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副局長老奸巨猾,不願意在情況不明的時候出風頭,而且他知道,自己不是主角,只不過是被請來幫忙的,不能鋒芒過於外露,於是就把在緊急碰頭會上發言的機會硬塞給了馮楠,馮楠很聰明,很多事情一點就透,還能一反三,依照梅副局長查找分析的線索,把整個情況說的透透徹徹,而且還不貪功,特別說明了這些都是梅副局長努力工作的結果。
但現在還不是表彰會,馮楠的發言只是證明了情況的嚴峻,還有就是前一段時間的搜捕行動基本是做了無用功。
其實韋浩文幾小時前也認同了馮楠早先的假設,但畢竟是晚了,而且他也嚐到了權力被剝奪的滋味。他官銜雖然不高,但背後有特勤局撐腰,這件事原本就和他的直接工作有關,所以事件發生後,他帶人一到現場,就從警方手裡接管了大部分的指揮權,而現在柳將軍來了,這讓他感到了莫大的壓力,在任何一個國家,將軍本身就是受人尊重的一種職業,而在另一些國家,只要沒有“肅反權”,軍權永遠是一種令人望而生畏的權力。雖然柳將軍很低調,但韋浩文依舊覺得亞歷山大,而且柳將軍的那幾個手下可一點也不謙虛,一副看門狗狗仗人勢的樣子,說話都很大氣。
今天的緊急碰頭會,柳將軍雖說是被邀請,但實際上是必須要到的。而且柳將軍對馮楠的彙報聽的很仔細,而在馮楠說醫院丟失了一小批藥物,其中有柳寧每日所需的必備藥,這說明柳寧還活着時,柳將軍的眼神忽然一亮,但隨即又迅速隱去。而此時韋浩文的心卻往下一沉:馮楠畢竟沒經驗,話說的太直了,讓柳將軍有了過多的希望,這要是營救不成功,柳寧有個好歹,柳將軍的心胸若是不夠的話,難免不會遷怒於他啊,這個小楠,真不該把這種事情單獨交給他做,弄不好就是害了他啊。
馮楠的彙報猶如一石激起千層浪,但指揮部的官員畢竟都是高層,素質很高,等馮楠全說完了,才炸了營似的相互議論起來,但最後的結果還是對馮楠的推斷進行了認同。用一位高級警官的話說:雖說粗糙,也沒有完全形成鎖鏈,但是我們把周圍都搜了一個遍,惟獨我們眼皮底下沒仔細找過,在刑事案件中“燈下黑”的情況發生的也不少。
韋浩文也贊同這種說法,不過他還在等一個重要證據,那就是那片指甲上的皮膚碎屑和血漬裡的DNA對比。雖然已經聯繫上了魯姜曾經治療的醫院,但查找樣本庫和比對還需要一段時間。韋浩文說了自己的看法後,大家又詢問柳將軍的意見。柳將軍說:“這個,你們是主要辦案人員,我作爲受害人家屬不好發表意見,不過我個人覺得該調整的力量要調整了,搜尋,營救計劃也要立刻制定出來,還有浩文啊,你說的那個什麼DNA,要不要我去找老戰友幫幫忙,我個人出油錢,調架直升機取回來?”
韋浩文說:“不用不用,我們通過網絡進行比對和傳送,路程基本不花時間,主要是一些技術工作需要一點時間。”
柳將軍轉臉問馮楠:“小馮,現在科技發展到這個地步了嗎?看來我真老的有點趕不上時代了啊,難怪都說人要活到老學到老啊。”
馮楠點頭說:“是這樣的,只要魯姜就醫的標本庫裡確實有他的DNA樣本,要調集對比很容易的,另外大學的體檢醫院、他服役時候的驗血,都有可能調集到樣本,當然前提這些樣本依舊被保存。”
柳將軍把臉轉向另一邊對胡幹事說:“小胡,等這件事結束了,幫我請個電腦老師,看來有些東西,不學不行。”
胡幹事拿出手機,打開記事本把這件事記下了。
柳將軍又說:“要是不涉及保密的話,你們就抓緊時間制定搜索和營救計劃吧,我就在旁邊聽聽,主要是爲了安心,不發表任何意見。”他說完,往坐背上一靠,眼睛又半眯着了。
就算是柳將軍不催促,只要確定了魯姜的藏身處,那麼如何搜索和營救也是重中之重,不過柳將軍在這兒一坐,大家多少都有點不自然,說話也小心謹慎起來,很多冒險,把握性不大的做法都不敢提出來,最後的一致意見是立刻收縮兵力,強力封鎖醫院,重點對飛機樓進行搜查,同時調集擅長進行巷戰的特警隊,進行營救。
韋浩文心知這並不是最好的辦法,特別是用特警隊組織營救這一節,現在對飛機樓地下室什麼情況都不明確,如此才能保證營救成功?特別是魯姜是個喜歡做**的,說不定手指一按,整棟樓都上天了。而且這樣一來,先別說行動,只要兵力部署一變更,魯姜也許就會知道自己的藏身地暴露了,行動失去了突然性,一旦轉成對持,事態只能說是越來越糟糕了。
在大家提出各種建議和方案的時候,柳將軍果然信守諾言,一個字都不說,等大家商量的差不多了,就差研究細節的時候,纔有警官對着韋浩文直擠眼睛,意思是:“告一段落了,該跟老爺子彙報一下了。”
韋浩文心裡哪有不明白的?可他才向柳將軍稍稍一轉頭,看似打着瞌睡的柳將軍卻突然一睜眼說:“既然是會議,那就大家都說說自己的看法嘛,那個……那個誰……是梅局長吧,老同志,經驗豐富,你也說說。”
梅副局長是多麼精明的人啊,立刻說:“我已經退下來幾年了,這次主要是聽從小馮的領導,給年輕人跑跑腿兒,呵呵。”他隨便一腳,就把皮球踢到馮楠這兒來了,而這也正是柳將軍所需要的結果。
要說對於這種行動,馮楠要是沒自己的看法那是假的,好歹也是特種軍校出來的,又有實戰經驗,但是他這個人有時有點鑽牛角尖,總覺得處理這種事情,還是警察部門更有經驗,而且滿滿一屋子人,軍階官階都比自己高,所以剛纔討論熱烈的時候他就沒摻和,不過雖然沒有動嘴,但是他認真聽了,也認真記了,更重要的是他同時也在認真的分析,因此要是讓他發言,他能做到言之有物。
柳將軍見梅副局長很懂事,很滿意,於是就對馮楠說:“小楠,你也說說你的意思吧,你可是特種部隊的軍官,又有實戰經驗,這個魯姜是退伍兵,可能咱們做軍人的更能瞭解他的思維哩。”
馮楠知道自己不說話是不行了,於是先左右謙恭的看了一圈,又微微欠欠身,然後才說:“各位領導,那我就談談自己的看法,魯姜這個人雖然瘋,但是不笨,喜歡動腦子,自詡是個戰略家,軍事家,這種人很可怕,因爲他什麼都敢做,不計後果。前段時間他鑽了咱們外緊內鬆的空子,就在咱們眼皮子底下躲了起來,而且手上有人質,這很不好辦,若是他狗急跳牆,殺害人質是小……”馮楠說到這裡的時候,感覺自己說錯了話,因爲柳將軍的女兒不能算是“小”,所以他有點緊張地往柳將軍那裡看了一眼,見柳將軍好像沒什麼反應,這才接着說:“魯姜喜歡用**,而飛機樓的一部分是作爲醫院倉庫使用的,另一部分還住着人,我們誰也不知道魯姜這次做的**威力有多大,如果威力夠大,造成醫院倉庫裡有毒藥品泄露,無辜人員大量傷亡就不好了。”
馮楠其實是說出了韋浩文心裡想說的話,於是他帶頭附和說:“馮楠上尉說的對呀,魯姜是個極度危險的分子,我們賭不起,不能有僥倖心理,必須把危險降到最低。”
省公安廳的一名高級警官站起來說:“這些我們也想到了,但是不可否認,對飛機樓進行搜索和營救目前最難解決的一部分,從我個人的能力來說,無論是搜索還是營救,我還真沒這個工作能力,但是我們必須現在就動起來,不顯山漏水的把醫院整個兒先圍個水泄不通,他不是鑽了咱們外緊內鬆的空子嗎?行,咱們就再先來個外緊內鬆,讓他躲的了,跑不了,然後咱們再想辦法營救。”
柳將軍眼睛一亮讚道:“說的好,是個好主意,你叫什麼名字?”
那高級警官很謙恭地說:“我叫魏凌鬆,現在省反恐中心工作……”
旁邊一警銜較低的警官補充道:“這是我們反恐中心的副主任。”
柳將軍就隨口誇道:“原來是魏主任啊,你很不錯,腦子快,反應也快,要是在軍隊裡,你起碼能指揮一個團,呵呵,這個我說的是能力啊,不是行政級別,沒有降你級的意思。”老爺子看上去一天到晚都在打瞌睡,其實耳聰目明,把魏主任肩膀上的警銜也看的清清楚楚的。
魏主任趕緊謙虛了幾句,柳將軍又看着韋浩文說:“瞧,都說三個臭皮匠賽過諸葛亮,戰爭年代的前輩就經常開戰前諸葛亮會,你一言,我一語,多大的困難都能解決,後來農村又有了聯產承包,這也是個好辦法,你包一塊,我包一塊,任憑什麼樣的大堡壘,咱們也攻得下來。”
柳將軍的話就是一席鼓勵,大家見魏主任受到了讚揚,於是紛紛站出來爭先恐後出主意,想辦法,認領任務,這個提供支援,那個安排機動預備隊,甚至連找醫院的退休老人談話,尋找飛機樓的原始設計圖這樣的活兒都有人領走了,惟獨把最難的一部分——搜索和營救留了下來,而在場的人基本也都有了事情做,除了馮楠。
“我這算不算是被推上了風口浪尖兒啊。”馮楠見大家都有了事情做,而且有的已經拿出手機在安排了,心中就有種被人出賣了的感覺,他看看韋浩文,希望韋浩文能爲他說句話,可韋浩文忽然接了一個電話,然後興奮的說:“比對結果出來了,皮膚碎屑和血漬的DNA就是魯姜這小子的。”於是衆人都好像找明瞭目標一樣興奮,全然沒人爲馮楠這個苦瓜說一句話,分擔一點責任。
只有兩個老人此時把目光投向馮楠,一個老梅副局長,不知怎麼的,馮楠覺得他的眼神裡多少有點幸災樂禍的味道;另一個是柳將軍,從他的眼神中馮楠看出了期待,一種爲人父母纔有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