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存慧倒沒有胡亂遷怒人,盧氏來問什麼,該着她的便吩咐容媽、紅蓼等相關人等料理了。盧氏自己來來往往的跑覺得不好意思,便陪笑着請求將容媽、紅蓼和萱草暫借過去用幾天。
姚存慧當然不肯,也不管沈佳琳和姚存美就在身旁,攤着手玩笑道:“三嬸您這一開口豈不是存心叫我爲難呢!熙和堂上上下下哪裡離得開她們三人?如今添了良哥兒,她們越發不得閒了!”
盧氏面上有些訕訕,她本以爲自己好歹算是長輩,又當着沈佳琳和姚存美兩個外人的面,姚存慧好歹不便拒絕。她哪裡想到姚存慧正愁自己的態度沒法傳到呂家給個下馬威呢,巴不得當着姚存美的面來這麼一下子!
“是三嬸考慮的不周到,那要不,小杏、小梨也行!”盧氏忙又笑道。
姚存慧掩面咯咯一笑,笑嗔着盧氏道:“三嬸分明拿我玩笑打趣呢!這幾個小丫頭懂得什麼呀!平日裡也不過打打雜罷了,上不得檯盤的!若我真應了三嬸那分明不是幫忙,那是添亂呢!若傳了出去,豈不是丟我們沈家的臉!闔府中哪裡尋不出辦事又老成、又利索、又有經驗的好人來,三嬸何苦要我這兩個毛丫頭呢!若有什麼需要我這裡拿主意的,三嬸儘管叫人來說就是,我斷斷不會叫三嬸難做!”
“這是哪裡話!你是什麼樣人三嬸還能不知!”盧氏說着,二人相視一笑。若沒有姚存慧就沒有她的今日,見姚存慧油鹽不進也不忍再逼她,閒話二三便去了。
盧氏雖然有些失望,卻也忍不住暗暗的羨慕姚存慧。試問這世上有幾個女人能夠活的像她那麼率性、直白?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不願意做的事情即便無法改變也絕對不強顏歡笑、表面上做賢良背地裡吞苦水!
她和沈三老爺可算是患難夫妻,相互扶持一路走來,彼此之間的感情可以算得上是真誠真摯,但即便如此,如果沈三老爺執意要納妾,她還真不得不打落牙齒和血吞,爲他操持辦理,將新人順順利利的迎娶進門。否則,就是不賢。這樣的名號太沉重,她擔不起。
雖然自己擔不起,可看到有人硬是要擔,盧氏是打心眼裡佩服敬嘆。
“姐姐,你這樣——是不是不太好吧!”姚存美和沈佳琳都有些尷尬,姚存美便笑着故作輕鬆說道。
沈佳琳雲英未嫁,對這種事情不便開口表示意見,聞言分明表示贊同,擔憂的看向姚存慧勸道:“嫂子,那到底是呂家啊!不過嫂子放心,在我心裡,你纔是我嫂子!還有娘,也必定向着你的!”
姚存慧不由“撲哧”笑了,先向沈佳琳瞪了一眼嗔她道:“你啊,別亂說話給嫂子我做禍呢!娘她老人家素來公平,最是面慈心善的,只要王爺高興,她便高興。至於我,當然只有我一個是你的嫂子了,即便將來再進門十個八個,那也是你‘小’嫂子!”
說的幾人都好笑起來。沈佳琳一呆,也咯咯的笑個不住。
姚存慧又向姚存美道:“我就是這個性子,好不好的也顧不得了!即便我不這麼着,人家進了門也不可能會同我好,這一點大家心知肚明,再裝模作樣的便沒意思了!你放心吧,你二姐姐我心裡有數!我剛剛纔出月子的人,照顧良哥兒且忙不過來,哪裡還有精力去做別的?我手下就這麼兩個用慣了的人,哪裡又離得開了?闔府上下那麼多人哪裡挑不出好的來?便是說破天去,也沒的是我的不是!要怪啊,只能怪王爺太心急了些!若等我將身子調理好、休養過來了,等良哥兒大了些,那時我纔有精神幫他料理呢!可惜他又等不及,卻又怨誰?”姚存慧說畢冷笑了兩聲。
姚存美和沈佳琳面面相覷,一時說不出話來。
“還是,二姐想得周到!二姐心裡有數就好了!這男人,還不都是這樣!”姚存美輕嘆,想要再說幾句,看到沈佳琳在旁邊又不便說,只得默默閉了嘴。
沈佳琳察言觀色亦察覺到了,自己到底是個未嫁姑娘,納妾的又是嫡親哥哥,沒有立場聽什麼、說什麼,便指了個藉口笑着起身告辭。姚存慧也沒留她,順口笑道“閒了再來”便叫人送她去了。
“二姐,”姚存美這才挪了挪身往她旁邊湊了湊,小聲說道:“我隱約聽說,王爺這些天都被姐姐趕去睡書房——是不是真的?”
“這個竟連你都知道了!”姚存慧吃驚的睜大眼睛,相當於承認了此事,嘲諷道:“真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古人誠不欺我也!”
“二姐!”姚存美見她這時候了還文縐縐的掉書袋不由得又氣又急,抱怨道:“二姐,你太糊塗!這男人哪個不是愛偷腥的貓!趁着王爺對姐姐你愧疚,姐姐應該使些手段將他好好的攏在身邊纔是,怎麼反倒把他往外推呢!姐姐慪氣也該有個度,過了就不好了!萬一王爺一氣之下真惱了,那姐姐怎麼辦?呃,論理這些話不該我說,我,我——姐姐,我也是擔心姐姐啊!”
姚存慧半眯着眸子不動聲色打量了姚存美幾眼,她能感覺得到姚存美說這話的時候並非全然做戲。也許,是戲做得久了,大家情不自禁都會當真了幾分!姐妹兩人虛情假意,不知不覺也漸漸的將真和假不能清楚區分了。
“怕什麼,”姚存慧微笑道:“你放心吧!我和王爺的感情不是那麼禁不住考驗的!若就因爲這個王爺便真惱了我,那我還真不稀罕他!他也不值得我去喜歡!”
姚存美望天無語,結結巴巴道:“可是,可是姐姐你既然心裡還有王爺,爲何要這般賭氣呢?何苦!”
姚存慧秀氣的眉毛高高的挑了挑,理直氣壯道:“因爲我心裡有氣,我心裡不痛快!不這樣我這口氣消不了!”
姚存美張了張嘴,覺得自己完全被她的理直氣壯給打敗了。
“好了!”姚存慧“撲哧”一笑,滿不在乎微笑道:“我可是太后親賜的鎮西王妃,侍奉婆婆、太婆婆皆無半點不對,又爲沈家生下了嫡長子,就看着這個,沈家也不能夠把我給休了,你姐姐我是那麼輕易讓人欺負了去的嗎?”
姚存美腦海中頓時轉過千百個畫面,皆是從前種種,一下子有些心虛起來,訕訕的笑着點頭附和說“是”,勸她的話一下子被拋到了爪哇國。
在吉日當前,姚老爺向幾位掌櫃、賬房和府上的管家交代一番之後,便帶着姚詩讚離開了京城去外地巡查生意去了。
“老爺,這樣不太好吧?畢竟,咱們二小姐是鎮西王府,這一杯喜酒老爺不去喝似乎有點——”郝掌櫃小心相勸。
“有點什麼?”姚老爺不屑哼了一聲,冷笑道:“有點不給王爺面子?有點帶累了我女兒賢惠的名聲、令她沒臉?”
“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就對了!”姚老爺長長吐了口氣,嘆息道:“男人家三妻四妾原也尋常,這沒什麼!可鎮西王,咱們是幾十年的老交情了,關起門來這話我也沒什麼不好說的!他明明答應我女兒此生不納妾,如今我女兒過門纔多久?又剛剛給他們沈家生下了嫡長子,他轉臉就做出這種事來,這不是給我女兒沒臉、給我們姚家沒臉嗎!我們姚家沒有那麼大本事同人家硬碰硬,惹不起我還躲不起!這杯喜酒,我是絕對不去喝!對了,賀禮也不必送了,這是他們沈家的事,本來就同我們沒關係!”
郝掌櫃聽了也不禁嘆息,聽東家這麼一說,果然是鎮西王辦事太不地道了!男子漢大丈夫,不能做到的事情便不要輕易許下諾言,許下了就定要做到!他們經了一輩子商、做了一輩子生意的,最看重的就是“信義”兩個字,難怪東家會如此反感計較!
“這賀禮還是象徵性的送上一份吧,二小姐還在沈家過活呢,別讓二小姐難做!”郝掌櫃又勸道。
這段時間,鎮西王納側妃一事是鬧得沸沸騰騰的,鎮西王妃的醋勁多多少少也傳了些事蹟出來,聽起來有鼻子有眼、似模似樣的。郝掌櫃是看着姚存慧一路成長走過來的,不忍心看到她吃虧。
“你就放心吧!”姚老爺呵呵笑了笑,壓低了聲音道:“我這個女兒可不是一味捏酸吃醋的糊塗人,她心裡清楚着呢!出不了事!”
郝掌櫃一怔,不覺同姚老爺相視哈哈大笑起來,掠着鬍鬚不住點頭笑道:“不錯不錯,咱們二小姐聰明過人,當然不會吃虧!”
隨着姚老爺父子的離京,將這件事再次推向了更高的高峰,京城裡八卦滿天飛,對鎮西王妃極其孃家皆有了個全新的認識。
吉日如期而至,鎮西王府鼓樂喧天,熱鬧非凡。在這潑天的熱鬧和歡聲笑語中,呂蓉乘着八擡大轎,風風光光的進了沈家的門。姚存慧身子不適,一整天從頭至尾都不曾露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