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瑢瑢尚不知自己已成爲某人計劃中的目標,在經過了昨天一晚上的糾結之後,白天她的腦子裡清楚多了。她爲自己的彷徨與猶豫而臉紅,明君墨的出身和經歷決定了他是怎樣的一個人,這是誰也改變不了的,她怎麼能心存幻想?
也許媽媽的打算是有道理的,現在她有時間了,應該多與杜西平溝通,如果他能接受小丁當,她或許可以考慮嫁給她。明君墨現在是對她這個人還存有希望,如果她拒絕得徹底,他很可能放棄爭取她,轉而去爭取小丁當。
單親的環境對孩子的成長不利,如果真的鬧到法院上,她會很被動。更何況明君墨慣會仗勢欺人,他如果鐵了心要小丁當的監護權,她是鬥不過他的。
只是想起杜西平來,她的感受比較複雜。他們曾經是大學校園裡羨煞旁人的一對甜蜜情侶,大家都說他們是郎財女貌,雖然丁瑢瑢很介意這個“財”字,但不能否認,那個時候他們是很幸福的。
杜西平身上沒有那些富二代的通病,他生活不奢侈,爲人不虛誇。但是他畢竟在優越的生活環境中長大,又是家中獨子,因此他比較自我,不太會照顧別人的感受。
在他和丁瑢瑢最甜蜜的熱戀階段,丁瑢瑢就清楚地瞭解他這一點。但是那個時候,愛情的力量會把對方的缺點縮小,把他的優點放大。況且小女生的時候,都會把那種自我理解爲一種因愛而生的霸道。
丁瑢瑢一直覺得,她的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步成長,不是將自己的童貞稀裡糊塗地犧牲給了一個陌生男人的那一刻,而是被杜西平扯起來摔到錦華新世界的玻璃門上那一刻。
在那一刻起,她認識到了愛情的本來面目,風花雪月的愛情是輕薄的,而生活的本質卻是沉重的。
後來她回到D市,對杜西平不是沒有過期待,畢竟是一段纏綿了兩年多的感情,心中千絲萬縷,不是那麼容易斬得斷。但是她肯定沒有臉面去見他,而他亦是許久沒有來找她。在她生下了小丁當之後,那一份期盼就漸漸地淡去了。
而就在她已經死心的時候,他卻意外地出現了。時間上的錯位,給丁瑢瑢帶來的是情感上的偏離,杜西平於她,已經成爲一個青春的記憶,有歡樂有傷痛,卻與未來無關。
如此心境下,她卻在考慮嫁給他,只爲了得到一個家庭的庇護,讓她在有朝一日爭取兒子的監護權時,看起來沒有那麼弱勢。
這樣對待杜西平,好像不太公平吧?
思來想去,終究是拿不定主意。好在一切都還只是她的預估,至少到目前爲止,明君墨還沒有把她逼到那一步。
送走了董儀燕之後,丁瑢瑢頭痛難過,躺回牀上去,迷迷糊糊的,時睡時醒,一直到了下午兩點。
她爬起來,把早晨剩下的粥熱了熱,喝了小半碗,就拎包下樓,去牙診所拔牙。
她的確是長了一顆智齒,長牙的時候就疼得她整宿睡不着,後來只要她有不順心的時候,那顆牙就鬧騰她。反正丁媽媽早晨走的時候,也讓她去拔牙了,她不如趁今天有空,就把這多餘的東西給處理了吧。
她就沒有想到,拔一顆牙能把她折騰成那個樣子。別看她嘴巴里長的那顆牙沒有什麼功能性,可堅固着呢。給她拔牙的那位年輕的男牙醫累了一腦門的汗,也沒有把那顆智齒拔出來。
最後,不得不把她的智齒敲碎了,一點一點拿鑷子把碎牙取了出來。等到最後一小片碎牙被取出來的時候,她感覺自己的臉都歪掉了,雖然麻醉劑的藥效還沒有過,但是右半邊臉又木又脹,非常難過。
取了醫生給她開的藥和漱口水,她捂着腫起來的半邊臉,回了家。
這下可好了,晚飯也不用吃了。反正丁媽媽和小丁當會在菜館吃過晚飯,她又沒有什麼胃口,也不必做晚飯了,就當是減肥了。
不過這一番折騰,倒是讓她把昨晚的事暫時忘記了。傍晚的時候,她也懶得起來開燈,就躺在牀上,看着窗外的天光越來越黯淡,直到完全黑透。
她睡着了,做了一個夢。
夢裡她帶着小丁當去春遊,在一片綠蔭蔭的草地上,她將一隻美麗的風箏放上天去。小丁當高興地拍手大笑,甩開他的兩條小胖腿兒,追着風箏跑。
突然,他身子不穩,往前一栽,就撲倒在了草地上。丁瑢瑢嚇得大叫,丟下手裡的風箏就去抱他。
結果當她把兒子抱在懷裡的時候,低頭一看,在她懷裡的竟是剛纔放上天的那隻風箏。她往天上看去,悚然發現剛剛她鬆手放掉的風箏線,那一頭飛在天上的,竟然是她的兒子小丁當!
她尖叫一聲,跳起來就去追。可是小丁當卻越飛越高,在她的視線裡越變越小。最後他飛到一朵白雲下面,有一隻大手從雲間探了出來,一把抓住小丁當,拖進雲裡去了。
她就坐在地上哭啊!哭得肝腸寸斷,直到有人推她……
“瑢瑢!瑢瑢!”丁媽媽的聲音在她的耳邊響起,她一激靈,就醒了。
醒過來後,心裡依舊難受,眼淚還是往下掉,看到兒子就坐在她的枕頭邊上,她一把摟在懷裡,死死地抱着。
“做惡夢了?你的臉怎麼腫成這樣?”丁媽媽看着女兒腫起來的半邊臉,心疼地皺眉。
丁瑢瑢哭得心都抽抽着,抹了兩把眼淚,說道:“拔牙嘛,沒用的牙長得倒結實,差點兒把我的臉敲歪了!”
“噢,你這個樣子,明天可怎麼上班呀?”丁媽媽犯難地看着她,“周室長今天來找我,讓我勸你回去上幾天班,她的母親去世了,她要回加拿大幾天,一時又找不到人代她,就想到了你。”
“哦?”丁瑢瑢疑心頓生,“行政秘書處那麼多人,都擠破了頭想爬到19樓去,怎麼會沒有人?”
“她……”丁媽媽猶豫了一下,還是照實說了,“她說你突然辭職,不符合提前一個月遞辭呈的程序,你和明君墨簽下的那份協議是要追究的。如果你能按程序辭職,等她回來後,就批了你的辭呈,別的事就不追究了。”
“她拿那份協議威脅我?我要是害怕他們追究,我就不辭職了呢!”丁瑢瑢總覺得怪怪的,昨天晚上出那樣的事,今天就要挾她回去上班?
丁媽媽低頭沉默了一會兒,說道:“那好吧,既然你鐵了心不回去上班了,我們倒也不用怕什麼。你胖叔叔的那三十萬還在我這裡,就算是他們真的追究起來,大不了賠給他們。”
丁瑢瑢一聽這話,頓時沒了氣焰。思來想去,又問:“周美美有沒有說她會離開幾天?”
“她說十天左右,她來找我的時候,眼淚汪汪的,我心一軟,覺得這麼短的時間,應該沒什麼事吧,就答應了下來。”丁媽媽還有點兒愧疚。
十天左右嗎?倒不是很久,上十天的班又不會死。她只是不知道該以何心態與明君墨相處,她不僅僅是害怕他,也擔心自己呢。
猶豫再三,最後她說:“好吧,十天不算太久,但願她說話算數,回來把我的事處理妥當。”
因爲第二天要面對明君墨,丁瑢瑢剛剛平靜的心又浮躁了起來。晚上哄睡了兒子之後,她看着鏡子裡自己這張腫歪掉的臉,真是太醜了。
她用毛巾包了冰塊,敷在腫起來的腮上,不一會兒功夫,就感覺又冰又痛。她忍着敷了一會兒,跑到鏡子前一看,還是那麼腫,根本不管用!
她沮喪地丟了冰塊,心裡罵自己:臭美什麼?醜就醜!你想漂亮給誰看呀?
然後她就跳到牀上,強迫自己睡覺!
第二天早晨起來,她第一件事就是衝到鏡子前面看自己的臉。只消了一點點,右半邊臉還是腫胖胖的。她氣惱地朝着臉上拍了一下,痛得她哎喲一聲。
洗漱穿衣,收拾停當,她喝了一杯牛奶,就拎起包上班去了。
當她出現在明信大廈的時候,所有的人都用異樣的眼光看她。有人裝作來打招呼,順帶着打聽八卦:“你怎麼又上班了?不是不用工作了嗎?”
哎?這話有問題哦。她是辭職,怎麼聽起來倒像是當闊太太去了?什麼叫不用工作了?
她乘電梯上了19樓,準備向葉子寧打聽一下,是不是她辭職的事,又被編出什麼故事來了?
電梯門一開,她就看到明君墨像門神一樣堵在外面,抱臂而立,像是專門在等她。丁瑢瑢第一個反應,就是擡起手來捂住自己的右半邊臉。然後她一閃身,打算從他的身側走過去。
“早上好。”明君墨開口問候,聲音裡沒有半點兒尷尬,“周室長昨天臨走前告訴我,你會回來代她的工作,對不對?”
完全公事化的語氣,丁瑢瑢鬆了一口氣,又有一點小小的失落。她回答:“是!因爲周室長答應我,只要我回來代她工作幾天,那份賠償協議的事她會處理好的。”
丁瑢瑢這樣說,是想聽一聽明君墨的意思。雖然她逞強說自己不怕追究,但畢竟不是一筆小數目的錢,她也希望能好好地解決掉,不給丁媽媽添負擔。
“哦。”明君墨偷偷地勾脣偷笑,“那些事都是周室長在處理,我是不過問的。不過既然你是來頂替她的位置,我正好要出門,你跟我來。”
好吧,既然已經回來上班了,那就認命吧。跟他出門辦一趟公事,又不會怎麼樣。
丁瑢瑢沒有反抗,拎着包跟在他身後,又進了電梯。
電梯下行的時候,明君墨問她:“帶身份證沒有?”
“帶了。”她倒是習慣把身份證隨身攜帶的,以備不時之需,但是……他問身份證幹什麼?
丁瑢瑢警惕地擡頭:“你要幹什麼?”
“一會兒要用到……你的臉怎麼了?”她剛纔一直低頭捂着臉,明君墨還以爲她在爲前天晚上的事尷尬,這會兒她擡頭,他才發現她的右半邊臉是腫的。
丁瑢瑢趕緊偏了臉:“昨天拔牙……”
“你……”明君墨看着她腫得胖乎乎的臉,心裡揪了一下,想表示一下關懷,又怕嚇跑了她,
就哼了一聲:“弄成這樣,真難看。”
這人可真沒有同情心呀,丁瑢瑢氣鼓鼓的,電梯門開的時候,搶在他前面就衝了出去,跑到了他經常開的那輛銀色跑車旁邊,等着他。
可明君墨好像是故意整她,悠然走到車庫另一端,打開一輛黑色奔馳車的車門,坐了進去。
丁瑢瑢遠遠地瞪着他,最後不得不屈服,走了過去,自己開了車門,鑽進車裡的時候,還不小心碰了頭。轉臉看見明君墨在笑,她立即擺出一副嚴肅正經的態度,一邊系安全帶一邊聲明:“咱們可說好了,這幾天只談工作。每天我準時下班,晚上不加班,也不負責接醉了酒的老闆!”
“好啊!”明君墨痛快地應下,發動了車子。
車子駛上了街道,車裡的兩個人都不說話。明君墨安靜地開車,丁瑢瑢專注地瞪着前方的馬路,兩個人像是已經達成了默契,只談工作不談感情。
但此時若是有第三個人坐在車裡,一定會得這兩個人很詭異。
明君墨的臉頰上還留有前天晚上被丁瑢瑢抓過的痕跡,雖然顏色已經變淺了,但並沒有完全消褪。而丁瑢瑢的右半邊臉是腫腫的,像是被打了一拳。
這兩張臉湊在一起,簡直就是一場家庭暴力戰爭的後果。而丁瑢瑢臉上臭臭的表情,更加強了戰後緊張氣氛的效果。
丁瑢瑢是鐵了心不開口說話,明君墨就只好讓步。他偏過頭看了她一眼,笑道:“你知道昨天大家見了我,都怎麼說嗎?”
丁瑢瑢沒有迴應,明君墨只好自己繼續:“他們都說,我這張臉價值連城,是哪個小野貓膽大包天,敢毀了這張傾世絕俗的面孔?”
“你活該!”只有三個字,言簡意賅啊!
明君墨討了一個沒趣,半天沒想起別的話題來,又沉默了一會兒,再開口問:“你的臉腫成那樣,一定很疼吧?”
丁瑢瑢擡手,將食指豎在他的眼前,警告道:“提示!只談工作!”
“你別忘了,你現在是我的貼身助理,我帶你出去工作,你弄成這個鬼樣子,影響明信的形象,所以你的臉和工作有關!請回答問題!”明君墨一生氣,就和她槓上了。
“對不起,總裁先生!既然我影響了你光輝的形象,你去找一個漂亮的帶在身邊,我回去!”她說完,生氣地偏了頭,卻發現他們此時已經在高速公路上了。
“哎!你到底要去哪裡?”她轉回頭問他。
這回輪到明君墨牛氣了:“老闆給你安排工作,讓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不要問那麼多!”
結果丁瑢瑢眼睜睜地看他把車子開進了機場,然後下車,進了候機大廳。她追上他問:“去哪裡?我不跟你離開D市!要出遠門你自己去!”
明君墨一把搶過她的包,從裡面翻出身份證來,徑自拿走,到頭等艙前臺辦理登機手續。
丁瑢瑢跟在他身後,拖住他:“要去哪裡?你跟我說清楚!把身份證還給我!”
明君墨轉回身面對着她,很嚴肅地說道:“你不要胡鬧!你應該還記得,我家三老太太幾天前暈倒入院,我本來應該在香港照顧她老人家,卻因爲某人突然辭職,匆忙回來了!現在我要回去香港的祖宅,要盡到我身爲明家長孫的義務和責任!你現在是我的貼身助理,就應該陪我一起去香港,這是你的工作!懂了嗎?”
“我不去!你找別人!”丁瑢瑢纔不管這些呢,她迫於那隻古董瓷瓶的淫威,勉強回明信,就已經忐忑不安了,哪裡有膽量跟他去那麼遠的地方?
但是明君墨卻黑了臉:“是你說要來代替周室長的工作,飛機馬上就要起飛了,你現在告訴我不肯去,這種時候我找誰來得及?”
“怪你自己不早說!我哪知道你要回香港?”丁瑢瑢開始後悔,並且隱約聞到了陰謀的味道。
但是明君墨的臉色越來越不好看了:“我是老闆!我要去哪裡,不需要提前向你彙報!你身爲助理,只管跟着就是了!難道我每次要去哪裡之前,還需要先徵得一下週美美的同意嗎?”
“我……我沒有港澳通行證!”呼呼!總算是讓她想出一個絕好的理由!她沒去過香港澳門,從來就沒有辦過港澳通行證!手續不全,怎麼可能讓她過關?
明君墨瞪了她一眼,也不言語,就直接奔到臺前,交了他們兩個人的身份證件,換了登機牌,回到她的眼前,抓住她去過安檢。
“喂!就算香港是中國的地盤兒,那也是資本主義的地方!我沒有通行證,你要怎麼帶我過關?讓我游泳過去嗎?偷渡呀!”丁瑢瑢甩他的手。
兩個人在安檢那裡扭起來,攔住了其他旅客的去路。明君墨將一直所在他手裡一份證件展開,舉到她的眼前:“小姐,看清楚!你的港澳通行證!別在這裡丟人!你這哪裡是工作的態度?”
丁瑢瑢看了一眼,天哪!果然是她的港澳通行證!他什麼時候辦的?這東西不用她親自到場也能辦出來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