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第 67 章

初七, 陳煜看着封印的盒子,周成吉已經將明天需要頒佈的旨意一張張排好,而一邊委派陳笒和楊明俅的聖旨擺在另一張桌子上。

“皇上, 這張聖旨可要發出去?”周成吉將那份聖旨捲起來, 放在臂彎, 他什麼都不知道, 什麼也不能知道。至於燕王君的舉薦, 他選擇了隱瞞。原因不外乎是這件事說出來也無法提現他的作用,反而會影響皇上對他的信任。

“放那吧,明天就不要明着發了。”陳煜說着, 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經過這幾天, 他又如何看不出這裡面的貓膩, 明德, 這孩子真的想要他這個位置啊,還是說, 他單純的想把太子拉下去?

“是,皇上。”將聖旨重新打開,上面明黃色的絹布上書寫着一筆一劃的楷體,卻透露出一絲絲扭曲的意思。

“皇上,太醫院來人說, 勤王的傷勢已經控制住了。”周成吉小心的稟報, 這大年下的, 勤王府裡和當年的燕王府一樣, 太醫進進出出, 藥香環繞。

“勤王妃呢?”陳煜想起來就冒火,本以爲是太子的人下錯了手, 卻是沒想到促成這事的竟然是平常不顯山露水的勤王妃,而她背後,還有那個惠妃。要不是這兩年明德和惠妃關係一直冷若寒冰,他真的會以爲明德和勤王妃有什麼糾葛。

“勤王妃,已經認罪,她說是手下人下重了手。”周成吉細細敘述,勤王車馬勞頓,加上身體本就比一般人要弱上不少,乍然受刺,受了驚嚇,加上傷勢處理不當,導致延誤,纔會拖成重傷。

“衡州那裡的郎中,都調查過了嗎?”陳煜不愧是皇上,也瞬間就想到了關鍵。周成吉結舌,他查出,這其中真的有貓膩,但和皇上懷疑的人沒有關係。是太子提前準備的,但是這事已經被皇上扣在了燕王的頭上,此時再牽扯出太子實在是不合適。

“查過了,並無可疑,只是因爲去求助的侍衛都帶着兵刃,還有些帶着傷,那些郎中怎麼也不是普通百姓,多少顧忌的多一些,看了難免害怕。”

“真是愚不可及。”陳煜看看天色“歇了吧。”

“是,”周成吉躬身,此時的皇上已經無須他多言。伺候着陳煜躺下,周成吉靜靜地在牀邊侍立,明天晨起,祭祖開印,一點都不能出問題。

燕王府,陳笒也在等着天明,顧雲悰整理着手上的材料,“從初二晚上,到今天晚上,整整五天,你覺得,他們能查到多少?”

“所有。”陳笒苦笑,“我實在是想不到,母妃一個動作,不僅讓我達不到目的,反而幫着皇上把我查了個清楚。”

“比起損失來,你得到的確實不足以補償。”顧雲悰知道,陳笒損失的,是在皇上面前的隱蔽,還有,以後行動的安全。所以這次,他們必須要爭取獲得更大的利益讓以後的事情有個穩定的基礎。“你有沒有想過,和惠妃談談?”

“談談?”陳笒回頭“談談就是給了她希望。你知道母妃是如何對皇上死心的嗎?”看顧雲悰毫無反應,就知道他對這些完全沒有概念,嘴角微勾“就是皇上根本就不搭理她了,她纔想起來我這個兒子,直到我中了三元還被遣返回金陵做候補,她才死心。”

“還是讓惠妃自己待着吧。”顧雲悰嘴角掛着一抹輕笑,隨即變成大笑。陳笒看着他,嘴角微抿。

敲門聲傳來,顧雲悰止住笑意,“是鳳梧。”陳笒點頭,“進來。”

鳳梧進門,“王爺,王君,我想在王府內照顧鴿子。”顧雲悰眉頭微皺,照顧鴿子?陳笒看看鳳梧,再看看明顯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的顧雲悰,微笑,淮南王的那批鴿子,似乎還沒有登記在冊吧?不如明日去領旨的時候,順便將這件事告訴京兆尹。

“想來鳳梧是懷念你們文淵莊的時候了。”陳笒微笑“你既然有心,那便準了。”顧雲悰扭頭,此事欠妥啊。卻看見陳笒輕笑道“去南方本就路途勞頓鳳梧身上的功夫又不行,出個什麼岔子,豈不是多耽擱了行程。”

話中有話,但是顧雲悰不想讓鳳梧脫離自己視線,“我自幼用慣了鳳梧,要是旅途日長,少了他總覺得不大方便。”

“王府裡的書童比鳳梧伶俐的也不少,到時候再分給你一個就是了。”陳笒看看還跪在地上的鳳梧“府中的鴿子明日纔會到,你是如何知道的?”

“我問了鄭伯,是他告訴我的。”鳳梧低聲,似乎並不敢看顧雲悰。陳笒點頭“既如此,你就好生馴養便是。”

“多謝王爺,王君。”說完,鳳梧起身出門。見顧雲悰看着他,陳笒輕笑“你不是挺看重他的嗎,這次出門一路上危險少不了,咱們幾個還好全身而退,帶着這麼個小童,總也是麻煩不是。”

顧雲悰抿脣,陳笒又道“你若是擔心你的身子,且讓鳳梧教教隨行的奴才們如何調理也就是了。”指指門外“想來,鳳梧也不是這麼不周全的人。”

一句話點醒了顧雲悰,還沒到關鍵時候,自己身上的蠱毒在不能發揮最大作用的時候是不會被引發的,也就是說,鳳梧,必然有其他安排。

“嗯。我會讓他和府中人好好學學規矩的。”儘管有些答非所問,但是陳笒已經得到了對鳳梧監控和處置的權利。

“天快亮了,府中還有什麼需要準備的,你和鄭伯商量吧,我去一趟明瑞那。估計着,等咱們回來,明瑞的孩子也就出來了。”陳笒吸了一口清晨的冷氣,冰涼沁骨,帶着絲絲刺痛和寒洌。京城,終究是自己的禍源,卻也是自己的福祉。

“好。要不要跟純妃娘娘囑咐一下?”囑咐一下,孩子出生的時候,就不用告訴惠妃了。

“純姨知道。”陳笒輕嘆,轉身出門。鄭管家側立在旁,請示道,“王爺,可還有什麼吩咐?”

“聽王君的就好。”

出了府門,誠王府距離燕王府確實不算近,趁着黎明前最暗的時候,陳笒縱身躍上屋頂。從上面走,會快上很多。

這段時間,明瑞他們也沒有放鬆下來,甚至老忠信候還在初四的時候被皇上再三確認,纔算是擺脫了嫌疑。

“這大早起的,你不在家裡等着聖旨,來我這幹啥?”聽見動靜,陳誠從書房出來。陳笒看看陳誠院子裡沒有一點露水的樣子,輕笑“有些事還沒處理完,想借你家的地方用用。”

“你家的書房呢?”陳誠說着,將自己的書房門打開,然後看着陳笒吹響一根短笛,忽然想起了什麼,詢問道,“陳七的那支笛子,你準備什麼時候埋到金陵的墓裡?”

“就在你這放着吧。”短笛聲音急促,只能讓有心人聽見,不知道的還以爲是哪家的公雞得了喉疾。陳笒聽見回覆,將短笛收回,“誠王妃怎麼樣?”

“晨吐噁心,這不是半夜把我踹出來了,說是我打呼嚕。”陳誠神色輕鬆,但是陳笒依舊能看的出院子裡被摧毀過的痕跡。“要不要我給她開個方子?”

“那正好,也算是你給你小侄子的第一個禮物。”最終,還是暴露了他也一直在關注此事的事實。陳笒點點頭,算是同意了他的大致歸期。陳誠眉頭緊皺,但是始終沒有說什麼。

齊思明等人從房上下來,見到陳誠,拱手行禮,“誠王。”陳誠點點頭“你們先忙。”

誠王府的管家聽見動靜,從院子外面進來,見到自動避讓的主子,嘿嘿一笑,手裡拿着剛纔自己師父給他的信息,準備跟主子邀功。

“你賊笑什麼?”陳誠看見自家管家,嘴角不禁上揚,這傢伙鬼鬼祟祟的。“王爺,想不想知道燕王爲什麼會跑到咱們這辦公啊?”

書房,陳笒將剛剛寫好的任務分下去,“思明,你今天就往回趕,將我們沿途的事情處理好,宮洺彥,你這兩天在京城等着靜雲過來。”

“王爺,您不在京城,還讓靜雲過來做什麼?”宮洺彥話一出口就知道自己問錯了。陳笒挑眉“你是不是想回去重新來過?”自己什麼時候說過靜雲是過來跟他的了。

“不是。”宮洺彥蹭蹭後退兩步,躲到一邊。“劉琦,你把手頭的事情交給下面的人,你準備一下跟着我們出發。”劉琦剛剛從邊關回來,這時候又要出發卻也沒有一點怨言,不做聲的離開。

“司空翔,沈青,你們倆。”陳笒看看司空翔,這傢伙自從年下起就沒給自己找來什麼好事。“在京城待着,從外面盯着惠妃,不能讓她和外人有一點接觸,連出門上香都要寸步不離。”

沈青知道這是王爺留的後手,跪地領命,然後帶着準備說些什麼的司空翔離開。

“王爺,上次您要的東西。”鍾悌從門外進來,手上拿着的是年前他去金陵取回來的卷宗。陳笒點頭,將卷宗放在一邊,“你把手上的活交給司空翔,你跟着我們出發。”

鍾悌擡眼,自己跟着,是不是太明顯了?而且,司空翔儘管能維持鍾冥樓的運作,但是有些事不是他這個沒有接觸過江湖的人能夠處理的啊。儘管疑惑,但還是應道,“是。”

院外,陳誠臉色鐵青,一腳踹向身邊的古樹,樹上的積雪撲簌簌的落下,造成了不小的響動。“誒呦,我的王爺,息怒息怒。燕王可就在裡面呢。”

“顧雲悰,真是個禍害。”陳誠咬牙,管家搖頭“王爺不用擔心,燕王什麼時候做過沒有把握的事情。”

“王師傅呢?”陳誠心中鬱郁,不想和管家多說,問起自己夫子來。管家看看天色“王夫子此時應該還在外院,這幾天他被岑先生叫去了好幾回,也不知道是爲了什麼,反正現在輕易不敢回來。”

“哈哈,還不是因爲我那個小侄子。”陳誠嘴角微笑,隨即又想到了現在燕王府的情況,雙手握拳。管家攤手“一會兒燕王出來您可千萬別這幅臉色,要是讓燕王猜出什麼來,還不讓我師父罵死我。”

“我看你就是欠罵!”陳誠鼻息咻咻眉毛揚起“你說你告訴我幹什麼?”管家苦笑,低着頭不說話。一時間院外只有陳誠搓牙花子的聲音。

燕王府,顧雲悰將細目處理好,然後看看身邊伺候的鳳梧,“你想要做什麼?”鳳梧低頭,“只是想起以前莊裡的鴿子罷了。而且,公子不覺得,您最近對我下的毒,都是不想讓我出門的嗎?”

“我可沒說過,倒是你,要是不想出門,完不成你主子交給你的事怎麼辦?”顧雲悰用手中的筆桿挑起鳳梧的下巴,看看他脖子上乾裂的皮膚和七竅有些乾涸的血跡,點點頭“看來還是凍着了,沏完茶好好回屋子歇歇,過兩天還要和王府裡的管事學規矩。”

“多謝公子關心,”鳳梧抿脣“還請公子放心,鳳梧已經安排好了接替我的人手。”

“果真,燕王誇你周到。”顧雲悰冷笑,將墨點甩在鳳梧手背上,“下去洗手吧,不用回來了。”

晨光終於綻開,宮中傳來晨鐘聲,一聲聲宣號昭示着新的一年開始。大殿內,大司徒,大司馬,太保,太傅,隨着陳煜一起在承榮殿行禮。起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