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起門來,姚老爺的臉色頓時一凝,姚存慧手心下意識捏了一把,“爹,究竟發生什麼事了?”
姚老爺似乎有些難以啓齒,略做停頓說道:“你還記得趙紀遠嗎?”
姚存慧秀眉微蹙,心裡當即涌過一陣難以言明的厭惡,點點頭道:“記得!”
“從前是爹識人不清,不想惹來這場禍事,”姚老爺也皺了皺眉,有的話卻不好當着姚存慧的面說,畢竟,將趙紀遠跟姚存美湊在一起的是沈佺。
“年前趙紀遠便同我說要搬出去,我沒有準,那傳出去不像話——”
姚存慧聽着輕輕點頭。不錯,準女婿一直在府中養傷,反倒在過大年之前一個人冷冷清清的搬出去,的確容易招惹不必要的閒話。
“可他又提了兩次,堅持過完春節一定要搬出去。我想了想,他遲早是要搬出去的,早去晚去都一樣便準了!”姚老爺盯着姚存慧道:“爹只是告訴你一聲,此人心機深沉,誰也不敢保證他出去之後會做些什麼!”
姚存慧挑眉道:“他是要離開京城還是留下?有沒有說依靠什麼爲生?”
姚老爺搖搖頭道:“他說暫時留在京城,至於靠什麼爲生,卻是語焉不詳含含糊糊,就因爲這個,爹才覺得應該跟你說一聲!雖說你如今貴爲王妃,可地位越高,一旦惹上麻煩影響越大,你心裡要有個數!”
“我知道了,爹!”姚存慧心裡一暖,點了點頭。
姚老爺面上微鬆,笑了笑,忍不住嘆氣道:“你和你姐姐都嫁了個好夫君,瞧着你們姐妹如今都生活得美滿和睦,爹也就放心了!也算對得起你們死去的母親!只有美兒,”姚老爺挑了挑眉,神色間劃過一抹黯然,“她是非嫁趙紀遠不可的,將來會過的怎樣還兩說!你們終究是姐妹,縱然從前她有多少對不起你,如今也受到懲罰了!看在爹的面子上,別再怪她了,行嗎?”
姚老爺凝着女兒,心裡有些沉沉的不是滋味。他從來不知道姚存慧和姚存嘉姐妹從前過的是什麼日子,但四姨娘掌家之後,有的是法子讓諸多舊事通過各種渠道進入他的耳中,他厭惡之極馬氏,但姚存美畢竟是也是他的女兒。
姚存慧的心猛的抽痛了一下,臉色頓時變得蒼白。姚存美,她饒了她,怎麼對得起前世那死在她手裡的本尊?前世本尊,便當她是親妹妹一般,可是最終卻死在了她的手裡!如今,她還要當她是妹妹嗎?
姚存慧沉默了半響,方輕輕說道:“爹放心,只要她不來招惹我和贊兒便好!”
這是她最後的底線,如果姚存美再敢惹事,她一定不會再給她機會。
姚老爺微微有些失望,可如今的姚存慧早已不是當年他可以任意指使吩咐的女兒了。她不願意,他完全沒有辦法。
“也好,爹會好好教訓她的!”姚老爺勉強點了點頭。
姚存慧見父親失望難過,心裡也有些難過發悶。也許在父親眼中,自己是一個睚眥必報、冷酷無情之人吧?可她心裡的秘密又怎麼能夠對他說?她能說“我其實不是你的女兒,你的女兒前世好悲慘,死在了姚存美的手裡!我是異世的一縷魂魄,就在那個時候佔據了她的身軀,然後重生到現在嗎?”沒準他更要認爲她神經錯亂!
父女兩個一時心情都有些低落,勉強說了幾句話,便一同出去。
姚存慧問明瞭沈佺和姚詩讚的所在,便與父親分別自己帶着小丫鬟過去。遠遠的看見沈佺在指點姚詩讚習武,姚存慧禁不住微微的笑了。
見她來了,姚詩讚眼睛一亮,叫了聲“二姐”便朝她奔了過來。
“瞧你,”姚存慧掏出手帕替他輕輕擦拭額上的細汗,微笑道:“大冬天的別在外頭這麼鬧,仔細回頭着涼了!”
“二姐,”姚詩讚興高采烈小聲說:“二姐夫說,我隨時都可以去王府找你呢!”
姚存慧忍不住“撲哧”一笑,瞧了一眼含笑站在一旁的沈佺,“本來就可以啊!”姚存慧心裡暗暗感激,沈佺對姚詩讚好,比對她好還要讓她喜歡。
攜手進屋,姚存慧一路拷問了姚詩讚些話,又叮囑了好些,姚詩讚乖乖的一一答應着,姐弟二人格外親密。
進屋略坐了一盞茶的功夫,姚存慧便和沈佺告辭回府。姚老爺和姚詩讚依舊送了出去。
姚詩讚因得了沈佺承諾,想着隨時可以去看望姐姐,心裡那股戀戀不捨也淡了許多,很痛快的笑着道了別。
回到熙和堂,兩人更衣略歇了歇,便去簫夫人和沈老太君那裡請安回話。
簫夫人身體依舊有些弱,神情有些憔悴。
沈佺見了不由擔憂,忍不住一問再問。簫夫人心中歡喜,臉上也顯出幾許笑意來,握着沈佺的手一再柔聲笑說自己無事,也許是過年這一二天累着了,歇歇就好。
姚存慧便又同簫夫人把了一次脈,簫夫人脈搏雖然有一些弱,但那是因爲她身體傷了元氣已久尚未完全康復的後遺症,正如她自己所言,她的身體是無妨的,好好休息便可。姚存慧便笑着說了,勸簫夫人多休息便可。
沈佺聽畢這才放心,於是兩人一起告退去沈老太君那裡。
望着兒子、媳婦並排着親密離去的背影,簫夫人輕輕的嘆了口氣,向關切擔憂扶着自己的黎媽媽悠悠道:“看着他們好,我心裡真是歡喜,便是爲他們做什麼,我都願意的!”
“夫人,可您自個也得保重啊!若您因此出了什麼事,王爺和王妃心裡怎麼好過!還有三小姐,她還沒有出閣呢!”黎媽媽語帶嗚咽,眼眶發紅,連忙別過臉去。
“是啊,我還沒有看到琳兒出閣呢!”簫夫人笑了笑,瞧着黎媽媽忍不住“呵呵”一笑,笑罵道:“大年下的你做出這副樣子做什麼?放心吧,我心裡有數!也沒這麼容易就去了!”
姚存慧和沈佺到了沈老太君那裡的時候,呂櫻和沈楨恰好也在,他二人也是剛剛從呂家回來的。
姚存慧和沈佺上前給沈老太君請了安,簡單稟了幾句,沈老太君便笑着點頭,讓他們坐下。
說了幾句閒話,呂櫻便朝姚存慧笑道:“對了三嫂,今兒我娘和我二嬸還特意問起三嫂呢!”
姚存慧聞言下意識朝沈老太君瞟了一眼,果然見沈老太君的臉色瞬間沉了兩分。姚存慧心裡不禁暗道呂櫻草包。沈佺的中立與沈老太君的態度不無關係,呂櫻大喇喇的就在沈老太君跟前說這種話,膽識倒不小!
“好好的,怎麼說起我來了!”姚存慧疑惑笑道。
呂櫻咯咯嬌笑道:“昨兒你們在宮裡不是碰上了嗎?我娘和二嬸一個勁的誇三嫂你溫婉賢淑、舉止大方、待人和氣溫柔,呵呵,恨不得把三嫂誇到天上去,我還從來沒見過她們這麼誇一個人呢!”
姚存慧忙笑道:“昨日我出宮的時候,恰好在路上碰到她們進宮,不過打了個招呼,我表姐、東宮的雲側妃便來了!呂大夫人和呂二夫人這麼誇我,我可不敢當!我哪裡有那麼好,四弟妹快別說了,叫人聽了笑話呢!”
聽了呂櫻那話沈老太君面色原本有兩分沉了下來,姚存慧這麼一解釋她才又緩了臉色,微微的笑着,不動聲色瞧着她們妯娌說話。
“哪裡!三嫂就是謙虛,我娘和二嬸所言果然不差!”呂櫻又笑着,一邊又道:“對了,我們家裡初六那日舉辦堂會,我娘特意下了張帖子給三嫂,等會兒我便給三嫂送過去,請三嫂到時候一定要賞臉啊!”
“正月初六?”姚存慧怔了一怔,似乎有些遲疑。
“怎麼?三嫂要拒絕嗎?”呂櫻微微有兩分不快,似笑非笑道:“難道三嫂覺得我們呂家門檻太低?”
這話甚是無理,沈佺眸色一沉,冷冰冰的盯了呂櫻一眼,呂櫻下意識一怯,避開了目光。
“四弟妹說笑了!”姚存慧忙笑道,一邊說一邊站了起來:“說起來可真不巧,我外祖母正好請了我初六那日上雲府一聚呢!我原本打算過兩日再跟老祖宗稟報的,既這麼着今日便說了也是一樣!”姚存慧說着朝沈老太君屈膝福了福。
沈老太君擡擡手命她免禮,笑着道:“聽你說起,老婆子纔想起來你外祖母雲老太君與我倒是許久不見了!既是長輩有請,那便去吧,替我向她問個好!”說着又向呂櫻瞅了一眼,淡淡說道:“三孫媳婦既然先答應了雲府這邊,恐怕去不了你們呂家的堂會了!你們呂家的堂會你去一趟就行了!”
呂櫻聽沈老太君一口一個“你們呂家”,方回過神來自己剛纔說“我們呂家”順口了,她自悔失言,不由得一時大窘的垂下了頭,低低的應了聲“是”。
呂櫻心中暗暗惱火兼且沮喪,今日回孃家,呂大夫人特意交代了她定要將帖子送到姚存慧手上,讓她初六去呂家參加堂會。呂櫻心想,當着沈老太君的面,又是相爺夫人親自正式下的帖子,姚存慧無論如何也推脫不得。沒想到事情那麼巧!
呂櫻卻不知,她暗暗沮喪的時候,姚存慧正暗暗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