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上我,你別想逃
傍晚的時候,周韓一下班就過來了。
“今天怎麼樣,”他坐在牀前,伸手揉揉她的發頂,眉目帶笑的模樣,他今天看上去心情很好,臉上光彩熠熠,一掃往日的倦怠之色。
喬安安仰着小臉,微微蹙眉,“市長,你今天不用應酬麼,”
“唔,什麼應酬也沒有應酬女朋友重要。”他說,他今天說話的口氣也輕快很多,喬安安強烈懷疑他是不是遇上好事了?
她用研判的目光看着他,“周市長,你今天中彩票了?”
周韓別過臉呵呵笑了兩下,過了會兒轉頭看向她,手指的在他腦袋上輕輕敲了敲,“腦子裡成天想什麼呢?”
喬安安抱住他一隻胳膊,晃盪了兩下,她突然想到個事情,抿了抿脣開口:“周韓,今天楊院長給我換藥的時候說,我三天後可以出院,一個星期後可以拆線。”
“哦。”周韓應聲,傾過身把她抱在懷裡,堅硬的下巴抵在她肩膀上,口氣裡帶着一絲喟嘆,“這很好啊,不過我過兩天要出去考察,不能陪你來拆線,你到時候不會哭鼻子吧。”
他的語調說到後面的時候變得很輕,像羽毛輕輕撩過心房。喬安安仰着頭,下巴同樣擱在他肩上,撇撇嘴說:“市長,我又不是小孩子哪裡會動不動就哭鼻子的?”
“那就好。”他幽幽地說道,眼神和語調一樣悠遠。此時在她背後,他的眉宇間已經暈上一層淡淡的傷憫,剛纔還光彩熠熠的臉上也是說不出的濃重,可是她看不到,他也不能讓她看到。
“時間定下來了嗎?兩天後就走?”她在他身後問,很平常的語氣。
“嗯……”他似乎在思忖,“沒有確定哪一天,應該就是兩三天內的事。”
她猛然坐直身體,好像想到什麼大不了的事情,睜大黑白分明的眼睛望着他,神色很認真,“那我不是不能去送你?”
周韓望着她,眉宇間情緒很快地流動着,讓人看不清他的悲喜,“沒關係的。”
不能去送他這是再好不過的了,他不想看到她悲傷的樣子,分別對於相愛的兩個人來講是很殘酷的事情,尤其是那種不知期限的分別。
喬安安覺得有絲遺憾,她忽然腦子發熱一樣,眼眸亮亮地看着他,“要不我提前一天辦理出院手續吧?反正楊院長跟我們那麼熟的,我的情況也不是很嚴重。”
周韓愕了一瞬,過了會兒眉目舒展開,“還是不要了,醫院也有醫院的規定,不要讓楊院長爲難。”
“你跟他不是哥們嗎?他會答應的。”喬安安不想放棄,哀求的表情看着他。
周韓無奈地嘆氣,在她面前他的堅持和理智怎麼就這麼快瓦解呢?“好吧,我明天跟他說說。”
耶,她開心地抱住他的脖子,整個人差不多都掛在他身上了。
周韓梗着脖子,“喬記者,你再不放手周市長就快被你勒死了。”
喬安安猛然鬆手,用她柔若無骨的手在他肩周那裡捏了捏,討好又賣乖的模樣。
周韓摘下她的手,一起包裹在手裡,目光熠熠,“今天想吃什麼?”
她歪着腦袋想了想,“我們一起出去吃?”
周韓被她愕到了,“你的腿好了麼?”
喬安安別過身子,已經開始下牀了,她站在地上慢慢走了兩步,擡頭看着他笑:“你看,我不過是擦傷而已,又不是骨折。”
真是……童言無忌啊,怎麼什麼話都敢說出來?
周韓開車帶她去了市裡的餐廳,喬安安這兩天一直在吃清淡的東西,看到那麼多好吃的,嘴饞得不行,手指點着菜單,嚷着要吃這個要吃那個。
周韓一一把關,哪能都隨她的意思,酸的辣的,不利於傷口癒合的統統不準,最後她跟前放上來的還是一碗清淡的雞絲粥。
“我不要吃粥。”她不滿了,“天天吃粥沒力氣走路的。”
周韓望着她,居然還撅嘴了她,他又一陣失笑,正了正色道:“吃不飽的話可以再叫兩個饅頭。”
饅頭?喬安安環顧了一下餐廳優雅的環境,這種地方會有饅頭賣?她忽然想起蘇駿之前常跟她說的話,動了動嘴,她說:“市長,你真小氣。”
“嗯。”他還承認起來,“等你出院了我再大氣。”
周韓當然不可能在吃上面剋扣她,除了雞絲粥,他還點了她最喜歡吃的排骨,另外還有一條清蒸鱸魚,因爲楊戰跟他說過要多吃含蛋白質的食物。
喬安安飽餐一頓,吃得有點撐,回去的時候,被周韓拉着在醫院的院子裡走了兩圈。
回到病房,周韓洗完澡抱着她一起上了牀。喬安安覺得有絲詫異,她揪着他腰際的衣服問:“你今天不用辦公?”
周韓一隻大手放在她後背上,手心溫度微涼,“不辦公了,陪你比較重要。”
周韓這兩天好像很悠閒,第二天中午的時候他還過來陪她一起吃了飯,傍晚下班後就直接過來了,都沒有帶文件來看。
“江邊那個新項目都落實好了?”吃飯的時候她禁不住問他了。
周韓手裡動作一頓,手臂裡有股力量好像被抽走了,“我後天走,所以新項目的事已經移交給徐副市長了。”
她哦了一聲,沒有再問什麼。他要去外地考察一個月,手邊事務移交給他人這也合情合理的。
周韓擡頭瞥她一眼,眉宇間神色浮動着,她低着頭吃飯,一切如常的樣子。他擰了擰眉,挑了一塊魚肉到她碗裡。
一夜安靜。
楊戰提前給喬安安辦了出院手續,出院這天周韓一個上午都在醫院陪着,做完例行的檢查,收拾了東西上車。
喬安安知道他又是翹班了,心裡覺得溫暖,也不問他什麼了。
車子從醫院停車場開出,沿着馬路開去了另一個方向。喬安安靠在座椅上,窗外景緻一晃一晃地掠過,她看着車窗玻璃裡自己不太清晰的臉,問:“現在去哪兒?”
“東嶽山。”他回答着,聲音朗朗。
她忍不住嘴巴彎了彎,他是善於察言觀色還是真的和她心意相通,竟然連她想去萬辛寺都能感知到。
車子先開去了公墓,每次來這邊他都要先去祭拜一下他母親。喬安安下車,看他從後座上拿了一束康乃馨。
兩人並肩從停車場往上走,快到臺階的地方時,他忽然在她前面彎下腰,“上來。”
喬安安默了一瞬,從他手裡拿過那束花,歡快地跳上了他的背。
他步履穩健地走着,身上負着的重量對他而言似乎輕而易舉。她趴在他背上,歡快地唱起了歌:“……蝸牛揹着那重重的殼呀,一步一步地往上爬……”
他失笑,“安安,我是蝸牛?”嫌他速度慢了麼?
她迎着太陽笑靨如花,“你是蝸牛我是殼,你到哪兒我就到哪兒,一輩子都揹着我。”
他臉上的神色忽然暗淡下來,心像沉入深不見底的深淵裡,怎麼也撈不上來了。
喬安安還在他背上唱着,反反覆覆就那麼一句,她好像對蝸牛和殼的將來充滿了無限憧憬,異樣美好。
墓碑前,兩人靜靜矗立。
已經站了有半天了,誰也沒有說話。她以爲他會像上次一樣說點什麼,然而卻沒有,他一句話也沒說。也許他在心裡說了,她想。
周韓此刻心中思緒氾濫,縱然有千言萬語,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對於母親,他其實已經沒什麼可說的了,不過就是一句:你安息吧。
然而對於安安……
他扭頭看着她,陽光中她的臉靈活生動,嬌俏可愛,帶着滿滿的期待,他沉默着,心臟像被什麼尖銳的東西刺中。
“走吧。”他猝然垂下眼眸,牽起她的手,往山下走。
隨後他們去了萬辛寺。
在門口,他上前買了上香的東西,然後很自然地在她身前蹲下來。
她卻沒有跳上去,“要自己走上去纔夠虔誠,不然佛主不會保佑我的。”她認真地說。
兩人上了山,喬安安在殿前上香跪拜,周韓立在她身後,他望着眼前金光閃閃的佛像,大腦和眼神同時放空了……
“周韓?”喬安安已經起身,見他兀自愣愣出神,忍不住開口叫他。
周韓猛然間回神,低頭瞧見她一臉怔愣的表情,緩了緩神色,“好了?那走吧。”
將要轉身,旁邊有聲音幽幽傳來:“苦海無邊,福禍兩相依。”
周韓的背脊僵直了一瞬,想起第一次來,那和尚對他說你還會來找我的。
他果真是來了。有些事也許真是命中註定,比如他的身世,比如和她相愛,比如此刻……
他的手緊了緊,卻是沒有轉頭,他拽着她的手直接邁出了門檻。
“剛剛那老和尚是對你說的麼?”喬安安不解地擡頭看他,只見他一臉沉寂的神色,她覺得他的樣子有點奇怪。
“我不信那些。”他如是說,聲音深沉似海。
“不信你還陪我來?”她反問,然後又笑着解釋起來,“其實我也不信,我信自己。”
周韓定定地望着她,他好像在她眼中看到不一樣的情緒,一時間他竟然無言以對。
“人定他呵呵笑着勝天。“她又說,朝,然後抱着他的胳膊晃了晃,‘我餓了,去吃飯好不?";作者有話要說:纓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