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間, 清桐漸漸清醒過來,那來自身體的不適使她重重的戚了眉,她緩緩地睜開眼睛, 眼前的一切都是那麼的熟悉, 看着窗邊站着的那一抹熟悉的身影, 她再次閉上眼睛, 她怕是做夢, 可那眼眶的淚水騙不了自己。
“夫人,你醒了!”忽地聽到的抽泣聲,他連忙走至了她的身邊, 看着她緊抓着身前的被祿,將自己的臉擋着, 可那隨着一道顫抖的身體可是不能將他欺瞞的。
“夫君何時回的?!”她的詢問, 他的懺悔。
“讓夫人受苦了。”簫傑說着, 怔怔地低下了頭,接着便輕輕地將她的被祿拉開, 慢慢地拭去她眼角的淚水。
“夫君回了就好,回了就好!”清桐低低的抽泣,曾幾何時她這般的依賴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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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讓膳房燉了些清淡的粥,夫人怕是餓了吧!”他輕輕地問,沒有告訴她, 這碗粥從一開始就準備着, 不斷的溫熱, 直到糊了, 後又重新再燉, 真的等了好久,久違的懷抱, 久違的味道,她早就忘記自己的感受。
親自將那溫好的粥端來,而後看着她吃完,擦去她嘴邊的粥湯,他們彼此默契的一笑。
“夫人,有件事,我不得不告訴你,但是,你一定不能難過,失去了,我們還可以再有……”
“我知道的,他走了,是我這個做孃親的不爭氣,留不住他。”清桐說罷她撫着平坦的小腹,婉兒的一笑,滿屋的淒涼。
“我們都還年紀尚淺,孩子指不定就如着他一般的來了,夫人若是再自責下去,我也會不安的。”他更加的自責。
“是啊,他還會來的,只是暫時沒有空罷了。”清桐說着笑了笑。
“是啊,他可能公事繁忙,抽不出身罷了。”簫傑緊接着說道,倆人相視而笑。
“夫君何時起身?”他始終是要離開的,她的直覺而已。
看着她寒如冰霜的眸子,不知她還能承受多少,於是遲遲的開口,“明日便進宮了。”
“哦。”她仍然不問,只是莫名的相信,“那早些回來。”這話淡如煙,可卻在他的耳邊怎的都不願散去,像咒語,瞭着他的心絃,本想將那與着公主徵納一事告知於她,可聽了這話,他又生生的嚥了回去,在心中暗暗發誓,我一定會回的。
次日清晨,簫傑如時的起身,倆人相視,卻不說話。
她看着他離去的背影,那寬大而結實的胸膛,不知還能不能有那機會依靠,於是將自己深深地蜷縮起來,繼而再次沉沉的睡去。
“眼下,這簫家的老爺是明着看你不慣,這都又是兩日過了,簫老爺與着簫家二少爺早就從那宮中回了,偏偏這三少爺遲遲不見人影,可是算着什麼法兒?”孫氏哀嘆着,將手中的藥碗端至了她的跟前。
“會回的。”她依然如此回答,簡潔,無力。
“你可知是爲着甚?”孫氏不解。
“會回的。”她不想看她。
“清桐啊,你可是在怨着娘?”孫氏說着,深深地自責起來,“若不是孃親當初開了那口,你怎會受着今日的罪?!”
入冬了,外面的風已經刺骨的寒冷,她聽了這話隨即一顫,“娘怎會得有着如此的想法,不能了罷,三少爺待我挺好。”她說着心裡的話。
“怕是你不知,慧子每過一段時日都稍些信來,她怕是累着你,便沒有直送到簫家,由着孃親一直幫着你保存着,只待你空了便回去看看。”孫氏說着拉她在廊間的木椅上坐下。
“慧子過的可好?”她淡淡地問。
“好,那張少爺待她很好,兩人現在南昌安定了下來。”
“那真好。”一如她的口氣,她能想象那和諧的場面,她羨慕着,默默地祝福着。
“若是你當時也跟着慧子一道去了,或許也能如着他們一樣。”孫氏的話一出口,清桐便怔怔地看着她,是什麼樣的力量讓如此賢德,從不逾越道德與規矩的母親生出這樣的念頭?怕只有母親的一顆心吧!清桐默笑着。
“三少奶奶,老爺與夫人來了。”瑞子說的這會子,那一干人等已經站在了眼前,那陣勢,總是這樣的浩大,好不刺眼。
“給老爺,夫人請安!”清桐起身,既而欠身作揖,不大的禮,卻大了距離。
“都坐吧,今日我們來也是有件事情要告知與你。”簫仲說着自顧着在一邊坐着,既而自斟着茶,好知趣。
“甚事?老爺只管說來。”既是你要說,我又有甚樣的理由不聽?清桐這樣想着。
“因着傑兒在爭氣的很,在朝中更是如魚得水,步步高昇,皇上看中的緊,本是在與你李家的女兒做親之前,皇上便有意將其皇妹平陽公主嫁入簫家,這男兒的政事本是不該說與你們女人聽,可此事便也關係着你在簫家的活計,公主入了簫家,那便是簫家的榮幸,故不能委屈了人家,我與傑兒他們思前想後,便決定由着公主做正房,清桐你便做那偏房,與着公主同侍傑兒左右,你看如何?”簫仲說着,笑得燦爛。
“不怪老爺如此開心,原來是公主要來了,簫家蓬蓽生輝了。”清桐冷笑,一抹淡淡地哀傷在心間悄悄地綻放。
“當然,實則這正房與偏房可不是一樣?!真如着三夫人與着大夫人,可不都是好的緊?我更是哪個都不偏,且公主溫和近人,更是難得的很。”簫仲全力的誇着這未見面的預定兒媳,捋須長嘆。
“老爺這豈是不偏心?怕是偏的大發了!”清桐說着忽地的笑了起來,不曾想,把自己丟了,別人都不要,就這樣騙着你,若不是這有心的簫老爺前來告知,怕是直到簫家張燈結綵的那天,她都會丟那臉的問一問下人,今日爲何如此熱鬧,自己的夫君要成婚了,成駙馬了,自己卻不知道,“既是公主要嫁你簫家三少爺這一房,豈能讓她與着別的女人公用?這豈不是委屈了人家?!”
“你,你這是何意?難不成還委屈了你不成?”簫仲聽出其中的酸意,沒好氣的說道,暗歎其不知好歹。
“老爺還真是擡舉我了。”清桐說着起身慢慢地踱步,“與着公主共侍一夫,我李清桐可是要在你簫家的祖墳上磕頭上香三日謝過?更要八百了你簫老爺?”
“你這不知好歹的東西,今日我們能前來與你商量,那便是看在我簫家與你李家還有交結的地方,與着公主共侍一夫,那是你八輩子修來的福分。”大夫人聽不下去了,拍案而起。
“我李清桐自視不比任何人低下一等,我若是要那八輩子要修,那便是要修得不要嫁到你們簫家來,想要我退位做偏房,別說我不讓,只要是我活着一天,那公主就別想與我同住一屋。”她說的決絕,倒是將那來者都驚了一驚。
“那可由不得你。”簫仲氣急的一拳釘在那木桌上,使得上面的茶具顫了一顫。
“我活着,就由不得你們,除非我死了。”
“既然你這麼想死,那就成全了你,來人將這賤婦拖出去,鞭打五十,看她有多嫩的肉。”大夫人毫不猶豫的下令。
“你們簫家真是蠻不講理,今日若是想動我的女兒,就先打死我吧!”孫氏一把護住。
“站着作甚?將那老不死的拉開,狠狠地打。”大夫人急忙說道,那上來的大漢聽着她的命令,一把推開了孫氏,毫不費力的將李清桐拉了走。
“你們這些人,目無王法,放開我的女兒,放開她——”臨刑之時,她被生生地拉至一邊,眼看着她被那長長的皮鞭一下下的打在身上,那由着鞭子與肌膚重重抨擊的聲音,聲聲的扎進她的耳朵,撕碎了她年邁的心,這多年來她無微不至的珍寶啊,今日卻被人當做垃圾一樣的糟蹋,這位母親,如遭雷擊,那撕心裂肺的嘶喊,想徹整個天空,連着老天都忍不住顫抖。
“老爺,老爺,求您了,別打了,三少奶奶的身子還沒有好,她受不住的,求您了……”模糊中,只有那一抹綠色的影子在不住的顫抖的祈求,可她卻在祈求聲中綻放着如花的笑容。
“你可服了?”大夫人冷笑着看着眼前同樣年紀的女人,似是站在了理由的頂峰。
“還是清桐的那句話。”孫氏毫不畏懼的與其對視。
“也罷,既然你們執意如此,那我只好不記臉面了。”說罷她指着邊上的小廝說道:“叫那後務帶些人來,將這倆人踢出簫府。”
“不必了。”孫氏竭力的嘶吼道:“今日之事,謹記於心,可別怪他日之時無葬身之地。”說罷她大步的走至女兒的跟前,推開那手執長鞭的大漢,那沾滿血跡的裙襬觸目驚心,可她卻視若無睹,從來沒有過的力氣,一把將清桐拉起,背至自己的肩上,既而大步的走出院子,在衆人的視線中挺直了背離開,一路上無論那隨着一道而來的丫頭如何的勸阻,她都不想將她放下。
“女兒,都是孃親的錯,這個男人是不能佑你平安的,若是當初娘不讓你嫁到這裡,你何嘗會受到如此的委屈,你怪娘吧,你怪娘吧……”她一路揹着,晚間的風如此的淒涼,清桐的頭始終靠在她已顫抖的肩膀,只是她沒有發覺,那背上的人兒已經淚流成河。
“你怎會在此?”清桐走後,簫仲遲遲的纔出來,邁出門便看見站在門口的三夫人,似是站得很久,這樣冰冷的冬天,將她的發間都染了一層淡淡地銀霜。
“回房吧,我叫丫頭幫你燉些暖身子的湯!”簫仲只希望她沒有聽到一切。
“不必了。”三夫人遲遲的開口,“這湯能暖人心嗎?”她的話如着這深秋一般的炎涼。
“能,只是要喝完才能。”簫仲亦是遲遲的回答,他知道,終是瞞不住的,只是希望這時間能淡化一切,包括恨。
“那請老爺多喝些吧,只有老爺的心熱了,其他人的心纔不會那麼冷。”三夫人說着進了屋子,簫仲隨即跟了進去,支開了大夫人與簫宗一干人等,他想靜靜地勸慰。
屋子裡的丫頭們還在不停的擦着地上未乾的血跡,誰能體會着血的主人當時是何等的絕望,以至於將他們都流失了,差點都流盡了。
“傑兒怕是被你弄丟了。”她說的話隨風而逝。
“不會的,只不過一個女人而已,夫人多慮了。”簫仲笑着說道,不知是寬慰的自己還是別人。
“一個女人而已!”她重複着這句話,嘲諷的笑了笑,將那佈滿血跡的被祿拉好,既而回過了頭,“就像傑兒的孃親一樣是嗎?”
“夫人今日怕是累了吧!”簫仲不耐煩道,他不想再想當初,人的一生總是由着錯誤堆成的,沒有錯誤就沒有人生路。
“我只有成日的睡不着,哪裡來的累?”三夫人近了他說道:“只怕是老爺終日流連花間累了吧?!這踏花歸來滿身的香味,誰都能聞見,只怕是老爺當着誰都害了鼻子病,終日的掩耳盜鈴了吧!”
“你放肆!”簫仲怒目而視,直指她的鼻尖,“你們這些終日不無世事的婦人,我看就是吃飽了撐得慌。”
“妾身只說了實話,老爺便如此的生氣,放肆?聞不見味兒的人便都不是放肆了?既是老爺喜歡人說謊,那妾身便再也不說實話了。”說罷她儈步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