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 23 章

毒性漸解,顧雲悰半坐在牀上,也不掌燈,便藉着月光查看陳笒相貌,“你回來,燕王知道?”

“明德知道我惦記着這邊,便讓我回來先行照看,畢竟這段時間你和他都流言四起,我身在邊關想要壓制也無能爲力。”說罷,陳笒將袍袖舉到顧雲悰面前“聞聞,還有羊羶味呢。”過關的時候陳笒扮作牧羊的人,和羊羣擠在一起,身上的羶味是輕易去不下去了。

顧雲悰聽見陳笒的稱呼,便知這人只怕和燕王甚是交心,燕王到底是何等心思?即調查他,又不顧暴露的幫他,還是說,危機已經過去了?

“見你這樣子,便知道前一陣明德調查我的事被你發現了。”陳笒起身,坐在一邊的椅子上,“前一陣我的動作不小,加上明德本就懷疑我的身世,所以才起意調查,結果被我手下的人誤以爲是惡意,兩邊倒是趁我們不在的時候先行打了幾個過場。攪得各自暴露,到時讓淮南王那個,鑽了空子,事後我們都覺得這種事實在是傻氣。”

話語中的停頓讓顧雲悰知道他省下的不是什麼好詞,微微垂首,他覺得自己的行事和淮南王的風格相差無幾,文淵莊掌握江湖上的話題,若是沒幾分這種手段,總也是難以立足。陳七的態度,似乎並不看好。

“淮南王的事你不用在意,我和明德早便在查淮南王,早年間的大內記檔有關於隋帝懷疑淮南王的證據,我們從邊關回來,便會將淮南王一舉壓下。而且,”陳笒頓了頓,看見顧雲悰面帶微笑,心中明瞭“最近不要和淮南王有什麼牽扯。”

言盡於此,顧啓淵和淮南王的接觸他們雖然沒有切實的證據,但是從淮南王的動作和行程上來說不難看出他已經和顧啓淵合作。在可控範圍內,等到淮南王發現顧啓淵這段時間其實是去了前朝十七皇子那裡,不需要他真的去,只要有傳言,加上皇上的一些懷疑,以淮南王的心性,不怕文淵莊不滅。

“淮南王的事我已經全然交給我父親了,能醫者不自醫,而且,這段時間我對邊關的事注意的多一些。”顧雲悰揚了揚書本,示意自己根本不在意,事實上,他給父親的信中已經有了一個解決方案,只是不知道他會不會按自己說的,燕王,淮南王,皇室,要是其中任何一步走錯,父親和前朝的瓜葛就會出現在人前。“聽說那突厥的公主揚言要嫁給漢邦的王爺,這個王爺是燕王吧?”

“你從何處聽得這種雜論。”陳笒抿脣笑,隨即搖搖頭“明德在突厥根本沒有見過那突厥的公主,便是要嫁,八成也是誠王。他在突厥有個熟人,拓跋家的,一直不願意告訴明德是哪個。前幾日還被明德問詢了一番就是不說,算起來他們兩個也是早就該大婚的年齡了。”

說到婚嫁,顧雲悰便有些無言,自從兩人明瞭心思,他便難免擔心,燕王若是有一天知道了陳七的身世,知道了他兩人的事,以陳七對燕王的重視,他會是什麼態度。

“從邊關回來,燕王有什麼計劃?”顧雲悰不願多想,便趁着當事人在的功夫多問點消息出來。也好讓他在謀算的時候有些依據。

陳笒暗笑,面上絲毫沒有顯露,倒是顯出了幾分無奈“從邊關回來,我便休息一陣,燕王有什麼計劃也和我無關了。這一陣的事已經引起了有心人的警惕,明德他的勢力畢竟不如其他幾個的底蘊深厚,便是讓人發現了也難以招架。這次出去因爲是跟着誠王和忠信候的親信,加上去的是崇明元帥的地方,明德兩人也能放鬆一二。說起來,這崇明元帥……”

話題轉換間,陳笒將燕王現在的情狀吐露一二,讓顧雲悰覺得自己是不願意讓他在這裡面摻和便是最好的,以他對顧雲悰的瞭解,這人心思很是固執,要是認準了便不會輕易放棄。這樣一來他告訴自己的事情越少,燕王和陳七的可疑也就越小,淮南王心思隱秘,輕易不會露出馬腳,所以現在他是在和顧啓淵過招了。

天色漸明,屋裡的兩人已經就着邊關的狀況和對策討論了半夜,陳笒並沒有露出去意,倒是讓顧雲悰給轟了出來。伸伸胳膊輕身而去,陳笒從後山的懸崖上下山,現在顧啓淵和淮南王合作,難保文淵莊裡有淮南王的手下,文淵莊內沒有見過燕王的人很多,淮南王手下不知道幾個皇子長相的可不多。陳七陳笒雖然相貌不同,但是五官輪廓算起來相差不大,若是讓人認出來,起了懷疑就不好了。

顧雲悰在臥房內開始將陳笒告訴他的消息整合,直到鳳梧推門進來,顧雲悰才驀然想起,陳七連夜過來,昨夜昏暗看不清楚,今晨那一身風霜可是明顯的很。怪不得,想到陳七走的時候那個無奈的表情,顧雲悰輕笑,搖搖頭,總不能以爲他和女人一般細心吧。

鍾冥樓,陳笒還是第一次到他這個燕王名下的勢力裡面。看樓內的安排,倒是規整,和一般的情報地沒有什麼兩樣。只是,見識過文淵莊的週轉,陳笒覺得這種規整的設置實在是沒有什麼出奇的地方。是不是可以讓陳七和燕王的關係更近一點?以後也好託付不是。嘴角輕揚,陳笒躍上鍾悌的房間。

一張書桌,一把椅子,剩下的就是鍾悌這個鬼醫家的寶貝藥材們。真真是,就算做了情報生意也蓋不住他那一身的藥氣。

推門聲響起,鍾悌看見站在屋內的陳笒鬆一口氣“王爺回來咱們也不知道,讓下面的人以爲是進了賊。”

陳笒挑眉“你在什麼地方安排的人?看見我了?”鍾悌指指房檐上留出的孔洞,“這是宮中的法子,洞裡有幾面小鏡子,人在隔壁或者臨邊的房間裡就能看見。”

“你們還真是無所不用其極。”陳笒撣撣衣服,“最近有什麼變動嗎?”

“還沒有,皇上那邊沒什麼動靜,淮南王最近也小心了,顧啓淵已經在十七皇子那待了半個月了。”鍾悌想了想“還有就是,太子那邊想要對那孩子下手。”

“怎麼,太子也怕了?”陳笒淺笑,正好,趁此機會讓皇上將他一擼到底吧。現在他需要用燕王的身份一點點把勢力替換過來。

“太子對最近的流言,頗爲重視。”鍾悌倒是覺得,淮南王和顧啓淵這番行事倒是省了他們以後的功夫,說不得這顧莊主和王爺也真是心有靈犀,自從認識那顧莊主之後,王爺雖有驚險,也總能化險爲夷,想來這次也不會出什麼岔子。

“太子重視也好,我還就怕他不重視,”太子這人,遺傳了皇后所有的謹慎小心不擇手段。加上身後的母家被上面那位頗爲忌憚,他是生怕到手邊的東西會被人奪了去。“就讓他擔心着,他一多心,自然會失了分寸,等我回歸朝堂,他必會加倍忌憚。”

鍾悌應是,“按說太子的心性不差,若是他外祖家在皇上面前稍有收斂,也不必他這麼擔心。”陳笒擺手,“皇后,太子,還有那個早年丟了的二哥,都是這種性子,不到手裡,他們就防着所有人,這種手段用在皇家,會把他們自己累死。”

“王爺之前不是說這種性子適合皇家嗎。”鍾悌撇撇嘴,眉梢卻帶着笑意。陳笒拿起鍾悌放在桌上的冊子“這次我去北大營,收穫頗豐,崇明元帥能和公孫瓚在北大營抵禦多年,守得爲非就是信,他們信皇上,更互相信任。”

“屬下倒是聽聞,那公孫瓚是世間奇才,只可惜不能一見。”鍾悌偷瞅着陳笒,看見陳笒臉上似笑非笑,便知所求無望。

“等我將呼倫湖以內收服,便派你去邊防駐守。”陳笒看見鍾悌瞬間苦下來的臉,覺得頗爲好笑。

“王爺還不如讓我一直在這鐘冥樓裡呢,我還落個清閒。”鍾悌甩甩袖子,等到那時候,關內就比關外有樂子了。

“你這和司空混久了,他的那一套,你也學會了。”

鍾悌藉着機會抱怨的時候,宮中又降下一位公主,產下公主的胡美人被封爲夫人,陳煜親封長公主爲寧,取一世安好之意。

皇后藉機賞了不少東西,但是胡夫人一一敬受並不領會皇后的意思,一邊的靜妃看着胡夫人,有些可惜,只能祝願她安安分分了。

皇后回到自己宮中,看着跟在自己身邊的靜妃,“坐吧。”靜妃在一邊落座還未入冬,她身上便穿上夾襖,也不知是身寒還是心寒。“胡夫人的孩子是個公主,這孩子是皇上的第一個公主啊。”

“是啊。現在只等那柳氏的孩子。”皇后手上拿着蓋碗,指尖有些泛白,三個,是不是少了點?留五個孩子怎麼樣?“柳氏的父親是前朝的降官,她的孩子只怕皇上也有些忌諱吧?”靜妃眉眼輕佻,掩脣輕笑。

“皇上怎會忌諱,那都是他的孩子,前朝降官不足爲慮,便是幾個妃子的母家也能將他們瓜分乾淨。皇上避諱的是那些心思不安定的。”皇后抿了一口茶“寧兒這出生的時間倒是好,晨起初陽,就是這殿內的血腥氣,染上了就不好下去。”

“娘娘只是站了一個時辰,這味道輕,不消到了晚上也就下去了。”靜妃知道皇后的暗指,將桌上的茶碗拿起來打開,茶香四散,把她們鼻端的血氣都去了不少。

“淮南王的王妃聽說正在四處遊說,將她的兒子封爲世子呢。只是淮南王好像不太願意。”靜妃語音淡淡,只見皇后淺笑,“他是想用這個做筏子,和我母家爭上一二,皇上至多兩不相幫,只怕皇上也想看看淮南王的勢力罷了。只可惜,現在淮南王沒有一個初生的孩兒。”

“淮南王畢竟老了。”靜妃安撫皇后,“老了?淮南王今年才五十,爲了這皇位,他少不得要多活上一二十年。”皇后嘴角冷意頻頻,“現在前朝的安穩還要靠幾位大臣,若是淮南王去了,前朝就要找出一個新的不安穩的。否則,不安穩的就是咱們幾個的父親了。”

“皇后果然是內外兼修。”靜妃心下安定,卻也爲自己家不得不聽命於皇后一族感到悲哀,這兩年宮中沒有一個孩兒,便是皇后的手腳,等前朝站穩了隊,她們纔有機會懷上孩子。至於能不能生下來,看的還是皇后的臉色。只可惜後宮中的其他幾位妃子,惠妃冷情,純妃高傲,剩下的幾個也是唯唯諾諾的,全有皇后把持。

宮中豔陽正大,菊花含苞,淡青中泛出的點點金黃好比厚積薄發的新朝,只等着百花開盡我花殺。

共享一個秋日,在北邊的草原上確實烈日白光秋風陣陣。乾冷的秋風吹的人臉上凝出一層厚厚的殼子,就算是年幼的孩童臉上也有風霜的痕跡。

伊戈爾看着前來表忠心的丘林氏的人,心中一陣冷笑,什麼時候他們草原上的部落也出了這種左搖右擺的漢邦人。“伊戈爾大汗,我們大汗誠摯感謝您的邀請特派我來表示我們的誠意。”來人正是那個能駕馭神駿的漢邦客卿,但是他口中的匈奴語發音純熟,不像是後期習得,倒像是自幼生長在草原一般。

“本汗還不知道你的名字。”伊戈爾的帳中,木炭沒有燒,酒水沒有擺,有的只有一般人家都有的乾肉和獵刀,如果不是他面前大量的書本和他本人在帳中,他的汗帳和尋常人家的氈房沒有什麼不同。

“我名吳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