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第 93 章

並沒有點破, 陳笒靠在牀頭看書,等顧雲悰收拾好回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已經睡熟了的人, 和往常一樣的位置。察覺到身邊的動靜, 陳笒嘴角快速浮現一個笑容而後垂下, 仿若睡夢中不自覺皺起的眉頭感受到了一陣溫柔的按壓。

手臂伸展, 陳笒將這個只會在半夜纔出現在懷中的人攬住。眼睛並不睜開, 手臂卻察覺到懷中人一瞬間的僵硬,以及慢慢放軟的身體。

刻意放輕的呼吸沒一會兒就變得平緩,黑暗中陳笒睜開眼, 看着熟睡的人嘴角微翹的樣子,顯然是在做一個好夢。手指撫上那脣瓣, 將人收緊, 重新閉上雙眼。

清晨, 往日應該離開的時刻,陳笒將手臂撤出, 卻並不起身,瞧着還睡意朦朧的人微微往自己這邊動動,粉脣開闔幾下,儼然一副準備醒來的樣子。

陳笒嘴角揚起淡笑,微微俯身, 進行着昨晚未盡的念頭。陡然睜大的眼睛完美的展現了主人的震驚, 鼻翼微動, 尚未閉緊的牙關對於闖入者來說形同虛設。陳笒伸手重新合上那雙眼睛, 掌心睫毛微小的抖動帶來癢意, 舌尖挑/逗着另一條青澀,呼吸間帶上了點點情/;色的味道。彷彿是剛反應過來的一聲輕吟讓陳笒的動作變得粗魯起來, 研磨着昨晚指腹上的觸感,陳笒仔細的品嚐這甜美。

察覺到下腹的陣陣漲熱,陳笒離開愈發紅潤的雙脣平復呼吸。身下的人面若桃花,鼻翼上的輕汗點綴着瑩白和粉潤並存的肌膚,和池塘中早開的粉荷一般讓人心生愛憐。手掌離開,帶着水汽的眼眸將整幅畫作賦予靈動和神氣。

晨起的低啞嗓音帶着些壓抑,陳笒低頭,輕吻那人的額頭“既然醒了,就起吧。”眼見着顧雲悰臉上紅了又白,陳笒的好心情帶到了早朝。

而朝上被盧先章的奏摺弄得憤憤不平的大臣則看着皇上一臉贊同的樣子選擇了沉默。盧先章本以爲皇上駁回了自己的意見,正在思量爲何皇上的作爲和奏摺上批閱的不符,看着陳笒的好臉色,也放下心來。

整份奏摺誦讀完後,盧先章已經口乾舌燥,陳笒給周成吉打了一個眼色,一邊早就準備好的小內侍將茶碗端上。盧先章感激不已的看看陳笒,謝恩後拿起茶碗一飲而盡。陳笒輕笑“還是個讀書人,這般牛嚼牡丹。”

盧先章自知失禮,但是想着下面還要和衆大臣對論心中有些焦急。不料等了片刻,盧先章發現並沒有朝臣反對他的觀點,心下暗喜。陳笒挑眉“衆愛卿可有異議?”

一句話出,盧先章幾乎就要哭出來了,合着皇上還主動給自己找事。然而就算陳笒問了,也沒有人上前。一是因爲盧先章的奏摺太詳細,他們所有的疑惑都在最後解開了,二是因爲,傻子都能看出來這份奏摺是皇上同意了的,不然不會讓他們聽了這麼半天。

“既然沒有異議,那盧先章便先在自己的部下好好籌備,可需要匈奴語的通譯?”就算是傻子也能聽得出這是最後一個考驗,何況是盧先章這個剛剛惹了衆人妒忌的聰明人。雙手前拱做禮“恩師和拙荊都精通於外邦語言,臣耳濡目染也算小有所成。”

陳笒點點頭再說話時卻是換了一種語言“你是誰的學生,你妻子是什麼人?”

“我恩師是景山周夫子,我妻子,是月食人。”盧先章說完之後急促的解釋“她的部落被打敗,是作爲奴隸賣過來的,臣可以擔保她絕無可能是細作。”陳笒輕笑,“朕什麼時候說她是細作了?”如果那女子是細作,纔不會看着盧先章這樣清閒。“我漢邦和丘林氏已經合併,你自取所需即可,只一樣,萬不能激起他們反抗之意。”

“臣領旨!”再次跪拜,盧先章退回到他的位置,兩人剛纔的對話皆是用的匈奴語,旁人不明所以,有些已經學了些日子的臣工也只聽懂了關於丘林的部分,畢竟這纔是他們關心的。

盧先章退下,程明持本上奏“皇上,那侯文清已經在殿外等候了。”程明本能在剛上朝的時候回稟,但是他有意想讓侯文清見識一下當今的能力,便先讓他在殿外等候。

“宣他進殿。”陳笒對這個被鄭國公以醜爲名驅逐的人倒是頗有興趣,畢竟他讓劉琦在涿州那麼久,也沒見他打聽出來這個人。殿門打開,外面進來的人讓朝內的文官嚇了一跳,讓武官呲牙咧嘴。

陳笒定睛一看,便知道這人爲何被以醜避之,來人身高八尺有餘,端是生的膀大腰圓,走起路來虎虎生風,皮膚黝黑,刀眉豹眼,鼻若懸膽,卻生了一張闊嘴,儘管鬚髯整齊,但是也掩飾不了身上的罡氣。

這人要是做個武將是頂頂合適,但是他偏生穿了一身文官的朝服,往文官面前一站,更顯得以季偉勝爲首的文官弱不禁風。

“外臣侯文清,參見皇上。”聲如洪鐘,但是步履粗重,顯然不是個練家子。撩袍下跪,正經的叩首之後伏在殿下等着叫起。

“愛卿請起。”陳笒看看下面的百官還有身邊的周成吉,都是一副扭曲的樣子,這表情倒是比侯文清還要醜上一些。

陳軒也在下面,自然知道這人八成會是自己這次巡查跟着的官員,便出列道“侯大人,皇上叫你起身呢。”

侯文清並不擡頭“回皇上,臣相貌醜陋,恐驚了聖聽,跪着回話便是。”陳笒輕笑,這人,生了個張飛的樣貌,卻有着比干的心眼。

“朕要是被你嚇到,豈不是太弱不禁風了。”陳笒輕笑“起來吧。”這人若是真的介意自己的樣貌,剛纔走進來的時候就不會直視聖顏了。他所要的不過是一個態度罷了。

弱不禁風,侯文清闊嘴裂了一下,叩首起身。“戶部尚書舉薦你,說你對河道巡護方面,頗有研究。”

“回皇上,臣自問對洪河新策已經瞭解一二。”話是這麼說,他的樣子可不像是對洪河防汛僅僅瞭解一二。陳笒挑眉,“你去過洪河?”

侯文清擡頭“回皇上,臣月前才從洪河回來,皇上派人做的準備,也見識了。”如此一說,陳笒反倒放心了。“你對洪河的防汛,有什麼見解?”

“臣以爲,洪河防汛現在僅僅完成了一半,但已經頗具成效,若要永無後患,還要加固沿岸的沿河堤。而河底挖上來的淤泥肥沃,是良田的好材料,而且下游的清淤堤壩形式疏漏,不像是長久的安排,臣斗膽猜測,那道堤壩以後也會和之前洪河上的堤壩一樣,都是要拆除的。是以不必加固,若是能讓洪河水自然沖走更節省人力。”侯文清即表明了自己確實熟悉了洪河防務一塊,又表達出了自己的看法,陳笒點點頭,“若朕派你爲欽差,巡視洪河防汛,順便,給你安排一個助手。你可能勝任?”

沉吟片刻,侯文清猶豫的回覆“卻不知皇上所派何人?”言下之意,自己完全可以,但是怕助手添麻煩。陳笒指指陳軒“朕這個太子可還滿意?”

陳軒上前,少年身形尚不及弱冠,頭髮尚未束起,明顯還未及笄。侯文清面露苦相,正欲回絕,陳笒攔住他“你的見識,朕已經知道,那朕派給你的人,自然也要經過你的標準。”

陳軒微微一笑,從袖筒中掏出一張紙,上面是他根據整個洪河沿岸種植的農作物和地域人口做的分析,躬身“請先生一閱。”侯文清連忙還禮“不敢不敢。”接過文章,侯文清的眼睛從一開始的心不在焉到聚精會神,然後面色驚訝,呼吸甚至都有些粗重。“好!”

“敢問太子師從何人?”侯文清絲毫沒有注意到他們還是在朝堂上,那一聲好讓文官一個激靈,武官哭笑不得,陳誠更是不可抑制的大笑,所幸他還注意着儀態並沒有發出聲音。但是陳笒看着他的樣子也是憋到不行。

“師從岑中興岑夫子,所學尚淺,不及夫子萬一。”陳軒面色不變,臉上依舊掛着溫和有禮的微笑,季偉勝點點頭,這孩子有點皇上當年的風采。卻見侯文清撇撇嘴“那岑老頭子能有這般水平,洪河的水患早就被先簡親王治理好了。”

“王伯是王伯,夫子是夫子,所謂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個人,便是說的如此。”陳軒對這個侯文清也是無奈至極,他是對鄭國公有多反感,怕是不僅僅因爲當年的避聖事件。

侯文清面色訕訕,“太子說的是。”陳笒輕咳兩聲,“愛卿覺得如何?”侯文清這才驚覺自己還在朝堂之上,復又跪倒在地上告罪,陳笒看看面帶微笑的季偉勝和已經漲紅臉的武將們,突然覺得要是留這個活寶在朝上也不失爲一個樂子。

“如此,侯文清,陳軒,你二人一主一副,另戶部錢淵,兵部耿啓書,佟錦東,工部李銳,周文,隨行。”陳笒點到名的紛紛踏出,季偉勝着意看了一眼,都是以前在各部中的侍郎侍中,想來也是皇上新安排進來的人手。

“臣領旨!”陳笒點頭,周成吉看看下面的大人,沒有要奏稟的事了踏前一步宣佈“退朝!”

一聲喝下,陳誠大笑着走上前拍拍侯文清,侯文清身子紋絲不動,點點頭“要是在文官那幹不下去了,來我麾下,我保你半年升副參。”

身後的武將也紛紛大笑,除了駐守邊防的幾個元帥,京中的將軍是最多的地方。行事也自然規矩多些,但是今天這事實在是給他們開了眼界。陳笒聽見笑聲,停下腳步“明瑞,你留一下,我有事安排。”

陳誠一僵,隨即點頭“誒,四哥。”旁邊人暗自羨慕,有多少天家子弟登基之後斬功廢賢,皇上和誠王還能你我兄弟相稱,實在是難得。

勤政殿,陳誠看看四周,走上前“四哥,有什麼準備?”陳笒指指旁邊的椅子“現在行事,用不着這麼鬼祟。”

“習慣了。一朝成事,總覺得有些不太真實。”陳誠研磨着桌子上的茶碗,陳笒皺眉“那是燒上去的釉,你再給我磨掉了。”陳誠嘿嘿一笑放下茶碗“有我的事?”

“放心,現在再怎麼忙也沒有你的事,先好好照顧你王妃和孩子,還有純姨,不要讓她見到太后。”陳笒看着陳誠。“這你就不用擔心了,我沒有生命危險了,母妃也懶得和太后打交道。”陳笒微微搖頭,倒是沒有責怪。

“還有,之前準備的東西,慢慢拿出來,儘量,讓他們自覺讓位,不要有不必要的東西出現。”陳笒囑咐的事情是早以前就開始準備的,一朝天子一朝臣,先帝最大的隱患就是那些前朝老臣,而陳笒接手的也是這樣一個局面。與先帝不同的是,先帝手上沒人,自己沒能。而陳笒手上最不缺的就是人,就算一時無法上手,他也能應付。

“嗯,我會慢慢來的,鄭國公那邊,你準備什麼時候動手?”陳誠知道他四哥的安排,原本設定好的人被淮南王拉下了地獄,現在誰也沒有這個合適的身份處置鄭國公一家。

陳笒靠在椅子上,搖搖頭“現在,已經不用安排了,鄭國公在自尋死路。”說完嘴角微笑,倒是讓陳誠略顯詫異,“我覺得你好像今天早上就心情不錯,出什麼好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