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五章 祈福節(中)

遠望,天上,地下,數不盡的火光。

擡頭處的點點,是螢蟲,是繁星,是漂浮着滿天的夢想。

一沉眸的閃亮,是花火,是燈輝,是承載着美好的願望。

孔明燈睜了眼,熠熠明光,輕盈起飛,便浪漫的無以復加。

彩蓮燈開了花,朦朧紗罩,翩然遠航,既溫柔的極盡纏綿。

是銀河,奔騰的一抹,銜起了凡間。

是煙火,真切的一朵,絢爛了塵世。

縱是天上地下的遙遠,在流雲輕煙間,模糊了界限。

明月高高在上,皎潔面容,銀光如水,若隱若現,似微醺後淡喜的慵懶。

煙花適時綻放,最是那天衣無縫的背景。

我們拎着幾盞花燈,有紫荊花開,有海棠春睡,有芭蕉帶雨,有蓮花滿湖。

“笑笑,姐姐給你買一盞小兔子花燈好不好?”

“好。”小兔子非常開心。

我牽着小兔子的手,往花燈的攤位走去。

剛纔端木威看見諸笑的時候,那表情還真是精彩。試想一下,一向威武風流採盡嬌豔花朵的端木將軍居然被諸笑無視,他會怎麼樣?

是的,當他自命風流和諸笑打招呼的時候,人家完全沒有聽見,直接無視。

而當他看見晚上的小兔子的時候簡直是被雷打了一樣動也不動。

“怎麼……怎麼回事?諸公子……有……有兄弟嗎?”某人都結巴了。

“沒有。”非梧回答道,聲音中有點幸災樂禍。

“那怎麼會?……小縷,他們在騙我。”

鏡縷搖搖頭,“沒有。”

“哦。”端木威虛應一聲,就消了音。

一陣沉默之後,大家都感覺不對勁了。

瑞修先湊到我耳邊,問道:“他怎麼了?”

“也許他在思考。”

“恩恩,不過我覺得他受了打擊。”他點點頭。

“恩,也許他大腦暫時短路了。”

“短路?”瑞修不解。

“就是原本要點蠟燭,結果點了火燒了自己的意思。他大概一下子傻了。”

“恩,有可能。”

小兔子在一邊嘟着嘴不滿我們默默唧唧了。

“姐姐,我們走,外面好熱鬧啊!”

“恩,笑笑等不及了?”我笑道。

“恩恩。”小兔子拼命點頭。

“那我們走吧!”

於是,我們留下了處於靜止狀態的某人,閃了。

上了街,我們才發現,讓鏡縷隨行真的是一個非常明智的決定,因爲有了他的存在,即使是被人當稀有動物一樣觀看,至少他們會爲我們留下一點空間,不敢靠的太近,更不用說上前輕薄了。

瞧那,西邊的那位姑娘,一步三回頭還不夠,那眼神啊只想把我家碧流給吞進肚子裡。

在瞧那,東邊的那位小夥子,做什麼那麼羞怯啊!咦,非梧很有攻的氣質嗎?我怎麼愣是沒有發現的說。

還有那邊站在二樓揮手絹的小姐,看就看吧,透過指縫不是很不方便嗎?我家的瑞修不錯吧!雖然一大把年紀了,但是畢竟還是美人一隻啊!

還有那裡,別看了,說得就是你,這位公子,你那眼神也太**裸了,我家小兔子可承受不起,別看了,你再看,我可不保證某隻毒舌男要衝上去了。

映雪的行情就更加不用說了,身後跟了一票男人,可不就是映雪的fans了。

鏡縷嘛!今天校場出盡了風頭,兩個詞形容,男女通殺,老少皆宜。

真是熱鬧啊!

在這個年代,沒有兔子,準確的說有兔子那樣的生物,但是人家不叫兔子,人家叫靈卯。

我們在花燈攤前站定,我一眼就看中了掛在攤子正中心的一盞大花燈。將小兔子的可愛表現得淋漓盡致,而且足足有宮燈那麼大!

“老闆,這盞燈怎麼賣?”我問道。老闆是一個老嫗,帶着溫柔的笑,一臉慈愛。

“這位小姐,真是非常抱歉,這盞花燈是不賣的!”老人笑着回答,滿臉歉意。

“怎麼會?這是您的招牌?”想想也有很多老闆會用特殊的物品來吸引客人。

老人搖搖頭,回答道:“這位小姐是外鄉人吧!我鄭婆婆的靈卯花燈只送給有心人。”

“送?”不是賣?

“是的。這位小姐,只要猜對了花燈上的燈謎,那麼這盞花燈就送給您身邊的這位公子了。”她看着我身邊一臉期待的小兔子一眼,說道。

有燈謎啊!有意思。

正在這時,鏡縷低低地說道:“鄭婆婆的燈謎可不容易。”

“你知道?”真難得,連鏡縷都知道,說明這鄭婆婆的名氣一定不小。

鏡縷點點頭,說道:“每年祈福節,鄭婆婆都會皇上只做一盞宮燈。鄭婆婆,今年的‘九龍奪珠’皇上非常喜歡。”

“鏡大人誇獎了。”

這麼厲害?御用。

鄭婆婆慈祥地笑着,完全沒有因爲自己身份的不同而擺什麼架子。

“請鄭婆婆出謎。”

“好,我這燈謎共有六條,小姐必須全部答對。”

“好,請出第一條。”就想着沒有那麼容易。

鄭婆婆笑道:“上下一起說,花時特別短。猜一字。與花有關。”

與花有關?花時特別短的話就是曇花,而上下一起說,對,一個是曰,一個是雲,都是說的意思。

“婆婆,是曇,曇花的曇。”原來這裡也是有曇花的。

“小姐聰明,那老婆子我再出第二個。雲隨雁字懸,打一字。”

雲隨雁字懸,什麼意思,打一個字?是不是一定會有“雲”字?

我偏頭去看其他人,他們都在猜,而非梧則一臉“這太簡單,完全沒意思”的表情,這傢伙應該已經猜出來了。

雲隨雁字懸,有云字,但是雁子,那就沒有這個字了,但是爲什麼是雁字呢?

對了,大雁會變成一字和人字,如果是人字的組合起來就是一個“會”字。

“鄭婆婆,我知道了,是會。”

鄭婆婆笑着點點頭,“對了。第三個是:一年半載,無冬無夏。”

這個簡單,“是春秋。”

“那春末夏初呢?打一字。”

“旦。”

“建國方略。”

“玉。”把國字的方框框略掉。

鄭婆婆笑道:“小姐果然聰明,那接下來,老婆子就要出難題了。”

“婆婆請賜教。”

“一彎新月破金烏,打一字。”鄭婆婆笑着看着我。

這個燈謎不簡單。正在我想的時候,我們的身邊已經聚集了很多人,因爲每年都會有人來挑戰鄭婆婆的燈謎,但是很少有人成功。因爲第六道燈謎會變得很難。

“有人挑戰鄭婆婆的燈謎啦!”

“去看看。走。”

是了,就是那樣的,我想到了。

“鄭婆婆,是歸,對嗎?”

老人家還沒有回答,身邊的人就已經起鬨了。

“怎麼是歸呢,一定不對。”

鄭婆婆笑着說:“小姐,可否解釋一下?”

我點點頭,說道:“請鄭婆婆取紙和筆一用。”執筆,邊寫邊說。“初三初四娥眉月,幾乎與落日同行也。所謂黃昏獨倚朱欄,西南新月眉彎,一彎新月破金烏的奇景,正是如此。成謎則另闢蹊徑,融字形變通與景物象形於一體。金烏即日,名異而實同;破日爲—和彐,二字素,一形而二用;‘丿’象形,一彎新月縱貫其中而成歸,生動而傳神。 婆婆,您說對嗎?”

鄭婆婆點頭。“確實如此。”

答對了。身邊又是一陣歡呼聲,我摟摟小兔子,給了他一個安慰的笑,我一定要拿到那盞燈。眼角看見非梧,我衝他挑了挑眉,意思再說:“怎麼樣?不錯吧?”

非梧哼了一下,將頭別到一邊。

鄭婆婆將花燈交到了等待已久的小兔子手中,小兔子歡欣雀躍。我欲向鄭婆婆告辭,卻被她攔住。

“小姐,老婆子有一個不情之請。”

“鄭婆婆什麼事儘管說。”

老人笑道:“這會猜謎之人一般也很會寫迷,不知道小姐可否爲老婆子寫下下一盞花燈的燈謎。”

“這……”我也是隨便猜猜的,以前元宵節也不願意去擠熱鬧。但是鄭婆婆的好意我實在是不知道怎麼拒絕。“好吧!”

接過老婆子遞過來的筆,我稍微想了一下,寫道:宿鳥戀枝頭(打一字),謎底:術。日月一齊來(打一字),謎底:膽。進水行不成(打一字)謎底:衍。耳朵長,尾巴短。只吃菜,不吃飯,(打一動物名)謎底:靈卯。你坐我不坐,我行你不行。你睡躺得平,我睡站到,(打一動物名)謎底:馬。

將手中的紙遞給鄭婆婆,“鄭婆婆,這五個您先看。”

“恩,謝謝這位小姐。”

五個簡單的搞定了,接下來的一個我就借用曹雪芹《紅樓夢》中的燈謎,那肯定不會那麼簡單的吧!

一個是:有眼無珠腹內空,荷花出水喜相逢。梧桐葉落分離別,恩愛夫妻不到冬。謎底是竹几。

【解釋:竹几又名竹夫人,竹女,是用竹蔑編成或用整竹作成。中空透風,暑天睡覺時抱以取涼。因其中空,所以說"有眼無珠腹內空"。梧桐二句以秋、冬時竹夫人被棄置不用,指夫妻生活短暫。(這在紅樓夢中是指和寶玉的夫妻生活。)】

一個是:朝罷誰攜兩袖煙?琴邊衾裡無兩緣。嘵籌不用雞人報,五更無煩侍女添。焦首朝朝還暮暮,煎心日日復年年。光陰荏苒須當惜,風月陰晴任變遷。謎底是:更香。

【解釋:早朝散罷,僅攜兩袖輕煙,寓意榮華之後一無所有。彈琴時所供焚之香,薰衾薰被所用之香都不是"更香",故曰"兩無緣"。(在紅樓中是寓有和寶玉不可能朝、夕、日、夜廝守相伴。)"更香"是計時點的香。早晨的更點數目,用"籌"(竹籤)來計算,故稱"曉籌"。宮廷裡早晨報時的人稱"雞人"這兩句說明了"更香",不用宮中雞人報曉,計時的"更漏"也不用侍女在五更時把水添。"焦首"、"煎心"是更香的特點:從頭(首)用火點起,從外向心燒去。(這在紅樓夢中是比喻黛玉痛苦至深的日日夜夜。任憑千般折磨,萬般煎熬,在光陰的漸進(荏苒)中,任由風刀劍雨,陰晴不定,自己堅守信念,堅定己心。)】

我將燈謎寫好,將謎底遞給鄭婆婆,她笑着接過,卻在下一瞬間瞪大了眼睛。

“鄭婆婆,不知您可滿意?”我問道,但是老人家完全沒有一點反應,瞪大了眼睛看着那張紙。

難道這燈謎出問題了?

“鄭婆婆!”

我有些擔心地看看鏡縷,“她怎麼了?”

鏡縷搖搖頭。

“妙,實在是妙啊!”鄭婆婆連聲叫道,語氣中滿是興奮。

“啊?”

鄭婆婆衝過來,一把握住我的手,說道:“小姐,老婆子今天算是長了見識,小姐的這兩個燈謎實在是妙。”

“呵呵。”我傻笑,這是大師曹雪芹的嘛!當然秒。

這時鄭婆婆從攤子下面取出了一盞碩大的花燈,比小兔子的那盞還大,還豪華。這時身邊圍觀的人無不發出驚歎的聲音。

“小姐,這盞燈叫‘鳳翔九天’,今天,老婆子就將它送給您。”

“這……”

“小姐,今日能夠相見算是有緣,如果我猜的不錯,您是鳳朝人。這鳳是鳳朝的神靈,這盞‘鳳翔九天’沒有比您更合適了。請小姐務必收下。”鄭婆婆有些激動地說。

“這……好吧!”我忽然興頭一起,在接過花燈的時候調皮地衝鄭婆婆一笑,說道:“無可奈何花落去。”這句話的謎底就是感謝二字。

鄭婆婆先是一愣,繼而笑道:“小姐不用客氣。”

“哈哈。”

“呵呵。”

我們相識而笑。

“落兒,那燈謎寫的好。”瑞修一下子摟住我的腰,笑道。

“嘿嘿。”我笑。

身邊的人羣中不斷有人發出讚歎和豔羨的聲音,因爲這盞“鳳翔九天”。

鏡縷笑着對我說道:“這盞‘鳳翔九天’是鄭婆婆的寶貝,與皇上的那盞可以說是成對的花燈。”

“啊?”不是吧!和皇上成對?那還得了,豈不是大不敬。

鏡縷笑道:“不用擔心,我說的是它的樣式,皇上那盞鑲滿了寶石,不是這盞能比的。”

“那就好。”

鏡縷看了我一會兒,說道:“你很會猜謎,也很會寫謎。”

“隨便玩玩而已。”

鏡縷輕輕地嘆道:“真不知道你還有多少讓人驚喜的地方。”

我默默在前面走着,假裝沒有聽見那句話,我知道他是八部之一,我想他也知道我已經瞭解,可是我從來沒有問過他這件事。總得找一個成熟的時機,不然也未必就能得到我想知道的事情。而鏡縷對我的防備也在漸漸消退,這是一個好現象。

“姐姐,我們到前面去。”小兔子拉着我的手往前衝去。

前面就是通往白水臺的第一座橋。

“理家的二公子在嗎?有您的花燈。”

“王家的三小姐在嗎?有您的花燈。”

橋上,岸邊不時有唱名的人傳遞着話,非常熱鬧。

偶然有幾個小夥子飛跑着過了九座橋,上了白水臺,必定是哪家的姑娘小夥寫了他的名字,前去接應花燈了。

“我們也來放河燈怎麼樣?”我提議。親身體驗才最真實嘛!

“好啊!”小兔子響應。

走到河燈攤前,老闆馬上迎上來,“小姐,買盞燈嗎?我們這裡的燈啊!樣式多得很,寫上您的願望,靈的很呢!”

“給我十盞。”

“啊?好的好的,小的馬上準備。”

瑞修湊過來,問道:“落兒,你要那麼多做什麼?”

我笑笑,“秘密。”

老闆很快就準備好了燈,我一手一盞,先遞給瑞修,再來是碧流,映雪,非梧,鏡縷,最後給了小兔子。

“每個人都有份。”

“我也放?”鏡縷皺着眉,看着手中的燈,有那麼一點無措。

“對,每個人。”

我一個人寫四盞。

第一盞是給自己的,願望是快些完成任務。

第二盞是給山雞的,願望是快些幫我完成任務。

第三盞書給櫻和的,願望是快些讓我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再祈求他平安。我一直不相信櫻和背叛的理由,他是碧流的朋友,雖然碧流一直沒有在我面前表現出被櫻和背叛的痛苦,但是我知道他心裡肯定埋藏着我所不知道的情緒,難道是我當初看錯他了嗎?我一直以爲櫻和是一個淡然的人,他完全沒有背叛我的理由不是嗎?畢竟在情理中來說,我並沒有做對不起他的事情,儘管因爲成年禮的事情,我一直對他抱着一份愧疚。所以,櫻和,你的問題我早晚都會解決。

最後一盞,給遠在鳳朝臨州的天一。說不想念他,那是假的。於他,我理不清,卻不代表無情。現在的他身體是否無恙?腹中的孩子可好?妊娠反應是不是還很強烈?有沒有好好吃飯?瘦了還是胖了。還是胖一點好,這樣對自己和孩子都好。政務繁忙嗎?有沒有好好休息呢?這纔想起,一直以來,天一似乎都是一個人,一個人生活,一個人做事,一個人面對羣臣,一個人接下責任,他總是一個人。所以,這個願望給他。

——平安,團圓。

不是與我,而是與真心守護你的那個人。即使你身爲帝釋,註定會迴歸根本,但是我也希望你這一世可以快樂。如果我給予不了,那我絕不阻止你去尋找你的幸福。

天一,你知道的吧!

祈福節,一夜爛漫,炷盡沉煙,草藉花眠,浮華滿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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