒了一回。”
長公主故作驚訝地說:“哦?這本宮倒是不知。”
靜歡道:“啓稟額娘,青蕪妹妹所言非虛。”
長公主道:“那你也辛苦了。”
靜歡低頭答應着說道:“都是份內之事。”
長公主道:“今日本宮要入宮一趟,方盈,你先回房準備一下,稍後隨本宮入宮。”
方盈驚訝道:“額娘,今日便要去?”
長公主道:“不錯,正是今日。青蕪,你也回房歇息吧。”
方盈與青蕪齊聲說道:“是,額娘。”
隨後各自回房。..
待二人走了之後,長公主對靜歡道:“來服侍本宮梳妝更衣吧。”
靜歡扶起長公主一路去了內殿。
長公主坐在妝鏡前,說道:“那個女人亦正亦邪,又勇又狠,你鬥不過她。聽額娘一句勸,算了罷。”
靜歡道:“額娘說的是,我已經絕了那份心思。”
長公主道:“據本宮所知,他們也已經斷了。至於方盈和青蕪,則是有她無她,你都要面對的事情。”
靜歡道:“額娘說的是,近幾日他身心都在這府裡。”
長公主道:“你足不出戶,想必不知道前些日子宮裡有個貴人過身了。”
靜歡道:“的確不知。”
長公主道:“宮中險惡,一有不慎敗下陣來便是九死一生,即便僥倖活着也是生不如死。”
靜歡道:“媳婦兒知道,當初我阿瑪額娘也是如此說。博爾濟吉特氏入宮爲妃的女子多數都不得善終。即便尊榮如孝端文皇后和孝莊文皇后,也是捨棄了許多人間的樂事。”
長公主道:“你說得不錯,而宮裡的那個女人也是捨棄了能夠逃出生天的機會。本宮不知她此舉還有何深意,只是能夠信服的是她想必是不想連累你,不想連累博爾濟吉特府,也不想連累公主府。畢竟入了宮,萬事都不能回頭了,回頭就是粉身碎骨。”
靜歡道:“她是不願連累溫憲。”
長公主道:“溫憲是本宮的兒子,本宮領她這份情。”
靜歡替長公主簪上一支絨花垂穗的步搖,說道:“額娘說的是。”
長公主道:“心要定,手要穩,才能看透世情,把握時機。本宮羨慕那些不諳世事的人,就說方盈吧,溫憲人不在她處,心也不在她處,可她也只是日日痛飲,未做出什麼爭寵的事情來。對你畢恭畢敬自然不必說,對青蕪該有的禮數都很周全,平日裡也算是客氣。這是氣度,也是修爲,更是福分。本宮從小在孝淑睿皇后身邊長大,見慣了勾心鬥角,相互傾軋,早沒了她那樣的福分。本宮看,你也是一樣。但是人啊,總不能像方盈這樣一輩子。總要學會分辨忠奸善惡,學會如何操持起一個家。”
靜歡道:“額娘說的是,媳婦兒受教了。”
長公主道:“好了,想來你昨夜也未曾休息好,回屋休息吧。把苑若叫進來就行了。”
靜歡道:“是,額娘,媳婦兒告退了。”
說罷輕輕轉身,出了門。
少頃,苑若進了門,說道:“公主今日入宮,可要奴婢跟着?”
長公主道:“不必了,你曾是永和宮的人,被人看到又要說本宮與靜貴妃相互勾連。你便留在府裡替夫人看顧景行吧。溫家如今就這一個獨苗兒,可要仔細些。”
苑若從櫃子裡取出吉服,說道:“公主不必憂心,幾位夫人雪膚花貌、桃羞李讓,公子還那樣年輕,日後開枝散葉是少不了的。只怕到時候公主府內到處都是蹣跚學步、咿呀學語的嬰孩兒,公主會嫌煩了。”
長公主笑道:“那敢情好,本宮怎麼會嫌煩。多請幾個乳母就是了,本宮這麼大的府邸還怕人多麼?”
苑若笑道:“公主說的不錯。”
長公主道:“只是溫憲也的確大了,不比小時候只有我們母子相依爲命。他現在有妻有妾,還有了景行,也是時候闢府另居。總是住在公主府裡,會讓人說閒話。既然宮裡的事情已經了斷了,本宮也放心了。他那幾個妻妾也都是省事的,想必也翻不出什麼大浪來。本宮老了,以後入宮朝拜的事就讓方盈去做吧。本宮就獨自留在這公主府裡守着先夫的牌位,頤養天年。”
苑若道:“公主思慮周全,再無不妥的了。只是景行小公子您能捨得嗎?”
長公主道:“兒孫自有兒孫福,本宮還能活多少年?再疼愛他們也都是有限的。而且清歡是個孝順孩子,即便辟府另居也會日日帶景行來給本宮請安。”
苑若道:“原來公主心裡早就有主意了。”
長公主道:“本來溫憲娶親之前就應該爲他另置府邸,可本宮一時捨不得。一是他阿瑪去得早,這些年來就是我們母子二人相依爲命,本宮難以習慣;二是不知道新媳婦的脾性也不敢貿然放手。如今好了,宮中的隱憂都沒了,她們三人相處也算和睦,至於溫憲的心到底向着哪個,本宮也管不了那麼多,由着他們去吧。”
苑若道:“既然公主已經打定了主意,府邸可就要看起來了。若是沒有合心意的,建起來可需要耗費不少工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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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公主道:“苑若,此事本宮就交託給你去辦吧,離公主府越近越好。而且溫憲如今也已官居一品,又有皇親國戚的身份在,不能寒酸了。如你所言,日後也許還會有嬰孩兒跑來跑去,院子切記不能小了。”
苑若道:“公主放心,奴婢記下了。”
說罷服侍長公主將吉服穿戴妥帖。
這時門外傳來小丫頭的聲音。
“啓稟長公主,盈夫人已經穿戴整齊,正在正殿等着長公主。”
長公主道:“去請盈夫人稍坐歇息,本宮這就來。”
半柱香的工夫,長公主由苑若扶着,緩緩走入正殿。
方盈起身給長公主行了禮,說道:“給額娘請安。”
長公主落了座,悠悠地道:“本來以你的家世修養,入宮前本宮沒什麼好囑咐的。只是本宮老了,體力也不如從前,日後年節的朝拜少不得要由你獨自入宮。你年輕,又是剛剛出了閨閣,難免沒什麼防人之心。本宮這就不得不囑咐你兩句了。”
方盈道:“請額娘吩咐。”
長公主道:“宮中的娘娘們也都算是好相處,只是本宮與皇上是自小一起長大的情份,因此從前並不常應酬她們。若你入宮,她們少不得要拉攏你。你只隨便坐坐就罷了,少聽少言,凡事都不要入心。”
方盈道:“額娘放心,媳婦兒記下了。”
長公主道:“靜貴妃娘娘是清歡的姐姐,對你自然會比別人不同。她賞你什麼你就拿着,回來告訴本宮。可是若是壽康宮請你去,你務必要百般推辭,也不必單獨去給太后請安。太后若是怪罪下來,有本宮承受。”
方盈道:“多謝額娘提醒,請額娘放心。”
長公主起身道:“好了,這便隨本宮入宮吧。”
方盈道:“是,額娘。”
說罷上前扶起長公主,緩緩地往門外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