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懷疑

燕王在大婚後和男妻, 不,燕王君一起出遊金陵,不少當日詩會上的士子紛紛表示, 那日詩會的彩頭, 便是去參加金陵的詩會, 卻是沒想到燕王對世子倒是一番深情。

至於京中其他人如何揣測, 也影響不到燕王夫夫在京城士子中的地位, 何況,這裡面本來就有原先顧雲悰安插進去的人在其中。

京中的傳言在燕王一行回來的時候達到頂峰,褪去殺伐之氣的燕王儘管氣勢依舊但是在燕王君和軒少爺身邊的時候卻顯得分外和諧, 更何況這燕王在戰場上的時候本就有個書生將軍的稱號,雖然之前不過是一個嘲弄的諢號, 但是現在已經成了士子們中間驕傲的象徵。

此時正值年下, 新朝的恩科成績就在最近發放, 故而京中的士子的數量陡然上升了不少,而此時回京的燕王夫夫自然是書生仕林之間關注的焦點。

路遇的士子行禮後, 陳笒拱手回禮,顧雲悰和陳軒也如出一轍,一家子的舉動讓誰也說不出什麼戰場草莽之人的說法來。

“聽聞這次燕王並沒有參與金陵詩會,實在是可惜啊。”一個士子有些扼腕,顯然, 在突厥皇子們來訪的時候那場詩會, 他也在場。

“也是沒辦法的事, 誰能想到聖上突然賜婚, 倒也是, 燕王那陣子風聲鵲起,遭人嫉恨也是情理之中。”這位明顯不是太子一方的。

“說不得, 沒準這燕王本就打算娶世子呢。”漢邦對於男妻之事一直也沒有限制,天生喜歡男子的人也大有人在。

“我看未必,燕王那孩子,你們可還記得,聽說,那是太子的親生兒子。”要說這讀書人八卦起來,竟是比起他們之中一些專業的人士還要厲害。

一路的風言聽下來,陳笒嘴角已經掛上微笑。“京中的輿論永遠不用咱們使力,只要時刻把握着自己在做什麼就行。”

顧雲悰點頭,表示同意。他心中卻在想着,如何在鳳梧再次出現之前,將手中的藥瓶研究透徹。剛進府門,陳笒就看見了等在裡面的周成吉,瞬間也就明白了爲什麼進京一路上都沒有人給他傳消息。周成吉親來,就算是再有什麼招數也不能將他弄走,何況,周成吉出動,一般都會跟着幾個大內的暗衛,別說鴿子,就是一隻蒼蠅,都會在飛出府門的時候被殺掉。

“周公公,讓您在這久等了,好久沒回京,加上快到年下,我們走的便慢了一些。”陳笒示意鄭管家上茶。周成吉臉上帶笑“王爺不必費事,老奴過來只爲了兩件事,這第一件是恭賀王爺新婚之喜,咱們皇上可是賞了大恩,允許王爺兩月有餘不上朝堂。”話中的意思卻是將皇上當時免了陳笒所有職務一事撇了個乾淨,陳笒和顧雲悰對視一眼,怕是皇上看見了,燕王走了他朝中無人可用。

“公公說的是,本王安頓下來之後自會回宮像父皇謝恩。”陳笒面露感激,周成吉眼睛笑成了一條線。“不知這第二件事是?”

周成吉臉色微變“這第二件,卻是老奴私心詢問王爺的。”陳笒瞭然,揮退左右,顧雲悰將門關上。周成吉看看兩人“不知,王爺可知道前一陣各地紛紛上報舉報鹽政,府官貪污舞弊之事?”

“說來也是可笑,不知本王這一路是犯了哪路神仙,這貪污進言的人從出了瓊州就沒有斷過。”陳笒搖搖頭,周成吉卻是知道,燕王是怕皇上懷疑到他,想想也知道不可能,燕王要是有這麼大的水平,還需要這番折騰?甚至還娶了個男妻回來。

“正是此事,那日蘇州的急報傳到了皇上的御案前,皇上雷霆大怒。當朝命令勤王爲欽差,徹查南方舞弊一案。”周成吉看看一邊淡然在場的顧雲悰,心中閃過一絲微妙。

“王兄參政數年,對官場也有頗多瞭解,此舉並沒有不當之處啊。”轉眼,陳笒又帶上擔憂之色,感慨道,“只是王兄體弱多年,一直未曾痊癒,倒是辛苦了他。”

“王爺只知其一,難道不知其二?”周成吉笑笑“昨夜有人急報,勤王在衡州遇刺,身受重傷,此時昏迷不醒。”陳笒第一反應,不是太子的人,他將太子的人引過去,怎麼也要兩天之後,才能將消息傳回。顧雲悰看見燕王手指微動,便知道這件事並不在他的預料之中。在陳笒開口前截過話頭“勤王遇刺?如今算起來也是三數天前的事了,怎麼昨日才上報?”

陳笒一愣,顧雲悰這是猜到了吧?心中笑意滿滿,看來自己以後做這些的時候,不必瞞他了。

“這,”周成吉吶吶,隨即擺手“罷了,這事皇上前天就已經知道了,只是一直壓着,直到今日議事的時候才說出來。王爺想必知道,老奴說這件事的意思。”周成吉知道燕王已經遭到忌諱,但是眼下除了燕王誰也不會被皇上放心。若是用誠王,皇上還要擔心誠王會不會趁機打壓太子的勢力,包庇忠信候的人,若是用燕王,除了給燕王權利之外,只怕這次皇上就要看着燕王拉攏人心了。畢竟,誠王纔剛剛鬧出一次刺殺的事來。

無論怎樣,周成吉也不會把心中所想說出來,在這種任誰都知道說出來非但不會被對方念好甚至還會遭忌諱的時候。

“公公還請明言。”陳笒眼神犀利,他想要知道,皇上對於他這些計劃,到底查清了多少。顧雲悰在一邊也表情疑惑,讓周成吉倒是有些摸不到頭腦,要說這燕王遭忌諱的原因莫不是他心高手長,怎麼到這時候就開始裝傻起來。

“周公公,”顧雲悰看周成吉爲難,微笑開口“王爺終究還是王爺,有些事,交給自家人辦,或許還能有的商量。”直接點明,顧雲悰這樣做無疑是將兩人的心思暴露,周成吉有些慍怒,面色冷淡“不知燕王君所指的自家人?”

“所謂任人不避親,本君自然知道此事我們王爺不能參與,故而,將我那剛當上淮南王世子的弟弟推舉出來,如何?”顧雲悰笑笑,眼神中閃過一抹算計。

陳笒聽見這話,心中有些不解,但是此時話已說出,要是再做更改或者別的都已經不合時宜。淮南王世子,陳笒將這個人在自己腦海中過了兩遍,隨即明白了顧雲悰的意思。

這淮南王世子母親乃是皇后的族人,此番鬧出事的又大多是太子的門下,若是真的能讓淮南王世子去,皇上少不了要藉着這個世子欽差賣給鄭國公一個臉面。若是這個世子辦事太過得力,不光自己的目的能夠達成,而且,淮南王也會因此被掛上自己這邊的標籤,如此,他在皇上賜婚和大婚時不盡相同的態度也會讓皇上懷疑。將淮南王打上自己的標籤,那剩下的事就不用他動手,皇上就會幫他這個大忙。而那個世子若是辦事不利,恐怕得罪的就不僅僅是鄭國公和朝堂上的顯貴那麼簡單了。

周成吉卻是聽出來了,燕王君這那是任人不避親,明明是舉賢不避仇,不,這淮南王世子估計也算不上是什麼賢,若是淮南王世子去,皇后少不得要提點一番。到時候皇上既可以趁機滅了淮南王的氣焰,也可以給朝堂上那些虎視眈眈的人一個警醒。

微微一笑“燕王君果然高見。老奴這幾日見皇上茶飯不思,心中甚是不安,從燕王君這得此人才,也算是緩解了皇上的一個心事。”幾句話,就將這件事的解決時間放到了幾日後,若是幾日後淮南王世子真的成了皇上的備選,他自然會進言便是。

“如此,勞煩公公了。本王不日會去宮中請安,屆時還要請公公代爲通傳。”朝堂上已經幾乎沒有可用之人的事實昭然若揭,此番舉報下來,要是不查出幾個證據確鑿的也難平天下悠悠之口。倒是可惜了,今年恩科後剛剛提成京官的一些新人,只怕又要被下放了吧。

等兩年後這次的新人再上來,能值得皇上信任的,又有幾個呢?

“王爺說笑了,這本是老奴應當應分的事,哪裡說得上是勞煩。”周成吉能從前朝的一個小內侍當到現今的大內掌事,唯一的保命技巧就是,他只忠於皇帝,不接受任何拉攏。誰做皇帝,他就忠於誰。“王爺留步,老奴告辭了。”

陳笒的微笑放下,看看正在看戲的顧雲悰,嘴角勾起一個弧度“這老東西只怕是奉命來調查的。可是皇上怎麼會懷疑到我?”

顧雲悰挑眉“不知王爺可有懷疑的人?”你不說,我怎麼知道。顧雲悰知道燕王的戒備心甚重,故而不會強求信任,只要在大事上,他不會懷疑到自己,就已經足夠。

“人選無疑有二,但是其中太子沒有做這件事的理由。”勤王行事向來周全而且誰也不得罪,能從府中順利活到現在,除了他那早已靜心禮佛的母妃,他自己也能力非凡。

“另一個,”顧雲悰看看四周,是誰會讓他這麼不便說出口?陳笒輕笑“是我那後院恩養的母妃。”

“在涿州時,府內的管家曾過來回報,勤王妃求助於母妃,現在看來,還是挺有效果的。至少,她夫君不用去南方那個水深火熱的地方了。說來可笑,任誰也不會想到,那刺殺勤王的人馬,會是他的王妃派去的。”陳笒嘆氣“婦人之見,終究是壞了我的事。”

“難道不是惠妃娘娘的人馬?”顧雲悰回想起第一次見到這個惠妃,眼中對燕王的關心不似作假,要是她幫着勤王妃出謀劃策,未嘗不會幫着勤王妃出手。

“她手下並沒有人手,只有一個馬姑姑,是我外公留給她保命的。”陳笒擺手,“走吧,去後院給母妃請安。”

燕王府中並沒有王妃,只有一個王君,還是住在王爺的沁園,故而原本給王妃居住的地方稍加改造,就成了給惠妃住的展秋院。陳笒自從把惠妃接回來恩養之後,還是第一次來到這裡。

看見王爺過來,院中的粗使下人紛紛告退,只留下了不明所以的宮人。陳笒瞧着一個個愣神的侍女,嘴角冷笑“煩勞幾位通報,就說兒子攜王君給惠妃娘娘請安。”言語中的諷刺讓宮人們回過神來,這裡是王府,不是宮中,她們的主子早已變成燕王。連忙行禮問安“見過王爺,王君,惠妃,正在房中。”

陳笒揮袖,也不叫起,就讓她們跪着。顧雲悰眼神微轉,心中有了打算。

房內,惠妃聽見兒子過來了連忙過來開門,正看見自己的侍女給兒子和那個王君請安,隨即有些不虞,明德不叫起也就算了,那個王君憑什麼不聞不問。

陳笒看看在門口的母妃,嘴角微勾“母妃,聽說三哥受了傷,兒子心中不安的很,特來向母妃求教。”

顧雲悰微笑不語,他不必管惠妃的事,這是陳笒在大婚那天就和他說了的。否則,這聲母妃他還真叫不出口。

“不知母妃可否讓兒子進去說?”陳笒看看臉色不對的惠妃,心中更是確定勤王受傷和這個母妃脫不了干係。爲什麼?既然早已被放棄,兩不相干多好,何苦要一次次的干預他的事,還是說,她還想用懲罰他,來得到御座上那個人的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