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 27 章

且說這邊,吳用看見代表着危險的煙火升起,當即和收留他的牧民告別,在伊戈爾的人搜索之前,將消息傳給了下一個等待的人。如此傳遞多遭,總有一個消息會傳回去的。

果然,在第二天的時候,陳笒便見到了前來求助的丘林氏部落的人。崇明知道丘林氏已然暴露,通知人備戰的同時着公孫瓚將丘林氏的人安排下去。而不出一日,丘林氏背叛的消息已經傳遍整個草原,同時伊戈爾將丘林氏的背叛歸罪於漢邦人的蠱惑。畢竟丘林氏部落裡有漢邦客卿這件事已經不是什麼新鮮事了。而且匈奴人這麼憤怒的原因之一便是丘林氏的地理位置實在是關鍵,若是他們在進攻前夕將情報傳出,後果簡直不能想象。

“燕王好算計,現在他們已經成了叛徒了。”公孫瓚拿着酒壺進門,倒是破例頭一次了。陳笒正在書房和宇文昌點算着安排,見到公孫瓚這般清閒倒是有些好笑“怎的,軍師不在元帥府和參謀將軍們商議着備戰,怎麼還又功夫到我這邊來?”

放下毛筆,陳笒將寫好的安排交給宇文昌,伸手示意公孫瓚坐下。身邊的小兵上茶,茶水清香,杯底旋轉的青葉仿若舞蹈一般。

“誒喲,竟然還有新鮮的龍井。燕王好生會享受啊。”公孫瓚裝腔作勢,陳笒拿起蓋碗,“這是從京城送來的。”

送,這個字讓公孫瓚鬍子一抖,京城離這裡少說半月路程,再者,燕王在這裡和京城依然有來往,也就是說,除了燕王回去的那一次,他和京城中的人依舊有聯繫,嘶!難道一開始對燕王的估算有誤?

看見公孫瓚捕捉到了深意,陳笒飲茶,此時的公孫瓚就不是他能算計到的了。但是怎麼樣,也不會影響他的計劃了,因爲兩邊的備戰早就已經開始,只等三天後,大軍壓境。

公孫瓚看看天色,“燕王,大戰將起,你能不能告訴我,你在這盤棋上,到底做了什麼手腳?”

“軍師也看出這是一盤棋?”陳笒並不直接回答,而是順着他的話往下。“從我到了邊關,除了回京那一次,便沒有再隱瞞過元帥和軍師啊。”

“你敢說,你沒有促成這場仗?”公孫瓚眼睛瞪圓,眉毛自然往上,倒是顯出了幾分廟宇裡面四大天王的氣勢。

“我怎麼可能促成,那伊戈爾的聯盟,我便是怎麼也不能想到的頭一件,丘林氏暴露,是如何暴露的這是第二件,我還納悶呢。”陳笒頭一句尾一句,一副無奈的樣子。公孫瓚捻着鬍子,“燕王可是不見南牆不回頭?”

“本王不想看見南牆,要是看見了南牆,只怕這北大營,就已經一片腥羶之氣了。”言下之意,他見到南牆之時,北大營已經破了。公孫瓚聞言心中不鬆反緊,“燕王,你我對對方的心思都明,你欲求大位,我疑你也不是一日兩日,如今大戰將至,你的目的也算是達到了,我就算再有什麼謀略也不能影響你的大計不是嗎,王爺!”

公孫瓚說道最後,已然憤而起身,目光之中流露出的譴責和憤怒已經快要將公孫瓚整個人點燃。陳笒知道火候已經到了,放下茶杯,“公孫先生,我是何人?”

“你是何人,你是燕王,是懷化將軍。”公孫瓚不願聽陳笒的遊說,在邊關這幾個月他已經明白了太多燕王的遊說本事。現在,距離匈奴大舉壓境不過幾天,燕王竟然還沒有放棄他那一番遊說的言辭。

“我還是漢邦人。”陳笒壓住公孫瓚,“我首先是個漢邦人,而後是陳煜之子,而後纔是將軍,王爺。”

“難道突厥的左國相不是漢邦人?難道那個叫吳用的客卿不是漢邦人?”公孫瓚此時怒上心頭,失去了平時的理智,其實,公孫瓚要是不對陳笒的才能欣賞,不對陳笒抱有希望,他也不會鑽這個牛角尖。

“軍師此話一出,倒是讓我無話可說了。”陳笒整理了一下袖口,“軍師疑我,無非是我的情報來源。還有就是我是否趁着伊戈爾聯盟之際,暗中推動戰事。”

“哼,看來你還有點自知之明。”公孫瓚依舊站着,他已經不耐坐下慢慢談那一套了。陳笒依舊微笑,淡淡開口,“我在起義前,只爲了活命,現在站的高了,自然心思就多了,我對大位並非沒有念想,但是我安身立命尚且要費上數年功夫,這大位對現在的我來說,就算是得到了,也守不住不是?”

“貪功冒進就不是善謀者的路。”公孫瓚下意識的將心中的話說出來,自知失言,看見燕王的表情更是知道自己中計,甩袖出門。

“多謝軍師的看重,陳笒定不負厚望。”陳笒的聲音傳出老遠,走到門口的公孫瓚停住,嘆氣。快步走出門口,陳笒說的對,他現在當務之急是先和參謀們制定一下策略。

大軍壓境,不過兩日功夫,陳笒看着關外黑壓壓的大軍,扭頭看看陳誠“我到覺得這伊戈爾有些着急了。”

陳誠扭頭,“說得好像你不着急一樣,前前後後扥了他一個來月,我覺得他夠有耐心了。”聞言,陳笒點點頭,“確實。”

一邊的崇光看着低語的兩人,雖然聽不見他們說的什麼,但是從表情中也能看出兩人的篤定,年輕人,還是太年輕啊。讓他們見識一下匈奴的戰場也好,省的以後他走了,當今走了,這幫年輕人什麼都不知道的要強。

如果公孫瓚此時知道崇明的想法,八成會氣死吧。

“元帥,匈奴已經距大營五十里了。”通訊兵前來報告,崇明看着眼前尚算平靜的草原,揮手“點火。”

一聲令下,早就準備好的火把投入深冬已經乾透了的草叢。幹烈的北風不能撲滅火勢,而熱浪和寒風相對,捲起了旋風般的火苗沖天而起。遠遠地,伊戈爾的大軍就看見了北大營的火勢,勒住座下的戰馬,區區不到二十里的路了,卻被眼前的大火給攔了去路。

“該死的漢邦人,他們想幹什麼!”放火燒草原是匈奴人的大忌,只有長生天怪罪的時候纔會降下天火。熱浪撲打在臉上,伊戈爾看着燎原之勢,腦海中忽然想到了剛纔經過的一條大概一丈寬的土地,那裡沒有草。本來以爲是哪個牧民清出來的道路,現在想來,是漢邦人早有防備。

“漢邦人想要讓咱們後退。”伊戈爾作爲主將,向左右吩咐“咱們偏要衝過去!”

“元帥不可啊!”

“此時後退,亂我軍心!”伊戈爾一句話將所有的反對意見壓下,大軍紋絲不動,眼瞅着火勢漸大,當火苗快要躥到頂峰的時候,伊戈爾下令全軍出發,火焰最高的時候,地上着火的地方是最小的,因爲這時候風最勁,卷着火焰上升,而這一陣過了之後,風力被火焰的溫度中和,就沒有這麼大的力度了。

伊戈爾打馬快速前進,座下的軍馬面對火焰沒有絲毫恐懼。快速衝過,身後的將士也快速跟上,受到火焰灼燒的僅有一兩千人,因爲這些人過去後,便將蒸騰的火龍踩踏出了一個斷帶。伊戈爾知道後面的人行動迅速,過了火帶之後並不停止,馬蹄踏上剛剛灼燒過的土地,濺起星星點點的火星和黑色的灰燼。

燒焦後帶着菸灰的空氣並不能讓馬匹感到舒適,加上前面剛剛掛上的護甲和地上餘溫猶在的灼燒讓軍馬不安。伊戈爾眼中閃着怒火,他本意並沒有要在這場戰役中將漢邦的北大營拿下,他是想要在聯盟中削減對手的實力方便他日後的統治,但是現在,他如果不將這裡面的人一個個抓出來祭奠長生天,他誓不爲人!

衝過來的匈奴兵沒有一絲停頓,對着毫無動靜的北大營關口前進,當腳下的土地終於恢復冰涼,伊戈爾帶着人也到了近前。

看着關下的大軍,還有他們背後漸漸熄滅的火勢,崇明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陳笒,公孫瓚則面露疑慮。但是眼前的情景容不得他們細想,按照之前制定的計劃,一張張披着鐵刺的繩網放下,披掛在城牆上,北關依舊一個人也沒有露出來。

陳笒在城牆上向下望,嘴角勾起“伊戈爾確實不凡。他看出咱們是想讓他們全軍回返,偏偏一鼓作氣直接衝了過來。”

“看來還是情報得當,鍾悌他們弄得不錯。”陳誠打趣陳笒。

“一會兒你先衝。”陳笒默默開口,一句話把陳誠弄得跳腳“不是說好了是宇文衝鋒嗎!”如果一切按照計劃來,先衝鋒的那場不過是虛晃一槍,可以說是最無聊的一場。

“我看你太閒。”陳笒整理甲冑,之前的計劃確實是讓宇文昌先衝鋒,但是眼下伊戈爾明顯被激怒,比起計劃中要提前。走下城樓,看着已經整裝待發的宇文昌,“計劃提前。”

宇文昌一愣,隨即側身轉到下手位置,臨陣換將本是大忌,但是他們手下帶出去的都是忠信候的親兵,對於這種戰役已經駕輕就熟,何況崇明他的兵馬不過兩刻就會從側面出現。城門上,崇明看着請命的陳誠,轟隆隆的撞擊聲和不斷向上的匈奴兵已經迫在眉睫。公孫瓚拔出守衛的佩刀,不顧對方的身份指着陳誠。“你們,究竟有什麼計劃,還不肯說嗎!”

“呼倫湖。”陳誠三個字一出,崇明頓時生出一種無力感,“此次結束,你們就算是安全回來,我也要和老忠信候告罪。”

公孫瓚則是被這兩人的大膽給弄得一時間難以反應。城門打開,正在進攻的匈奴順着衝勢進入,被早早等待的弓射手當成了練箭的靶子,而屍體則被厚重的盾牌一路推頂着出門,四百精兵如同一個大型的鐵甲戰車,盾牌間不斷射出的袖箭和突起的長矛好像殺人機器一般收割着攻向城門的匈奴人。

“那些袖箭不是一次性的。”看着眼前城門前那熟悉的暗器,接連不斷的收割着自己手下的生命,吃過一次虧的託雷憤而出聲,甚至不是用來攻擊馬匹的。託雷吃過一次虧,又看見他們臨時防護馬匹的法子沒有起到作用,心中不免焦急。

伊戈爾則示意他稍安勿躁,“那護甲的圖紙我看過,他們一定有別的武器,防護上必然有用。”伊戈爾的心思,放在了那個在城門處收割着生命的鐵甲上。“用圓木撞開那個鐵甲!”命令下達,之前撞擊城門的圓木對着由盾牌做成的鐵甲攻擊。鐵甲畢竟不是一體,很快被圓木撞散。散開的同時,城門內外的人都看見了鐵甲中飛出了一個人,身法極快。

“把他打下來!”陣前的人也看見了這個身穿着將軍盔甲的人,以爲是軍中主將。但是轉眼之間,崇明的大軍從兩翼出現,那個身影混入大軍,不見蹤跡。陳笒帶着兵士向前,圓木被烏鞘從中破開裂成兩半。城門內的六百人也整裝隨着進攻,一千人,混入大軍中並不顯眼,前提是忽略他們周圍那一片片倒下的屍體。

公孫瓚在城樓上,崇明已經在不斷地下令旗手打旗語,下面的人在變化着陣型,衝到城門前的匈奴兵就像是一塊結實的寒冰,被冰鑿和齒輪一點點的碾碎。

“燕王,你會在什麼地方?”公孫瓚眼睛盯着下面的戰局,尋找着陳笒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