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動機

兩日後, 京城依舊沒有消息傳來,陳笒反倒是有些心安,沒有消息, 也沒有什麼別的動靜, 證明京城中的人還算是安全, 至少還沒有徹底暴露。

而留在揚州的時日已經不短, 楊明俅行事大刀闊斧, 揚州,江州浙州和蘇州的大小官員已經處理過半,相信不出數日, 就會有替代之人上任,陳笒也要抓緊機會動作, 將自己的人安插/進去。顧雲悰知曉這幾日是關鍵, 便接過了陳笒手上的事務, 順帶着將之前有安排的人員名單交給陳笒。

“你什麼時候做的這些?”陳笒看看上面的名單,有七成和自己曾經額外注意過的人重合, 若是早些知道,至少之前的一些調查,就儘可省了,尤其是,一些引人懷疑的。

“幾年前吧。”顧雲悰點算這手上的名冊, 卷宗上的安排已經都做了標註, 他只需要將時間上的順序再做整理就是了。不知爲何, 顧雲悰並不想將之前他做這些事的目的告訴陳笒。畢竟那個時候, 他還以爲陳七和陳笒是對手關係, 更有甚者,他以爲陳七和朝堂關係密不可分, 誰知道和陳笒相處的這些時日以來,他發現陳七和朝堂沒有一點瓜葛,甚至濟源莊都沒有和朝堂有聯繫,是爲了避嫌嗎?

“唉,要是早日知道就好了。”陳笒故作感嘆,實則他已經猜到顧雲悰做這般安排的原因,只是有一點,他不知道顧雲悰竟然在那麼早的時候就有了心思,只可惜不是輔佐他,是輔佐陳七罷了。“好似這個蘇州的孟贏,有才則是有才,行事不太謹慎,讓我好幾次都險些要放棄他了。現在看來還真是個可用之人。”

顧雲悰擡頭“既然行事不夠謹慎,那便劃去。這個時候用人求精而不再多。”陳笒點頭將孟贏的名字劃掉,下筆不停,寫出的雖然都是直接的安排,腦中卻將千絲萬縷的關係演練了一遍,至少不能讓人輕易發現這其中的關係。

半響,陳笒放下手中毛筆,“雲悰,你在京中可有什麼安排?”若是顧雲悰在京城有什麼安排,有些事也好提前準備着。

“我在京城,算不上有什麼安排。”顧雲悰點點下巴“有幾個情報點,但是還沒有建立起完善的網絡。”此話雖不算隱瞞,但是也有些收斂,畢竟有些涉及到顧啓淵的安排,並不適合告訴陳笒。

“情報,還是重中之重啊,你可有心將你的情報點和鍾冥樓合作?”陳笒佯作不知江湖規矩,如此行事卻是合了朝謀政客的心思。

顧雲悰略做沉吟道,“也並無不可,但是若我的情報點出事,只怕會牽扯到鍾冥樓。何況,江湖中人和朝堂行事畢竟不同,儘管鍾悌副將是鍾冥樓的掌事,但終究你鍾冥樓還在爲朝堂服務。”並未點明此事犯了江湖上的忌諱,卻說了此事不合江湖規矩,陳笒眼瞼微合,顧雲悰對燕王還是有些顧忌啊。

“說的也是,倒是我冒失了。”陳笒復又拿起毛筆,“青桐回來了沒有?”

“回來了,怎麼?”顧雲悰有些好奇,這陳笒今日怎麼有點多言啊。“我有點事,想讓青桐幫忙。”陳笒嘴角輕笑“不知雲悰願不願意借我這個人?”

“自然。”顧雲悰頓了一下,點點頭“不知王爺想要讓他做什麼?”

“一些小事,定是不會傷了青桐就是。”陳笒貌似不願多說,卻也保證了青桐的安全。顧雲悰輕笑“王爺如何會傷了青桐,我自然放心。”陳笒叫青桐去做什麼?顧雲悰腦中百轉千回,想不出個頭緒,便暫且放下了。

兩人合力,不過一日功夫就將安排整理出來,交給陳笒的人,這些安排很快就會體現到實處。陳笒似乎看見了江南的官場,正在一點點換了顏色。

入夜,陳笒看着進到房中的青桐,將一枚和青桐那日所竊的令符一模一樣的令符放在桌上。青桐凝神“王爺想問什麼?”

陳笒輕笑“你到是聰明。否則也不會從顧啓淵那裡逃出。”陳笒看着神色一緊的青桐,揚揚手“你從顧啓淵的□□下逃出,本就是顧啓淵的安排,至於之後的路,無非是讓你尋得顧雲悰,是也不是?”

“燕王說笑了。”青桐此時纔想到,自己的逃離和出現實在是太過可疑。卻也怪不得他,在文淵莊他只是掌管莊內雜務處理日常的一個掌事,在外務上並不掛心,所以心思有些單純,並不像其他人那樣善於處理這種情況,一時之間竟不知如何反駁。

“雲悰信任你,有些事你卻不一定知道。”陳笒將那令符換了一枚,這枚上面掛着血色的符穗,是濟源莊高層纔有的令符。“這是濟源莊掌事的令符,你且收着。”

“燕王這是何意?”青桐看着桌上的令符,還有明顯態度不正常的燕王,心中生了警惕的心思。“果真不是個聰明的,我倒是好奇,你是如何跑出來的了。”陳笒帶着抑制不住的笑意,“我給你這個,自是讓你照料雲悰,這件事不要告訴任何人,清月,鳳梧也不可。”陳笒點點桌面上的令牌,“你若是個忠心的,就收着,不會影響了你什麼。只是多一個保障。”

青桐微微後退一步“鳳梧,還活着?”陳笒挑眉,這青銅身上,恐怕有什麼別的安排,但是他如此順利的逃出又是因爲什麼?倒是這個青桐若真是一無所知而且反應偏慢,實在也不是個很好的人選。只是眼下,着實也沒有第二個合適的了。畢竟齊思明他們找到的人,多數還是顧啓淵手下的,只能盯着,不能有什麼別的異動。

“自然還活着。”陳笒有些失算,原以爲這青桐是個比鳳梧要精明的,沒想到竟然是個至純的。手指碾壓着桌面,“你自己護着你家莊主是真,還有,以後每日到我這裡伺候詩書一個時辰,隨叫隨到。”

“燕王這是什麼意思?”青桐臉色有些變化,燕王此舉實在是讓他摸不到頭腦。陳笒斜眼看着青桐“你家莊主沒有告訴你,我是要借你一用嗎?”

“你家莊主的話,你聽是不聽?”陳笒嘴角輕笑,表情倒是有些無奈。這種失算的感覺,還是第二次從顧雲悰這邊體會到。青桐拱手“是,青桐遵命。”

放了青桐回去,陳笒無聲而笑,伏在房樑上的齊思明看着罕見失態的王爺,一時間不知道是該下來還是該裝作自己不存在。

“齊思明,下來回話。”過了兩息的功夫,陳笒恢復神態,擡頭看看狹小的房樑,齊思明的功夫倒是進步了不少。

回到顧雲悰身邊,青桐還是丈二摸不着頭腦的狀態,顧雲悰看他這副樣子“怎麼?燕王難爲你了?”

“回莊主,沒有,只是燕王讓我每日去他那伺候詩書一個時辰,讓我有些納悶,燕王應該不知道我在莊裡原本是做什麼的纔是,怎麼猜的這麼準。莊主,你說是不是燕王之前和文淵莊有過什麼牽連?還有前幾日我見清月似乎也沒有什麼異常,但是今天燕王特意點了一下清月,讓我覺得他一個小童……”青桐恢復了嘮叨的狀態,顧雲悰卻只聽見了一開始那句,陳笒讓青桐每日伺候詩書,陳笒哪來的功夫每日誦讀,還一個時辰,他難道想減少本就不多的休息時間嗎?

過了半響,顧雲悰看着眼前一臉罪過的青桐,嘴角輕笑“無妨,你接着說吧。”看着青桐亮起來的眼睛還有耳邊再次響起的聲音,顧雲悰眼睛眯起,竟是有些懷念啊。

齊思明回稟完畢,靜立在一邊,陳笒神色清靜,“你手下的管事,有無空餘?”齊思明轉眼便明白陳笒的意思,略一沉吟“如今事雜,一時恐怕抽不出人手。”

“過幾日派一個過來。”陳笒輕拍桌面,“京城的事你還要盯着,誠王妃中毒之事,告訴宇文昌,讓他不要徹查,這後面的人十分明顯只等着咱們插手便會出現,只是如今還不適合與背後之人直面相對。”顧啓淵其人,深,不算深,他的意圖十分明顯,淺,不算淺,讓人把握不到他的動手時機和原因,若說是爲了前朝,如今皇子爭位,淮南王也有異動的跡象,他手上還握着一個二皇子,就是如何也比其他人勝券多了許多。

何況據齊思明稟報,那任明澤在京城鬧得動靜不算小,若是有所動作,也應該是現在纔是,偏偏任明澤在此後並無其他動作,倒像是有意要想讓他出手的樣子。

“王爺,背後人的想法,屬下或許揣測出一二。”齊思明頓了頓,見陳笒沒有反對,便繼續道“屬下曾經去慈雲山觀察過那個十七皇子,也是前朝最後一個皇室嫡系,他並不是什麼,有野心的人,只一心參悟佛道。”

“你難道忘了上次顧啓淵失蹤,便是在慈雲山,十七皇子處。”陳笒眉角輕挑,想到了齊思明的意思“你是說,顧啓淵將十七皇子掉包了?”

“掉包倒是其中之一,屬下只是擔心,那十七皇子有些異動。”齊思明神情苦澀,若是這之後連那個一直沒事的十七皇子都要出什麼事,那這段時間可就真的算是時運逆了。

“十七皇子那裡不用盯着,他要是想做什麼,總是逃不過皇上的眼線。”陳笒揉揉太陽穴,“最近是怎麼了,好像所有人都要活動活動。”

“許是,快夏天的過吧。”齊思明眼神轉轉“也是王爺的過錯,您把北邊的兩個大患平了,回鶻那邊一直是漢邦的友鄰,南邊自顧不暇,加上新朝剛穩,世家紛爭……王爺,”

陳笒也是剛剛想到,“顧啓淵是要大家亂起來。”亂起來,便有漁翁之利。

“想來便是如此,顧啓淵想要坐收漁翁之利的把握最大。”齊思明回想着顧啓淵做的一切“但是,顧啓淵是想要誰做這個皇帝?”

齊思明這個不思勝先想敗的毛病實在是讓陳笒無奈“如果顧啓淵能夠成功,那誰做皇帝都不要緊,就算是他顧啓淵自己想要做皇帝也不無可能。但是首先,他要先得到這個利纔是。”無論如何,顧啓淵也是心腹大患。卻是好在,顧雲悰此刻當還在自己這邊。

“王爺說的是。”齊思明知道失言,口中告罪,其實這次的事他總覺得有些不妥。只是說不出什麼道道的時候,還是自己先注意着吧,畢竟,燕王比起陳七來,還是多了大局,少了點精細啊。

陳笒看着齊思明的神色,就知道他在想什麼,心中苦笑,這些人,終究還是不能接受嗎?那顧雲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