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她才知道有些幸福是從心底散發而出的。
冬日,新娘穿着裸肩的純白色婚紗,當一旁有人關心地問她冷不冷的時候,她搖搖頭。
便有人笑道:“今天是新娘子最幸福的一天,就算外面再冷,心裡也是暖和和的呢!”
然後是一羣人的歡聲笑語。
初末看不見,但可以聽見新娘的聲音很溫柔。
初末對流年說:“你知道嗎?翅膀小時候有個願望,就是在村頭村尾分別開一家超市,讓他的老婆當兩家連鎖超市的老闆娘。當時我只覺得是在開玩笑,沒笑道他居然真的做到了。”
卻不想,流年居然反問:“那你知道我小時候的願望是什麼?”
“嗯?”初末歪着頭想了想:“當一個著名的鋼琴界大師?”
“不是。”
“那是……當醫學大師?”
“不是。”
嘴巴輕輕地嘟起,苦思冥想了一下,初末還是放棄了。流年太高深莫測了,心裡所想的不是她這種凡人能猜到的,所以她很乾脆地問:“那是什麼?”
“好好愛你。”
part2
流年今天要出一趟門,有些不放心初末一個人在家裡。
初末卻拍拍胸脯很淡定地說:“我都這麼大了,有什麼不放心的啊?我答應你乖乖地待在家裡等你回來,哪都不去!”
最後流年是被她推出去的。
對於她又回到小時候那股野蠻勁,流年又疼愛又無奈。要養回她的這些小習慣,可真不容易。
流年要去的地方非常的近,不過十幾步的距離,不遠的桃樹下,一個包裹得很嚴實的女人已經在那等了很久。
她站在桃樹下,看着只剩下枯樹幹的桃樹,樹枝上還有掛着幾個錦囊,其中一個快要掉下的時候被她重新給繫了上去。
聽到腳步聲,她轉過頭,將臉上的口罩拿了下來,露出一張熟悉的面孔。
只是一段時間未見,她整個人就快變得讓流年不認識了。那灰白色臉色嚴重到偏紫,表情也不如往常那樣開朗,多了一股莫名的淡漠。身爲醫學系的流年不會不知道這種狀況是什麼,只是……羅子嘉一直都在研究與心臟有關的藥物,還是沒能控制住嗎?
羅希勉強地露出一抹笑:“我以前挺不在乎自己的外貌的,不過在男神你的面前,還是有點在意的,你別用那種眼光看我好不好,不然接下去的話,我要怎麼說都不知道。”
流年輕“嗯”了一聲,別開了視線。
“其實我約你出來只是想請你幫我個忙……”
羅希說:“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把我的眼膜給初末吧。”
流年眉蹙:“你的病……”
“你也看見我現在的情況了,其實這幾年哥哥盡力了,醫生也盡力了。我記得很早的時候醫生說我活不過十八歲,但是我現在已經二十一了,多賺到了三年已經很不錯了。”
流年沉默。
“初末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希望我能爲她做點什麼。我已經跟家人說過這事了,他們都同意,而你……是初末最親的人,我想如果你答應了的話,我就沒什麼遺憾了。”
羅希的聲音有些哽咽,“這些年,羅家一直對不起初末,我知道那些事情之後一直都在想自己能幫初末做點什麼。在還不知道你們的關係時,我曾經想讓我哥哥照顧初末一輩子,可惜初末的心始終只在你身上。”
羅希說:“很早的時候我就覺得初末心裡藏着一個人,我的直覺向來很準確,只是沒想到那個人真的是你。”
“……”
“你別怪初末,那時候她年齡小,要不是她父親爲了保住我父親,也不會弄成現在這個樣子。初末很愛你,真的。現在她只有你這個唯一的親人,我希望你能對她好。這樣,即使我離開之後,都能安心的。”
流年知道羅希跟初末向來都很好,卻不曾想過她對初末好到這種程度。
也許羅希自己也察覺自己的說得有些沉重了,她笑着解釋:“我喜歡初末,是因爲在她身上看見了另一個我。也許你們都會奇怪爲什麼我對蘇鄴總是那麼凶神惡煞的……如果算得上的話,我們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具體說,他是看着我長大的。他是我的家庭老師,那時候爸爸很忙,哥哥在國外上學,所以他負責我所有的學習科目。小時候的我也不是這麼活潑的,就像我剛認識初末那時候一樣,安靜不說話,因爲我的病。”
“所有的女孩到了一定的年紀總是很夢幻吧,而且那個時候的蘇鄴英俊溫柔,在和他接觸的過程中喜歡上他,一點都不奇怪。後來被我爸爸發現了我對蘇鄴產生的禁忌感情,那個時候的大人思想總是好保守的,蘇鄴比我大那麼多又是我的老師,在他們認爲,我怎麼可以喜歡上他,跟他在一起呢?可是我不管,我就是喜歡。”
“蘇鄴被我爸趕出家之後,很幸運的在b大當上了教授,那個時候我並沒有想太多,只是偷偷地跑去他的公寓找他。卻看見他抱着別的女人走出來,他跟我說,他不可能會喜歡我,一直以來他都把我當成是學生。師生戀讓他覺得好惡心。我覺得他完全不是我認識的那個總是會溫柔地撫摸我額頭的蘇鄴。後來我才知道,他能去b大,完全就是我爸爸讓他離的我遠遠的所給予的報酬。”
“也許是爲了報復吧,所以我考上了b大。”羅希笑道:“我也改變了性格,大大咧咧,想說什麼就說什麼的性子。改到後來我都分不清哪一個纔是原本的我,也許這就是雙子座的人格分裂吧。也是在那個時候我認識了初末。怎麼說呢……其實我早知道她喜歡的是你,因爲我曾經一個不小心看過她的日記,裡面滿滿都是流年哥哥這個名字。你也許不知道,很多時候,她都會偷偷地跟在你身後,或者站在離你不遠的地方,只是那樣靜靜地看着你,嘴角就會流露出幸福的微笑。我時常覺得像她這樣的傻瓜世界上真的是絕無僅有,幸好上天眷顧,她一直喜歡的流年哥哥也是喜歡她的,不像我。”
說到這裡,羅希冷笑了一下,彷彿是對自己的自嘲。
但是她很快就恢復了平靜,望着流年,道:“所以我希望她能比我幸福,看見她能跟喜歡的人在一起,就像替我完成了一直心繫的願望一樣,你能答應我的對不對?”
part3
流年不是一個善良的人,他雖然同情羅希,但在她說那些話的時候,他想得更多的是初末,所以當羅希再一次問他的時候,他終於點頭答應。
而羅希,也露出了一抹放心的微笑。
我們都忘記了世界上有種友誼,它跟愛情一樣,偉大到看見對方幸福愉快,自己也愉快幸福。
幾乎是在流年出去的後一秒,初末就感覺到自己越來越不對勁,等到流年走了差不多十多分鐘之後,那種深入黑暗的痛終於襲擊了她。
最近總是這樣,頭莫名其妙地疼得厲害。早些時候只是隱隱的疼,她並未放在心上。可是後來的疼痛越來越強烈,她才隱隱地感覺有些不對。上次趁流年不在的時候,她有偷偷讓翅膀幫她在網上查過,什麼病她不懂,只知道是後腦勺那個球球惹的禍。
她不敢在流年面前有任何表現,不想讓他擔心,所以總是忍着。
好在每次頭疼的時候都是晚上,可今天不知爲什麼,居然一大清早就隱隱的痛,而現在腦袋就跟要爆炸了一般。
她緩緩地蹲在了沙發旁邊,抱膝縮成一團,一張臉因爲疼痛扭曲的泛白。
明明房間開着暖氣,她額頭上卻冒出了冷汗。
可就在這樣難以忍受疼痛的情況下,初末還是留意着外面的動靜,生怕流年忽然回來看見她這副樣子。
她不斷地在心裡禱告,希望流年不要在這個時候回來,不然就算假裝的再好都會露餡。
可當一雙手,輕輕地將她小身子抱進懷裡的時候,她幾乎嚇得連痛都忘記了。
在餘教授跟他說了那些話之後,心細的流年怎麼可能沒有準備?
如果每次他在家裡都看不見她犯病的話,那麼不是她隱瞞的好就是他離開之後她纔會表現出來。
所以他回來的時候,可以放低了聲音,然後將她疼痛的過程一覽眼底。
流年雖然是學醫的,但卻不能感同身受初末身上的痛,對於這樣的痛他更沒有辦法,只能輕輕地擁着她。
如果可以的話,他願意將她身體上所有的痛都轉移到自己身上,不那麼矯情地說自己有多愛她,只是她承受的苦太多了,他不希望在她如此脆弱的時候還要被這樣折磨。
初末垂着眼斂沒說話,只是緊緊地咬着雙脣,長長的睫毛上有淚水沾染。
就算再疼她都沒有哭,可在流年懷裡的時候,她的眼睛卻溼潤了。
她怎麼會忘記了,那麼聰明的流年哥哥,怎麼會輕易被她騙過去?
她只是恨自己不爭取,爲什麼會把眼睛弄瞎掉,如果不瞎掉的話,她就能看見流年哥哥現在的表情,就能看着他的眼睛告訴她,她不痛,真的!只要流年哥哥一直陪在她身邊,多大的痛都會被掩蓋,多疼的痛她都能忍受過去。
直到一滴淚落在她的額頭,初末身子一顫,猛地擡頭,“流年哥哥……你哭了?”她着急的想要摸索他的臉:“你別哭,流年哥哥,我不痛了,真的不痛了,你別哭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