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櫻如釋重負,忙忙回了鎮西王府。
一到府中,她索性連自個院子都不回,直接去了熙和堂。
這一回容媽沒有阻攔她,聽說她來看姚存慧,便陪笑說先去稟報。
終於不躲了?呂櫻心裡冷笑,不必容媽稟報,自己便進去了。容媽見狀也沒有阻攔,躬身應了“是”在前頭領路。
呂櫻沒有想到,姚存慧竟然病了。呂櫻進來的時候,姚存慧躺在牀榻上神情懨懨,見她來了勉強半睜開眼睛朝她笑笑,掙扎着要起來又起不來,還是紅蓼、萱草扶住了,虛弱無力的同她打了聲招呼,隨即又躺了下去。
呂櫻瞳孔驟然睜大,氣得一時說不出話來!她“病”成這樣了,她還能說什麼?即便說了,她也許也“聽不清”吧?
“大年下的,三嫂可得多多保重呀!弄出病來多不吉利,會倒黴的!”呂櫻不酸不涼丟下幾句話,轉身忿忿而去。
待她走了,姚存慧方從牀上起來,望望外頭漸漸黑下來的天,心也微微的沉下去。今日,沈佺沒有派人回來報訊,也不知如今進展怎樣了!
第三天,依舊平靜。此事沈佺只是旁聽,鎮西王府連派人打聽消息的資格都牽強,沈老太君索性命靜觀其變,簫夫人的臉色也愈加憔悴了,躺在牀上一度幾乎昏迷,令府中更加籠上了一層愁雲慘霧。
第三日晚上,千嶺終於又回府報信了,說是案子已經瞭解,等明日善後事宜處置完畢,王爺便可以回來了!衆人聽了這纔將心放下,烏雲罩頂的氣氛也鬆和了些。
簫夫人苦苦挨着終於等來了消息,卻再也撐不住,當夜又昏迷了過去,唬得姚存慧、沈佳琳等受了一夜,就在燕順居中暖閣裡隨意眯了一下。
第二天中午,沈佺終於回府,除了臉色有些疲倦,精神還好,披着猞猁大氅大步踏進府來,衆下人們彷彿一下子抓着了主心骨,心間情不自禁一鬆,忙忙躬身行禮。
沈佺先去給沈老太君磕了頭,祖孫兩個在暖閣裡說了好一陣子話,隨後沈老太君好言叮囑安慰了他幾句,便忙道:“快去燕順居看看你母親吧,這幾日她可擔心壞了!昨兒晚上聽說你無事一下子鬆了勁昏了過去,你媳婦和妹妹守了她一晚,你快去瞧瞧!”
沈佺一怔,心中頓時有些茫茫然、空落落的,忙答應一聲,出了門朝燕順居走去。
一路上,沈佺心緒亂如麻,莫名的煩亂起來,越靠近腳步越發沉重,發了一會兒愣,終於踏了進去。
燕順居衆人見了沈佺彷彿撿到了活寶,金英慌忙一路奔進去的大聲喊着“夫人!王妃!王爺回來了!王爺回來了!”小丫頭忙忙在前領路。
沈佺心中一暖,加快了腳步。
剛過了天井、穿堂,便看到姚存慧、沈佳琳、黎媽媽等衆人迎了出來,齊齊上前參見。
沈佺揮手命起,握了握姚存慧的手,二人脈脈相視;沈佳琳眼眶也有些發紅,屈膝叫了聲“三哥!”,沈佺輕輕拍了拍她的背後,一手牽着媳婦,一手拉着妹妹一同進去。
簫夫人已經聽到了消息,正掙扎着穿衣裳要起來,金英、金梅爲她披上絳紫葡萄紋的妝花緞披風,理了理頭髮,扶她靠坐在牀頭苦勸道:“夫人您別急,您身子虛弱快別下牀了,王爺一會兒會進來看望您的!”
簫夫人哪裡肯依?只是搖頭欲起,喘息着道:“你們這是做什麼,快扶我起來,我得親眼看見佺兒!”以往她臥病在牀起不來,沈佺只是在門口磕個頭,請她靜養便走了,簫夫人想及往事不禁火燒火燎的着急起來。
金英、金梅苦勸不已。
沈佺和姚存慧等走到門口剛好聽到簫夫人的話,沈佺腳步不覺微微一怔,黎媽媽忙陪笑道:“王爺,您和王妃進去看看夫人吧!夫人可想着您呢!”
沈佺點點頭,握着姚存慧的手進去。黎媽媽忙輕輕拉扯住沈佳琳的袖子,衆人回暖閣等候。
簫夫人正掙扎着,猛擡頭瞧見沈佺,眨了眨眼,頓時喜極,朝他伸着手顫聲道:“佺兒!佺兒!你回來了,真的回來了!”
沈佺心中酸澀,忙幾步上前,握住簫夫人的手,點點頭道:“是……,娘,我回來了!”
簫夫人心頭大震,哆嗦着脣怔怔的瞧着沈佺,目光直直的,眼眶中漸漸泛出水霧,猛的抱住他痛哭起來。
沈佺身子一僵,張惶的雙手慢慢擡起,輕輕的抱住了簫夫人,“娘……”母親的身體那麼瘦,他剛纔分明所見她的容顏那麼憔悴蠟黃,雙頰凹陷,目光無神,原先養回的一點兒肉這幾日盡數又耗盡了。沈佺心裡一時驟痛起來,輕輕的拍了拍她的背。
簫夫人眼淚越發洶涌,哭聲撕心裂肺,彷彿要把這二十多年的悔痛全部發泄出來,沈佺心裡百感交集,又喜又悲,又有點兒茫然恍然。他從沒想過,他們母子之間會有冰釋前嫌的一天!更沒想過這一天會來的這麼快。
姚存慧早已使了眼色屏退了金英、金梅。沈佳琳和黎媽媽在暖閣那邊也聽到了簫夫人的哭聲,兩人嚇了一跳剛想過去看個究竟,金英、金梅忙上前說了緣故,兩人方又站住了。
“好,好!”黎媽媽眼眶紅紅的,一時間有點兒說不出話來。沈佳琳也怔怔的瞧簫夫人的臥室方向望了幾眼,神情複雜,歡喜又傷感。
姚存慧見簫夫人越哭越傷心,還在斷斷續續的說着什麼,沒有半點兒停下來的意思,忙上前苦勸。沈佺也回過神來,一併勸着簫夫人。
好容易漸漸勸得簫夫人停下來,母子兩個好好的坐下說話。
姚存慧忙上前替簫夫人整了整身上的衣裳和頭髮,替她掖了掖被子含笑道:“娘,您好好的養着身子,王爺回來了,您也該放心了!”
“這事可正經了結了?有沒有留下什麼尾巴?有沒有人爲難你?”簫夫人拭了拭淚,忙又問沈佺。
沈佺一一回答了,說道:“這事本就與我無關,禮親老王爺與呂相爺聚衆調停達成了協議,周將軍跟呂家二爺道了歉、賠了禮,呂家二爺承擔醫藥費,這事就這麼結了!”
簫夫人和姚存慧均是錯愕,一方賠禮道歉,另一方承擔醫藥費?聽起來怎麼覺得那麼奇怪。
沈佺苦笑道:“大年下的,誰也不敢把事情鬧大了,若是惹惱了太后,誰也別想痛快過年!這樣雙方都算沒吃虧,都願意接受!”
簫夫人沉吟片刻,便又微笑點點頭道:“管他們呢,你沒事,娘就放心了!瞧你,”簫夫人握着沈佺的手不肯鬆,凝着他柔聲笑道:“瞧着也倦了呢,這幾日怕是都沒休息好吧?還有你媳婦,這兩日也累壞了,你們回去好好歇歇吧!”
“娘,那您也歇着!”沈佺點點頭,回握了握簫夫人的手,簫夫人滿心歡喜,連連點頭。
“娘,不如,晚上我和王爺一起過來陪娘用飯吧,順便把三妹妹也叫過來!咱們熱鬧熱鬧!”姚存慧又笑道。
“好好!”簫夫人大喜,忙笑道:“你們儘管歇着去,我讓黎媽媽去吩咐廚房準備,到時候再叫人去請你們!”說着又連聲趕他們去。
姚存慧一笑,忙出去叫了黎媽媽、金英等進來,然後才和沈佺一道走了。
沈佺眉宇間多了幾分輕鬆和笑意,緊緊握着姚存慧的手一路也不肯鬆開,姚存慧任由他握着,心裡一片安寧溫馨。
他們母子之間的心結,終於打破了最堅硬的那一塊障礙,假以時日,一切都會變得更好!
“慧兒,辛苦你了!”回了熙和堂,不等紅蓼等上來動手,沈佺親自將姚存慧的大暢解了下來遞給她們,隨後把自己的也脫了。凝着妻子溫柔恬靜的容顏,沈佺心裡頓時生出無限的歡喜。
原來母子連心這話果然是真的,有母親疼愛的感覺那麼好、那麼踏實而溫馨,他以爲他早已不屑,其實不過是心底的渴望被深深的隱埋罷了!她擁抱他的那一刻,他才明白,他有多貪戀那種感覺。
他可以擁有這一切,都是他小妻子的功勞。
姚存慧嫣然一笑,拉着他道:“我在家裡有什麼辛苦的,倒是你,聽孃的話該好好的睡一覺補補精神!”
沈佺一笑,便問道:“熱水備好了嗎?我先洗洗吧!”
“已經備好了,去吧!”姚存慧有些意外的笑道。姚存慧最不習慣的便是古人的沐浴習慣,冬天裡幾乎沒幾個人像她這麼勤快洗澡的。沈佺也是她經常催着才洗,沒想到他這回倒主動了!
沈佺見她的目光便知她心裡想着什麼,拉着她的手湊過來笑道:“我怕你嫌我髒。”
姚存慧撐不住“撲哧”一笑,嗔他道:“你倒有點兒自知之明!”
“爲了更乾淨點,王妃,你幫爲夫洗吧!”沈佺又曖昧一笑。
姚存慧的臉“騰”一下紅了,奪手不依。沈佺哪裡肯放?緊緊的握着,不由分說笑着將她拉進了浴房。姚存慧不好同他拉扯,只得隨了他進去,見衆丫鬟們一個個眼觀鼻鼻觀心、該幹什麼幹什麼,她心裡略略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