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琉桑依舊沒有出現,我便安心的待在了水雲間。
翌日午後,琉螢卻是獨自來了,說是葉朝辭實在等的着急,讓她來問問到底如何了。
“再者,我也怪想小姐姐你的,阿晟也整日問我你何時回去,我這才偷偷瞞着師父出來見你。”琉螢邊說邊瞧着安安靜靜坐在我身邊的雙兒,疑惑道,“她是誰?”
我摸了摸雙兒的腦袋,細想着琉螢今日過來也好,倒可以一併將雙兒帶回莊裡去,也省得我操心。
這般想着,便與她說了,她倒也不問緣由,滿口應了下來,只是聽見我暫且不回去,又不高興起來,“小姐姐一個人待在這裡多無聊,還是回去吧……”
我還有許多事情未做,怎能回去?可那些事也不便同琉螢說,也好在她一向粗心大意的,並不在意這些,這才矇混了過去。
待到晚間,趁着天還未黑,我忙催着琉螢回去。
臨走的時候,我想起琉桑,便隨口問了一句,琉螢也有些摸不着頭腦,只說:“最近幾日卻也不曾見過哥哥,原還想着哥哥定跟小姐姐在一起呢,如今我來了也沒看到他……”末了,咬着手指,低頭嘀咕道,“真是奇了怪了,那哥哥會去哪呢?”
“魔族近來可有在外肆意妄爲的?”琉桑如此着急去處理的,怕也只有同魔族有關的了。
大約是想起了我以前說的狠話,琉螢連忙擺手搖頭道:“絕沒有的事,小姐姐若不信,可以回去問師父。”
看她滿臉緊張的樣子,我不免笑出聲來,“罷了,我也只是隨口問問,瞧你緊張的……”
“小姐姐……”琉螢抓了抓頭髮,不好意思的扁了扁嘴。
“好了,你帶雙兒先回去吧,沒事就不必來看我,等過幾日我將事情處理完了會回來的。”俯下身子揉了揉雙兒的頭髮,輕聲細語道,“雙兒跟小姐姐回去,那裡有很多好玩的好吃的,就當自己家一樣,不用怕,知道嗎?”
雙兒有些許膽怯的瞟了琉螢一眼,雖有萬般不想走,可終究還是乖乖的點了頭。
帶她們出了林子,又目送着她們離開,我長長的吁了一口氣,轉身往回走,面上的笑意與眼裡的柔情漸漸散去。
我可沒把花蒔這隻貓妖給忘了,這兩日因爲有雙兒在,我不便處置她,關了這兩日,如今也該是時候找她算賬了。
一路回來的時候,本來還晴朗的天一下子變了臉,等到入了水雲間,豆大的雨水便落了下來,砸在窗玻璃上,隱隱作響。
天色也漸次暗了下來,不消片刻,黑雲籠罩,東南方向的天際電閃雷鳴。
這暴雨真是驟然而來,一點預備都沒有。
這樣一場暴雨下來,等到雨盡雲散,天色也暗了下來,想着晚間若將花蒔放出來,難免它會使什麼花招,便只好又等了一夜。
一早,雨夜過後的天空格外澄淨,我洗漱了一番後,趁歐陽竹影還未來,便將血妖鏡帶至設下層層陣法的樹林中,然後將花蒔放了出來,又以符咒封鎖在她四面,這樣一來,她便再難逃了。
被鎖在血妖鏡中兩日,花蒔虛弱無力的倒在地上,連與我對峙的氣力都沒了。
我高高俯視着臥在地上已經恢復人形的她,直接開口道:“打開生死線,放出夏塵風!”
她掙扎了幾下,顫顫悠悠的起身,纔想施力便被符咒反噬,她吃疼的收回了手,轉而怒視向我。
“趕緊打開生死線!”我往前一步,復又重重的命令道。
花蒔無視我面上的冷峻,知道逃不了便乾脆裝死,不言語,自然也沒有按照我說的去做。
她如今是破罐子破摔,什麼都不管了是吧?只是一味的逼迫她,恐會來個魚死網破,我需得給她點甜頭,她才肯呢。
低眉忖度了半刻,開出了第一個條件,“你若肯放出夏塵風,我可以不殺你……”
她依舊不爲所動。
“若夏塵風平安無恙的回來,我也可以考慮放了你……”這是第二個條件,但這句話作不作數,可全憑我做主。
花蒔終是心動了,只是表現的並不明顯,不過側了側身子,斜眼朝我看來,轉了轉眼珠子,半晌之後,突然轉了口,“你帶我去見主人,我就答應你開生死線。”
主人?
她的主人除了李婉還會有誰?只是現今李婉並不記得前世之事,花蒔要去見她做什麼?
不會又在耍什麼把戲吧?況且,她從青連鎮離開了這麼久,難道就沒有去見過李婉嗎?
我狐疑的盯着她,她倒有些坦然的解釋道:“青連鎮一戰,我耗損了太多修爲,逃走的時候已經無法聚成人形,所以才跑去那邊山腳下,吸食陽氣以能再次化成人形,所以,還未有時間去與主人見面……”
她說的並無破綻,可我總覺得哪裡有些不對,想起前日那幾戰,我便轉了話題,問道:“那你爲何會跟惡魂狼狽爲奸?”
“什麼惡魂……”花蒔眼珠子轉了轉,側過身子,輕斥道,“這個問題,好像和你沒什麼關係吧?”
我逼近一步,“怎麼沒關係?你且老實說來,你是如何控制住它的……”
“誰說我控制它了?”花蒔惱怒的跺了跺腳,打斷了我的話,“我本是想要將它收爲己用的,只是它沒有意識,我就是想要利用它也利用不起來啊。”
她擡眼看向我,扁了扁嘴,沒好氣道:“我不過是撞見了它出現在山林中,又恰好傷了入山的村民,這才藉着它的遮掩,抓捕成年男子吸食陽氣……至於它在裡面多久了,做了什麼,我哪裡知道……”
花蒔邊說邊抽了身邊的樹葉,用力扯着,以發泄自己的不滿。
瞧她的模樣,也不像是在撒謊,況且若果真她已將惡魂控制住,那這些時日,惡魂也該來救她了。
想到這裡,我輕咳了一聲,不再接她的話。
她便整了整凌亂的衣襬,復又說道,“我真的沒有騙你,我也沒必要騙你,反正我已經落入你的手中,逃是逃不掉了,你如今有求於我,所以不殺我,那咱們就等價互換,你只要讓我見一見主人,我立馬就將天元觀那小子放出來。”
花蒔向來狡詐,此番又不知在打什麼鬼主意,我還是謹慎些爲好,不可再上了她的當。
這般一想,我立時擡頭回絕了她,“我是不可能將你帶出陵樂山的,除了這個條件,其它的我都可以考慮。”
花蒔的面孔立馬沉了下來,竟然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昂着頭道,“不讓我見主人,我就絕不開生死線,就是你現在殺了我,我也不開,再拉上天元觀的夏塵風陪我一起魂飛魄散,我也值了。”
“你……”看她這般無賴的樣子,我氣不打一處來,竭力忍住想要一掌拍死她的衝動,我緩緩舒了舒氣,想到了一個折中的辦法,“既然這樣,咱兩都退一步,我是不可能將你帶出這片林子的,所以,倘或一個小時內,李婉從這經過,我就讓你見,如果她不來,你就死了這條心,必須遵照我的話,速速打開生死線放出夏塵風,如何?”
“成交!”本以爲花蒔還需要猶豫片刻,誰知我這話一落,她便‘騰’的一聲站起了身,拍了拍身上的樹葉子,似還有些高興的挑了挑眉。
這便讓我有些疑惑,她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似乎已經料到李婉一定會來,可這裡地處隱秘,李婉是壓根不知道這地方的,如何會今日突然來此呢?
難道是我太低估了花蒔,她還能與李婉隔空傳音嗎?
然話已說出了口,自然不好收回,也只能將計就計,若李婉出現,再想其它辦法來應付她們好了。
我怕花蒔中間使什麼手段,便一瞬不瞬的盯着她,她卻神情淡然,守份的很,在開始計時後,便安安穩穩的坐在地上,偶爾撥幾片樹葉玩,大多時候只是看着上空發呆。
眼見時間一點一滴過去,樹林外沒有一絲雜聲,連着風兒都靜止了,我緊張的情緒也漸漸放鬆,看來是虛驚一場了。
緊張的情緒下,時間過得極慢,總算熬到了還有五分鐘便到了約好的時間,我收起手機,輕鬆的嘆了一口氣,抱臂俯視着依舊還坐在地上的花蒔,撇了撇嘴,輕哼了一聲道:“看來你那主子,是絕對不會來了,還不趕緊打開生死線……”
“白大人急什麼……”花蒔銜了根草往樹葉堆裡一躺,無所謂道,“這不還有五分鐘嗎?還沒到時間呢。”
這一個消失,花蒔皆是這般鎮定自若的樣子,讓我幾度懷疑自己,總算熬到了點,她卻依舊氣定神閒的模樣,我不覺皺了皺眉,擡眼凝視着林子盡頭出口的方向,心裡不斷默唸着千萬不要來人。
一面又看着手機的計時器,看着分秒快速的過去,方纔放心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三分鐘……
二分鐘……
一分鐘……
三十秒……
就在我要歡呼之時,就在秒針快速的逼近零點時,那林子的盡頭,陣陣悉索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在慢慢的向我們靠近。
而本來躺着的如死魚一般的花蒔瞬間變成了一隻螞蚱,猛的從地上蹦起,也不顧我難看的面色,照着那聲源處大聲喊道:“主人,我在這,主人,我在這……”
不過兩三秒的功夫,高大茂盛的樹木之後,李婉和秦子墨的身影驀地映入我眼簾。
手機差些從手中掉落,我看着他們兩個漸行漸近的身影,胸口突的冒上來一股血腥氣。
果真是,被算計了嗎?
花蒔無法衝出符咒的包圍,只能在原地打轉,李婉與秦子墨已經看到了我們,兩人急促的跑了過來。
花蒔激動的上下直跳,“主人,你終於來了主人……”
李婉先是與花蒔眼神交樓了一番,爾後纔將目光移到了我身上。
她早已不是當初那個與我生死共難的良善姑娘,她的眼神不再清澈,笑容不再天真,全身上下,貼滿了生人勿進的標籤,冰冷而尖銳。
初一那日纔在商場看到她,那時候因爲只顧着觀察秦子墨,倒是將她忘在了一邊,沒想到,她現今變得同北嵐時的李婉越來越像了,難不成連她也想起來了嗎?
李婉徑直到了我面前,眯眼與我對視了幾秒,斜眼看了看被困住的花蒔,抿了抿脣,平淡的開了口,“這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