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鴻回家吃罷晚飯,熊幺娘憐憫地說:“唉,菊香家這幾天真是搞得天翻地覆。”大鴻急切地問:“她家出什麼事了?”書春搶過話頭說:“能出什麼事,那是報應。昧着良心去高攀,結果讓人家當狗似的攆了回來,這人啦……”大鴻說:“姐,你不能這樣說……可怎麼會是這樣呢?”書春朝大鴻撇下嘴沒吭聲。熊幺娘說:“唐海舟一家真不是東西,看菊香得了肺結核,現在又買不到青鏈黴素治病,一腳把她踢回孃家後,拿兩百塊錢來就打消了。對待家裡喂的豬兒狗兒,也鐵不下這種心腸啊。唉,菊香一家現在病的病,瞎的瞎,小的小怎麼過哇。”熊幺娘說着搖搖頭眼睛裡潮溼起來。大鴻不相信的說:“她原來身體很好,怎麼會突然生這病?”熊幺娘說:“聽說原來菊香也時不時的偷咳,到成都接連得幾次感冒後越咳越嚴重,去照光才發現是這種病。唉,這姑娘的命真苦。”
大鴻不知心裡是個啥滋味兒,他沉思一會兒起身走出堂屋溜出家門,穿過竹林間的小路來到菊香家院子的圍柵旁,睡在院壩裡的“花雄”嚯地翻起,汪汪汪地吼叫着撲騰出來。大鴻收住腳步喚道:“者者者”狗聽出大鴻的聲音便“哼哼哼”地搖擺着尾巴跑向前同他親熱着走進院壩。這時,菊香一家坐在堂屋裡。李德跑出來招呼道:“啊,大鴻哥。”挽着大鴻的手朝屋裡走。
盲娃兒想着當初是他*菊香去成都相親甩了大鴻,心裡感到很不好受便急忙起身躲進隔壁屋子去了。菊香靠在椅子上閉着眼睛,聽見大鴻的聲音猛一震。李德招呼大鴻坐下,大鴻說:“我去文志家回來路過,順便進來擺會兒龍門陣。”大鴻說着看看靠在椅子上的菊香。菊香仍然閉着眼睛默默地想:“大鴻分明是從學校回家得知情況後來看我的……他心裡畢竟還想着我,可事到如今又能怎樣呢?我心裡明白決不能害了他!”菊香臉上掛起兩行淚。李德晃一眼說:“大鴻哥,我去睡覺了。你和姐姐說說話吧。”
堂屋裡沉靜一會兒,大鴻說:“菊香,你是真睡着了還是故意不理我?”菊香緩緩挪動一下身體喃喃地說:“你有什麼話就說吧,我聽着的。”“你知道嗎?這幾個月對我來說真象過了幾十年。夢裡見到你,你對我卻象陌生人,擦肩而過也不看我一眼。”“現在看來,我這樣做無論對你還是對我不都是好事嗎?”“菊香,你這話我真不明白。”菊香抽泣說:“大鴻哥,忘掉我吧……我欠你的來世一定加倍還。”“菊香,你這是何苦呢?留得青山在還怕沒柴燒?”“這青山已經不在了,我心裡有數。”“你可千萬別這樣想,事在人爲,沒有過不去的坎兒。”“你不知道,現在買那些藥比登天還難……”“只要這世上有的東西,就一定能有辦法買到。我有個同學的父親在區醫院當醫生,我想肯定會有辦法的。你一定要打起精神來。”
菊香絕望中似乎感到了幾分慰藉和希望,她睜開眼睛挪動一下椅子,頭輕輕靠在大鴻肩上又合上雙眼,耳邊迴響起小時候她與大鴻最愛唱的一首山歌:男:妹妹喲,你別愁,坡上的小草已泛青,河裡的魚兒已暢遊。雖說春霄左顧右徘徊,年年歲歲總依舊,你可記得兒時“過家家”,妹妹就成了坐在花轎裡的人。女:哥哥吔,你別憂,樹上的花兒已含苞,南去的燕兒已回頭。雖說春霄左顧右徘徊,年年歲歲總依舊,你可記得兒時“過家家”,哥哥就成了花轎前引路的人。男:妹妹吔,你別憂,女:哥哥吔,你別愁,合:不到佳期良辰不聚首。
天上的星星偎着一輪圓月,竹林掩着晃惚靜默的茅屋。菊香轉過身雙手倚着大鴻的肩膀,仰起頭淚流滿面的望着他。大鴻內心被扼制了很久的激情“呯”地掙斷捆綁。他捧着菊香的頭,對準她欲張而合的嘴脣吻去的剎那,菊香瘋狂似地猛然推開吼道:“快走!我再不想見你!”
大鴻愕然,菊香哭泣着一陣劇烈咳嗽,匆匆跑進了她住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