板壁一破,瑟林頓擡手就是兩槍,牆上懸掛的馬燈頓時破碎熄滅;庫克更快,一揮手就將厚木桌子拋起,擋在破裂的板壁前;詹姆斯縱身上前,一腳便踩住撞進屋的兩人,悶聲喝道:“是誰?”
閃電不停,連連閃耀,只聽撞進來的一人喘息中緊張的問道:“赫…伯…特……,赫伯特先生在這裡嗎?”
“是弓成勇泰嗎?”赫伯特反問道,“你們遲到了。”
見是日本人,詹姆斯猶豫了一下,移開腳,閃身到庫克身旁,低聲說道:“恐怕是洪門的人來了,是不是現在就通知公爵?”
“再等等,”庫克盯着前面暗沉沉的夜,便是閃電耀出的光明也劈不開那濃烈的黑,庫克神色堅毅,回頭看看正與日本人商議的赫伯特一眼,然後就盯住詹姆斯的眼睛,“詹姆斯,今夜我們作餌,你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你準備好了嗎?”
聽着庫克一字一句的話語,黑暗中詹姆斯一聲輕笑,搖搖頭:“庫克,下地獄的又不是隻有我一個。”
“好!勇敢的凱瑟爾家族不會消失的!”庫克讚一聲,忽然擡高聲音:“赫伯特先生,菲利普上尉,恐怕洪門的人已經包圍了這裡,該讓小夥子們出來建功了。”
情勢危急,赫伯特與弓成勇泰拋棄外交上的虛僞,三言兩語間就已敲定了雙方的協議。聽到庫克的話,赫伯特整整衣衫,從腰間拔出一把手槍,不緊不慢的走到破裂的板壁前,閃電搖晃間,大英帝國的自信和安定在赫伯特臉上清晰無比。赫伯特擡起手,衝着天空扣動扳機,一彎紅色搖曳升空,越升越高,在紅色登頂將落未落之際,圍繞着這座屋落,四野間也有五六處搖曳升起紅色飛痕,緊跟着便是嘈雜的呼喝聲音,迅疾傳遍草場,即便是在震野的雷聲中,也絲毫不能阻擋。
怕是有三四百人!向海淵臉色一變,猛回頭看去,閃電明耀間,可見遠處的長草呼呼向前壓倒又繃直,轉眼間便要連成一圈,密密的再沒有縫隙!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這些白匪居然也會設置圈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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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林摸了摸身上的**,頓時心中有些醒悟,怪不得這次出動,居然要帶比平日多兩倍的彈藥,看來大哥早就有了安排。
遠處槍聲連連響起,方纔後路上留下的三個隊員已經與來人交上了火,長草四面搖晃,搖晃間槍火時時閃現。朱林與向海淵互相看看,點點頭,便要過去支援。橫天雲忽然從暗處鑽出,一歪頭吐出一口唾沫,對着向海淵四人低聲吩咐幾句,向海淵與朱林點點頭,答一聲“明白”,帶着烏萬達勇急速的向長草深處奔去了。
這時閃電越發的密實了,雷聲夾着閃電,已經分不清前後,槍聲混雜火光,逐漸連成一片。赫伯特看着遠處的一切,包圍上來的槍火已經逐漸壓制住了包圍他們的槍火,獵人反過來做了獵物,這種感覺讓他很是得意。赫伯特嘿嘿的笑了幾聲,回頭對着屋內衆人得意的炫耀:“這個世界,究竟還是我們歐羅巴人的天下,這些東方人,不過還是些矇昧的野蠻人,說到策略,只怕連大英帝國的皮毛都比不上。”
赫伯特有理由得意,這場反伏擊是他一手策劃,他一踏上夏威夷的土地,便將計劃傳遞給了庫克。如今一切順利,不一會兒聯軍便會按照計劃,穿插包圍這些黃皮猴子。等這場戰鬥結束,黃人在這個島上的力量被消除,之後庫克出面,夏威夷廢州建國,大英帝國與法蘭西帝國聯合庇護,日本聯合艦隊駐紮,從此恢復大英帝國對夏威夷真正的治權。
赫伯特的臉上充滿了開疆拓土的榮耀,但庫克臉上卻沒有絲毫的放鬆,不但庫克,便是瑟林頓與詹姆斯,臉上也不見的有計劃成功的得色。這十餘年來,像這樣的戰鬥,他們打過無數。若是這麼簡易便能消滅洪門,他們早就已是夏威夷之王。
平木青男悠悠醒轉,只覺左臂仍是刀絞一般,猛地他一警醒,急睜開眼,正看見弓成勇泰坐在他旁邊,平木青男頓時長出了一口氣,強忍疼痛低聲問道:“弓成君,可是到了談判之地了嗎?”
“是的!”弓成勇泰見平木青男醒轉,心中高興:“我們的使命已經達成了,帝國不會忘記平木君今日的勇敢!”
“還有小島君,”平木青男鬆了一口氣:“天照大帝保佑,希望我們能夠再見到他!”
此時的小島正三郎,正躲在長草叢中,暗暗的窺伺着遠處的戰鬥。這場戰鬥讓他越發的糊塗。俄國人突然捨棄了他,向遠處退了下去,他本以爲是被識破,哪知忽然之間,屋落前就響起一陣槍火,未等他從驚訝中反應過來。遠處忽然飛出幾發信號彈,隱隱的便是許多人圍了上來,不一會兒便跟前面的人接上了火。
誰是友誰是敵?平木青男到了哪裡?他完全不知道。隱在長草叢中,天空中的閃電越發的緊,雙眼早已適應了這種明暗連續的交接,他緊緊盯着前面交火的雙方,大腦飛速的轉動,思索着他該採取的對策。
也許是他想的過於入神,也許是前面的戰鬥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等到一絲光亮忽然反射到他眼眸,他才猛的驚覺。
那是刀光!
長年在高山中與生番較量,這種刀光小島正三郎並不陌生,不及思索,小島正三郎就地一滾,一股銳聲夾着呼嘯便從他耳邊擦過。
小島正三郎擡頭一瞥,烏萬一刀落空,反手便又是一刀削來,小島不及躲避,雙手持槍橫起一擋,不想腦後又是金風呼嘯,頓覺脖頸一涼。
達勇跟着一腳將小島正三郎踹到,厭惡的看了看身首異處的小島正三郎,狠狠的吐了口痰。旁邊向海淵見他們得手,低聲喝道:“走!”
說罷,四人閃身進入長草叢中,又向當面的槍火反圍了上去。
向海淵四人快速上前,不一會兒便反抄到了包圍聯軍的後面。前面聯軍的呼喝聲傳來,朱林停下仔細聽了聽,對向海淵低聲道:“對面的是俄國人!”
“英法俄,加上白匪,四面圍攻呀!”向海淵暗暗笑道:“可惜配合太生疏了,連我們這些半瓶子都防不住。”
“走!”朱林抽出腰間匕首,從地上抓起一把溼土,抹拭在匕首兩側,回頭低頭告訴烏萬和達勇將刀上抹上溼土,遮住刀光。雖然閃電連續中,反射的刀光並不明顯,但訓練有素的軍人,如小島正三郎,依舊能夠分辨得出。
四人悄悄散開,互成犄角之勢,似慢實快的向當面的俄國人靠了過去。俄國人身高馬大,遠遠高出向海淵幾人。可四人配合默契,烏萬悄悄跟上一人,那俄國人專注射擊前面的槍火,不察之下,腿彎忽然一涼,身體頓時失去支撐,一下便栽向地上。不等他痛呼出聲,朱林一匕首迎了上去,直插在那人喉嚨上。
赫伯特站在厚木桌後,依舊陶醉在自己的策劃之中。但瑟林頓已經覺出不對,他扭頭看看詹姆斯,見詹姆斯眉頭深皺,也是連連搖頭。
“洪門早有準備!”瑟林頓低聲說道。
庫克與詹姆斯不約而同嘆了口氣。包圍的槍火一點一點消失,便是這說話間,當面密密的槍火已經逐漸稀疏下去,本以爲被壓制下去的洪門槍火,卻忽如積蓄已久的烈火,轟的爆了起來。
便在這時,連陶醉的赫伯特也發覺了不對,瑟林頓聲音雖低,但赫伯特也聽得清楚,他吃驚的問道:“你們說洪門早有準備?”
庫克臉色漸漸凝重:“原以爲我們做的已經十分隱秘,看來還是低估了那個妖童。”
閃電忽然淡了下去,遠處的槍火此起彼伏,漸漸亂在一起。可屋內幾人看的清楚,包圍的人手正在逐漸惶恐。庫克的嘴脣緊緊抿着,這樣齊腰深的草場中,這樣一場暗夜亂戰中,不是白人所能熟悉的,這是一個圈套,那個妖童,依舊設計了一個絕對有利他們的戰場,就像七年前茂宜島海灘上的那一戰。
詹姆斯緊緊的盯着庫克,他在等着庫克發令。眼前的戰鬥逐漸明晰,他不用想,也知道草場中的人正在面對着怎樣的屠殺。但這場戰鬥遠未結束,他們還有公爵。
遠處槍火越來越疾,那是聯軍已經崩潰,毫無目標的四處射擊,向內心的恐懼射擊,這樣的士兵已經不是士兵,只是待宰的羔羊。
一直沉默的菲利普慢慢踱步上前,看看遠處,輕輕一笑:“庫克先生,赫伯特先生,現在應該是讓公爵登場的時候了。”
庫克猛然回頭,看向菲利普。不但是他,赫伯特更是驚訝叫道:“你說什麼?公爵?”
菲利普冷冷說道:“朱氏家族的厲害,公爵在五十年前就領教了。”跟着,菲利普卻又是輕輕一笑:“這次行動,公爵不過是想看看,朱氏家族如今成長到了什麼地步。”
“庫克,給公爵發信號吧!”菲利普拍了拍手上的灰,“這些灰塵也該早點掃去了。”
庫克深深盯了菲利普一眼,伸手從衣兜中掏出一個短短小圓筒——卻是洪門常用的傳訊煙花。庫克一拉火捻,抖手將煙花甩出,一流絢爛的煙火升騰而起,在空中爆出。隨着爆出的煙花,遠處山丘上“轟”的閃耀出一團火光,緊着便是連續幾團,轉瞬間嘶聲裂空,幾發炮彈連續而來,正正的砸在屋落之上。
火光連連,泥石四濺。正在激斗的衆人被響聲驚動,紛紛向屋落看去,眼見那屋落處烈火洶洶,屋內的幾人顯然早已粉身碎骨。
山丘上一人放下望遠鏡,滿意的點點頭,一揮手,命令道:“廢物已經清理乾淨了。讓小夥子們建功去吧,告訴他們,將朱氏家族踩到地獄裡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