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兒正想着問問大舅舅和大表哥呢,可巧外祖母您便說了!”姚存慧依言笑着起身。雲老太君不提那兩名不着調的庶出舅舅,姚存慧自然更不會提。聽大表嫂言裡言外的話,那兩人把外祖母幾次三番氣得夠嗆,她不找他們算賬就不錯了!
雲大夫人、閔氏也忙起身笑答。於是雲大夫人便帶着姚存慧去了,閔氏向雲老太君稟了廚房已妥善安排下去了,飯廳也已經着人收拾,便也告退回自己的開雲軒。留下大妞兒陪雲老太君解悶。
雲大夫人攜着姚存慧一道走着,使了眼色跟着的人便自動放慢了腳步,保持着適當的距離。
雲大夫人便小聲問着姚存慧在鎮西王府中的情形人事等,姚存慧正有心討教,便撿那要緊的都同雲大夫人說了。雲大夫人時而蹙眉時而展眉,有的誇姚存慧做得對,有的又提醒點撥幾句,姚存慧一一的都聽了。
“聽說簫夫人原本身體不太好,如今治療得好多了?”雲大夫人問道。
“是,”姚存慧點點頭,微笑道:“婆婆先前身子有些弱,如今已經好多了!再休養一年半載的,沒準就能完全康復了!”
關於簫夫人和沈佺之間的心病,姚存慧自不便同雲大夫人說起。
雲大夫人知道姚存慧略通醫術的,她語氣這麼肯定必定是有把握,聞言便笑道:“那就好!有個婆婆在撐門戶,對你和王爺都有好處!”又輕輕拍了拍她的手笑道:“你通醫術這最好不過,平日裡多照顧照顧她,她如今就王爺一個兒子,你對她好了,她自然也會疼你的!”
姚存慧聽着這話心裡“咯噔”一下,愣了愣。
她對簫夫人一直關心照顧有加,還在燕順居貼身伺候了一陣子,可聽大舅母的意思,怎麼不太對勁!
雲大夫人見她發怔卻是會錯了意,便又勸道:“你雖是鎮西王妃,可簫夫人終究是你的婆婆,你放下身段照顧她也是應當的!傻孩子,這有什麼好爲難的!王爺雖疼你,怕是捨不得你受苦受累,可在孝道上若是虧損了,會招人閒話的,對你的名聲也不好!”
姚存慧的心瞬間冰涼,停下了腳步連忙說道:“大舅母,我一直都很用心照顧婆婆啊,婆婆也待我極好,我們倆處得跟親生母女似的!不知大舅母是否打哪兒聽來了什麼話!怎麼——”
雲大夫人不由也愣住了,挑了挑眉。
“我說的是真的!”姚存慧急了,連忙挑揀了幾件事舉例同雲大夫人說了,證明自己沒有撒謊。
雲大夫人聽她說的頭頭是道,自然不會懷疑她撒謊,便皺眉道:“這就奇怪了!怎麼跟我聽到的傳言不一樣!這些話肯定是從你們府上傳出來的,慧兒,你不是得罪了誰吧?”
得罪?姚存慧苦笑,大房和二房共同存在便是敵對的關係,哪裡還用得着她去得罪!
“不瞞大舅母說,我婆婆身體不好,一直是二嬸代爲管家,如今婆婆身子漸好,又想把中饋交給我,二嬸她——”
雲大夫人點點頭,“這樣就對了!原來如此!不過,這對你的影響很不好,如今京城裡的上層貴婦圈子裡可都傳了些不甚好聽的話!”
雲大夫人不覺嘆氣,“沒想到你那二嬸竟然如此卑劣!”
姚存慧氣得心頭一股怒意,薛氏不僅僅想方設法拉扯着她靠近呂家、想方設法霸權不放,竟然還無恥的在京城裡造謠敗壞她的名譽!若非今日大舅母無意中提起,自己還傻乎乎的蒙在骨裡!
“家家都有煩心事,等回去我同婆婆商量一下,看這事怎麼辦!若不是大舅母提起,我真是什麼都不知道!”姚存慧不禁懊惱。
雲大夫人聽她這麼說,這種事都能拿去跟婆婆光明正大的商量,可見她們婆媳關係果然極好,心中略寬幾分。
“這也不能怪你!你是新媳婦,平日又不出府、不接觸外頭的人,哪裡知曉這個呢!”雲大夫人輕輕拍了拍她的手,沉吟道:“不如這樣吧,過些日子我請京城裡各位夫人來賞花,你和簫夫人一起來,讓大家都親眼看看!”
“我回去先和婆婆商量商量,若沒有別的法子,到時候再麻煩大舅母吧!”姚存慧聽畢謝了雲大夫人好意,笑着說道。
“這樣也好!咱們是自己人,慧兒不用忌諱太多!”雲大夫人一笑點頭,微微的嘆息,拍了拍姚存慧的手,不禁有些心疼。
姚存慧雖然沒有明着拒絕,暗示的意思已經很清楚了。雲大夫人知道她是不想給雲家惹麻煩。雲芷成爲東宮側妃之後,雲家跟着又低調了許多,堂會、賞花會什麼的都不再舉行,跟京城裡各家各府走動的也少。
如今姚存慧剛剛當上鎮西王妃,雲家便突然間高調起來,大張旗鼓的開宴、請她和簫夫人過府玩樂,的確很容易招人想歪。可雲大夫人卻不能眼睜睜的看着姚存慧的名聲被人敗盡,雲老太君若知道了也不會允許。
姚存慧聞言便知大舅母已經想到了自己所想,心中一暖,朝她感激一笑。
不覺到了怡性堂,雲大夫人便笑着轉了話題:“來,咱們進去廳上坐着,我叫人去請你大舅舅!”
“本該慧兒親自去拜見大舅舅纔是!”姚存慧笑道。
“你大舅舅性子古板,他的書房不許人去的,咱們等着就是,不必拘禮!”雲大夫人笑着領姚存慧從一邊抄手遊廊繞過去,回頭便吩咐了人去請雲大老爺。
姚存慧和雲大夫人進了雲大夫人和雲大老爺平日起居的正屋,在廳上剛剛坐下,便聽到了腳步聲。姚存慧連忙站了起來。
一兩句話的功夫,雲大老爺便進來了,姚存慧忙笑着上前屈膝福身見禮,雲大老爺呵呵笑着擡手讓免,彼此坐下說話。
姚存慧和雲大夫人關係親密極好,家庭瑣事也都肯說給她聽、聽她排解;面對雲大老爺的時候就沒有這麼輕鬆了,而且還頗有點正經危坐的感覺。
此刻,姚存慧便是如此,端正着身體坐在椅子上,打起十二分精神客客氣氣、恭恭敬敬的同雲大老爺說着話,雲大夫人在他面前顯然也沒平日那麼隨意,至少架子也是端着的。
幾句尋常的問候、家常過後,便沒有更多的話可說。沉默片刻,雲大老爺掠了掠花白的鬍鬚便道:“你二舅舅、三舅舅也都在家,你順便也過去問候一聲吧!大新年裡,這纔是禮數。”
雲大夫人聽見這話便擡眼朝雲大老爺望過去,笑着道:“老太君那邊還等着慧兒過去呢,等飯後看着有空再去吧!”
雲大老爺聞言有些不悅,瞪向雲大夫人道:“這會兒離午飯時間還早呢,你就叫個妥當人領慧兒過去一趟吧!到底是一家人,怎麼這麼生分!”
雲大夫人頓時氣怔,當着姚存慧的面又不好同他爭,便垂下了眼眸。
姚存慧心中苦笑無力,大舅舅倒是個好兄長,只可惜人家未必把他當成兄長看待!像雲家這樣的,庶子敢明目張膽的將嫡母氣得夠嗆,在京城裡想必都找不出第二家來!偏偏這大舅舅那麼認死理,愣說都是自家血脈云云。
“大舅舅說的是,既如此,慧兒便過去給二舅舅、三舅舅拜個年吧!”姚存慧笑着起身。
雲大夫人無法,只得命人好生送她過去,又暗暗給她遞了眼色,小聲叮囑她見個面就回。
姚存慧輕輕的點頭應了。
姚存慧先去了怡和堂二舅舅那邊見了雲二老爺和齊氏。
夫妻倆聽說歡喜之極,親自迎了出來。尤其是齊氏,熱情的像是一盆火,親熱的拉着姚存慧的手一路說笑着進去。姚存慧硬着頭皮忍着縮回手的衝動,勉強應付陪笑着。
進了客廳,齊氏又忙笑着迎命人斟茶、上點心果盤,殷勤相勸。齊氏臉上的笑容就沒停過,嘴巴也沒停過,也不知她突然間哪裡來的那許多話,滔滔不絕、口若懸河。那雙狹長的眼睛閃着光更是不知在她身上打轉了多少個來回,令姚存慧有種羊入虎口的感覺。
“我就說咱們表姑奶奶是個有福氣的,果然如此!鎮西王年輕有爲,戰功赫赫,在咱們大週年輕一輩裡那可是獨一無二的!表姑奶奶,你可真是好命呀!”
齊氏呵呵的又笑又贊又嘆,瞧着姚存慧有些挪不開眼。通身的寶石紅撒亮金牡丹妝花緞氣派,高高梳起的雲鬢上赤金點翠三尾鳳頭步搖態勢如生,三股鳳尾揚起盤在髮髻上,尾部各鑲着一顆拇指大小的橢圓形紅寶石,鳳首銜着的金色流蘇末端綴着顆指頭大小長得如水滴般的奇異珍珠,在額前偏左隨着行動輕輕晃動,華貴之氣畢現。
雲二老爺也笑着贊同妻子的話,點頭笑道:“是啊,慧兒,你這麼出息,你那早逝的母親在天之靈也要含笑了!”
姚存慧頓時有些尷尬,勉強訕訕吱唔應聲。她不知道自己這怎麼就算是“這麼出息”了,而且,還能扯到逝去的母親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