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真正這方等着的人兒卻是生不如死, 本就是不死不活,這瑞子來她窗前說的一番話可真是折煞了她。
“奶奶,三少爺回了, 可是徐靜硬是不讓我將您的事兒告訴三少爺, 說是隻要我將此事說與三少爺, 她定是要與夫人們一道將我趕出家門, 還說簫家容不得這番的不受矩的女人。”窗外的人兒說着哭哭啼啼, 聲音有着明顯的沙啞,似是在這之前,她便被責訓過, 顫抖不已。
“可是苦着你了,都是清桐的不是, 連累你們了。”清桐說着眼淚簌簌的留下, 她本是將自己於李府救慧子離開一事沒有訴於簫府的任何一人, 可是今兒怎麼就被徐靜告訴了大夫人?可不是倆位李家的姊妹回了孃家,後聽府上人提及的?想到這裡, 她不禁地生寒。
“奶奶,您可是要保重身體啊,大夫人已經知道此事,想是不久定會問您的,到時您可千萬別承認, 若是果真要將事情鬧大, 就讓她鬧大去, 傳到三少爺的跟前就更好, 瑞子已經不敢回三少爺的跟前了……”
瑞子苦口的說着, 似是死神的宣判,活生生的將她的心掏空了, 這苦苦等待的簫傑如今就在府中,可愣是不知自己如此的狀況,若那大夫人真是要將自己如何,到時候真的受不住這家規的處置,不知那與着自己同榻而眠那麼長時間的枕邊人,會不會落淚?她想着不禁地將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不知它還能挺多久。
這偷着將徐靜的事兒告訴清桐之後,瑞子於是再次準備回去即便是沒有了靠近簫傑的機會,但她始終會待在他的身邊的,這些年,三少爺待她如何她心裡清楚的很,且如此得人意的主子,不是每個丫頭都有這麼好的運氣的,徐靜終有一天會生不如死,視她眼中釘的人定不止她一人,總有人比自己狠。
回走院子的途中,果不出所料的遇上了徐靜,只見她仍着一身青色的外衣,踱着小碎步,遠看總是像走在雲中,她的手中仍是端着一碗湯藥,一副無心世事的樣子惹得瑞子一陣厭惡,本是想只當作未見似地插身而過就好,可偏偏徐靜叫住了她。
“可是又到奶奶跟前說我的不是了?”她總是坦然的一塌糊塗,那端在盤中的青花瓷的小碗在似是比她還要坦然。
“這誰說誰的不是,大夥兒自個兒心裡清楚,本以爲你徐靜是個文弱的丫頭,一輩子呆在府上自生自滅的算了,可誰知竟是這麼不要臉的貨色,三少爺是你喜歡的人嗎?你配嗎?!”瑞子說的咬牙切齒,她雖是早知道徐靜對簫傑有意,可畢竟那時她與自己好,可如今她與自己儼然已經不成一派,何必要幫着遮掩?!鬧出點事兒來正好堵住她的口。
“你別在此胡言亂語。”徐靜想回些什麼,可天生嘴拙的她竟氣得有口無言,加上瑞子所說本就屬實,她原本與她同榻而眠時不免說些女兒家的私話,這些心事兒瑞子該是瞭然於心的,如今被她生生地說了出來,不想竟是如此的不堪,於是瑟瑟的臉紅着轉身準備離去。
“你總是端着這碗藥送與三少奶奶,可不是裡面加了甚?”這徐靜還沒來得及離開,瑞子忙得衝了過去,一把將她手中的湯藥給散了地上,還有一部分灑在了她白底的碎花鞋上,好不當心。
“奶奶在裡面可是受盡了苦,你怎能這般的落井下石?!”徐靜說着,那紅着的臉即刻變得煞白。
“徐靜,別總是擺着一副悲天憫人的臉,像是挨着所有人的欺凌,誰不知道你那是貓哭耗子?三少奶奶?你叫的倒是甜,可心裡哪天不想代替她?”
“你胡說。”徐靜極力的爭辯,可始終無法讓眼前的人閉嘴,似是自己以前的想法是那那樣的拙劣,而自己又是多麼的令人作嘔,於是她急忙逃開,好將自己藏起來。
待瑞子走後不久,那由遠及近的腳步聲慢慢地向她的房前靠近,該來的終於要來,在這一刻,她倒釋然了,這個世上沒有邁不出去的坎兒,若是最糟糕的就是此時此刻,那麼死亡算什麼?總比生不如死的好,於是閉上眼睛,等着死神的降臨。
門被很粗魯的打開了,清桐沒有睜開眼睛,只是因着她不想看見那一撥醜惡的嘴臉,這裡都是平時見過的簫家的家丁和丫鬟,如今嘴裡都是不乾不淨的劣語,真是世態炎涼啊!
“將她擡出去。”只聽那大夫人小竈的管家婆子一聲令下,其餘的人即刻賣力的衝了過來,既而將不死不活的她拉上了擔架,然後狂顛着朝着他們口中的‘處置’處走去。
這是這麼長時間以來第一次見到陽光,在這樣的情況下,它居然還能暖暖的灑在她的身上,是不是連着老天都在試圖安慰她?清桐笑了,可依舊不想睜開眼睛,因爲怕在睜眼的瞬間就進入了黑暗,與其如此,還不如一開始就呆在黑暗裡,久而久之便不覺得害怕了,只有溫暖過的人才會害怕冰冷。
不知過了多久,她被放在了一塊挺涼的地上,這樣的冰冷凍得她突然的有了些意識,緩緩地睜開眼睛,這般花哨的屋樑怕是隻有正堂纔會有,轉過頭,看向那不斷的從很多人眼中射來的目光,她頓時感覺暖和了,至少人們還是關注她的,即便是看熱鬧的。
“醒了?這屋子裡的人兒,可是都等着呢。”這是判官在說升堂呢!
大夫人似乎比前幾天胖了一些,那本身應該寬身的外衣,如今已經緊緊地貼在身上了,看來是爲自己的事情真是操了不少的心;老爺倒是瘦了不少,是不是怕兒子那裡不好交代啊?!反正李家是不用交代的,簫家現在風光了,兒子們都比李家的有出息,而李家正好出了事,這不等不讓別人高了一等,然後低着頭看着你,甚至覺着費勁。
“咳咳咳……”真是沒出息,怎麼忽地的咳嗽起來了,這本來是想喊喊二老的,這不,只能光顧着咳嗽了。
“清桐,你這都是怎麼了?”清雅的臉黃的滲人,天知道她受了什麼樣的折磨,是不是隻有如此的至親纔會可憐自己?她的淚傷極了,想定是不好受吧,“娘,您都將清桐怎麼了?她爲何這般的模樣?清桐可是有了身孕的,怎能受得如此的折磨?”
“你大概是屋子裡待得久了不知這窗外的事兒吧?!你妹妹可是不如你的肚子爭氣,至少你只是掉了,她可是變着法兒的糊弄人,當着別人都是傻子呢。”這個新來的厲害,一語驚人。
“怎會出得這事兒?清桐是不會做如此齷齪之事,除非逼不得已。”清雅極力的爭辯,那本就瘦弱的身子,如今更加的顫抖,而站在一邊的簫仲卻無動於衷,根本沒有了之前的關心。
“你可是別不信,你們李傢什麼事兒做不出來?光是嘴上清高,暗地裡可不知吃了多少的葷,此次若不是我們簫家極力的保着,怕不是早就在朝中化了名兒,光顧着看着你們仨人兒在此而已,可瞧瞧你們誰爭氣的?”
“你別血口噴人,清桐,清桐你可是看着姐姐,這昨兒不是還好好的麼,今兒怎就這般的模樣了?”清雅一雙淚眼,那原本瘦弱的身子不斷地顫抖着,哭得清桐都捨不得起來,急忙一笑當安慰。
“姐姐不必擔心,清桐這不是還活着麼?!”她說的坦然,實則神傷。
“娘,您這是將弟妹都關了哪裡啊?瞧瞧瞧瞧,這活着是活着,可這都瘦成什麼樣子了?身上都臭了都。”這等陌生的聲音似乎也不是向着她的,難不成又認了什麼乾親?這簫家的乾親本就比至親還多,也是當然,看看這地位這權勢,要巴結的現在不巴結更待何時啊!
“李清桐,念着你爹與老爺本是至交,在朝中相持這些年,本就是不易,是老爺開明,將你家三閨女都進了簫家的門,這死罪可免了,但活罪可是難饒的,喏,這本是該傑兒親手給你的。”大夫人說着將一張黑字的黃紙扔與了她,可是被揉搓的不輕,這紙竟皺的像被用過的一樣,甚是骯髒。
邊上的清雅一把抓了過去,仔細一看差點嚇得暈過去,那本就輕顫的身體待看完後顫的更加的厲害,“娘,娘,清桐是不會做出那樣的事情,我哥哥向來與嫂嫂不和,這是衆人皆知的,況且那後來李家的管家與嫂嫂又有私情,她當是自個兒走的。”
“自個兒走的?這說是你嫂嫂跟着那野男人偷情未遂後遠走高飛?”這話簡直將清桐的耳膜刺穿,居然說慧子與野男人偷情?何等的屈辱!
“閉上你的嘴。”清桐傾盡全力的將自己沉重的身體支起,似乎人只要站得低就永遠得不到別人的正視,於是她不遺餘力的站起,搭上清雅的一把,總算是高了起來,“就你們這些廊間雲雀,有何資格在此說別人的不是?倒不是各家人都死的光了,無事話聊?”她眉間剛烈。
“大膽,你,你竟敢這般的放肆?”大夫人拍案而起,似是這無聊的人便是她。
“放肆?簫老爺不嫌才拾進家門的李家女兒豈敢?”她本暈眩不已的頭似是好多了,“這一紙休書我李家的女兒不需要,留着給你們簫家別的少奶奶用吧。”說罷她便強忍着全身的痛楚轉身離開。
這樣的一腔熱語驚得簫家上下傻了眼,從未有人知道這李清桐本就不是一個弱女子。
“來,來人啊,將她杖責五十,扔出簫府。”簫仲抖着滿臉的鬍鬚,已經不知如何表達自己的語言。
“是。”只聽一聲響亮而乾脆的應聲,既而上來四個家丁,一把將她撞在長廊的柱上,而後伏地,每人手中一隻棍,打得不亦樂乎,那種皮開肉綻的疼痛從她的每一根神經傳進她的大腦中。
“老爺夫人,求求你們了,清桐不懂事兒,這樣會把她打死的,夫君,夫君,您求求老爺夫人吧,清桐快熬不住了。”清雅只覺胸口忽地的沉悶,她無力的跪坐於地,不知天地合分。
“爹,娘,弟妹……”
“你不必說甚。”這簫宗的話還沒有說完,大夫人即刻阻止,其實他哪裡想到會是這般的後果?他本就是想將她逐出簫家大門,與簫傑斷了關係便好,哪知恆生出這番的事兒來。
“別打了,別打了……”清雅早知簫宗無望,便撲着朝那棍仗中去,打手們見不關其事的人進了來,於是立刻停了手。
“姐姐,清桐若是活着,定是要如着保慧子一般的保你周全。”她的聲音很小,連着她自己都聽不見,眼睛慢慢地撐不住,可意識還是有的,腦海中始終飄着清雅那一抹彷徨在無助中的身影,惹她哀憐,方不知,其實最惹人哀憐的便是她自己。
“呀,你們這是在作甚?”這忽地的驚叫惹得全場的注意集中到了大門的中間那個靚麗的紫色影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