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說了半天,只聽得清雅清梅,那位不作聲的清桐一如既往的安靜着,簫傑可是在那方的蝴蝶中尋了良久,纔在最後面觀着她的身影,或是因着不鮮豔,故,不顯眼。
她只着淺藍色錦衣,那只是由着白色素線繡着的雛菊隱隱可見,頭上簡單梳起的青絲只由着一隻白的通透的玉簪簡單的固着,末了,嘴邊帶着淺淺的笑意,似是邊上的女子說了什麼慰心的話,簫傑雖是與着她不算熟識,可她的淡然卻是讓他極爲讚歎,似是認爲此女子定是比着其父說的不凡。
“清桐,你未來的夫君可是在看着你呢。”喬慧暗暗地說着,她對於此次李家與簫家的婚配並不看好,當是自個兒便是由着父母之命嫁與李家,如今,清桐亦是走着她的路,想是日後定是與她差不了哪去,故,替着這位多年的密友黯然憂傷。
“只當是不知便好。”清桐說着繼續朝着前方走着,倏然與着簫傑擦肩而過,她亦只當是不知。
“可是好生的怪着,當初我與着李樑便也是如此,想着嫁了也罷,可不知,竟是這般的無奈。”喬慧說着便不覺得苦笑。
“想是那日,你與張俊生定是商議好了吧?若是我果真放了你走,你可是要和着他遠走高飛?”這張俊生是京城有名的商人張謙之子,清桐雖是不識得此人,可每每去到喬慧家之時,喬慧定當提起,可是誇讚的不得了,喬父起初便是應了那張家的求親,想着兩家可着實的門當戶對,喬父亦是經商出聲,可是連着聘禮都收了下來,只待着共商那徵納的日子。
可天不隨人願,只因着李衡上門探友,見不遠處喬慧與得喬林一同嬉戲,那隨着一道的李樑見喬慧出落的如着那仙人般的入眼,可是當時便被勾了魂兒,李衡本也是不知這喬慧已許了人家,只當是兒子喜歡,便與着喬家老爺附上一句玩笑之話,話約,若吾兒能得喬家之女,便是金銀得道之時啊!說罷他哈哈大笑。
他這一說,亦真亦假,喬家老爺自然是心中有數,這商人能嫁入皇家,可是十八代修來的福氣,想也定是祖墳葬的好,就如着王子不小心看上了灰姑娘,從此能飛上枝頭當鳥老大,簡直就是不得了,既是要巴結,定是要巴的像樣,便二話不說的將自己的兩個女兒都許了去,就如着那獻寶之人,既是不知人家喜好些甚,乾脆將邊上的都裝了去,不是說着麼,多多可始終是益善的。
待進了那吢王府廳中,六王爺老遠的就迎過來,唏噓的說着些不着邊的話,當是客套,清桐沒注意他說些什麼,只是看着他不斷的動着嘴,和爹爹一樣的虛,可是矮了爹爹一截,長得並不好看,一嘴的牙黃的可以。
清桐曾問過母親,爹爹爲何這般的虛,母親只說:這不虛豈有財源滾滾?!感情這財是虛來的,當虛到一定境界的時候,財自然也就來了,亦不知何時,這虛成了開場必須品,不用不行了。
待不多久,便是將下人們帶着各自的主子去往自個兒的房裡,這吢王府可是大得很,空着的客房可是多了去了,便是再來百十人亦不是問題,可是皇親便是這個奢侈法的。
因着清桐特別提出,這喬慧便是在她邊上的房間住了下來。
這吢王府可着實是一個依山傍水的好地方,即便是自然的不足也須得用人工的補上,於是便在清桐打開窗戶之時便能看見這園中園的美景。
王府的園子是按着T字形建造的,杵在最東邊的是六王爺的園子,中間的且是六王妃一人待的地兒,西邊的園子且是最大,當由着各位王妃分着,起初便是留着客居之處,可是這時間久了,主子多了,便不由的成了鳩巢,雀也就隨着搬到了最前邊,這西園只留下少許的房間,當是平時主子們的親朋招待之地。
平時清梅便同着王妃走的近些,當是留在王妃的邊上,清桐她們則是被按在了西園,說是這地兒僻靜,只有主子住,故按的近人情些,實不知,這處可是王府中最熱鬧的地兒,明裡暗裡都不得安生。
清桐的房間,門朝北,雖是有些偏了,可朝南的窗戶開着,可是暖和的很,窗後便是處在最前的客房,成回子排開,相對的房間竟是遠的看不清,着實的寬敞。
這窗子前便是一排小雛菊,與那直至入冬還綠着的小草竟是相濡以沫的待着,明媚的陽光灑在他們的身上,一動不動的站着,都覺着是懶洋洋的,清桐看着舒心,竟是不注意那窗前的人站在門前正仔細的打量着她。
“這園子着實大的很,可不知是誰人擺設的,竟將這方土地造的這般的美。”喬慧見着如此景色,不覺誇讚了起來。
“是的,可想着院子裡的主子們定是舒心。”清桐不經意的說着,倒是沒有注意邊上的人。
“想李府在外人看來亦是鳥語花香,可是又有哪一位主子過的清閒?一個個還不都是忙的很。”喬慧幽幽地說着,目光渙散。
“你終日都想着這些不好的,可是壞了心情,且想些好的,可別糟踐了自個兒。”清桐說着便將手伸出窗外,摘了一朵雛菊,慢慢的放在鼻子上,那隱隱的香味不斷的溢出,幽幽地飄進折花人的鼻中,似是不住的詮釋此生的芳華,可是透人心脾。
“若是你嫁人了,便知我的苦,慧子可是希望這簫家能善待了你,不叫你受委屈,這不順心的日子可是難捱。”
“不說這些了,凡事慧子只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便好,咱不去操那份閒心,‘無情便是順心時’慧子只當是一人過了便好。”清桐知能這般的勸着,心裡卻因着她這一說突然的怕了起來,若是自個兒日後亦是這樣,可是會同着她一樣的怨念?可是還能與着如今一樣旁觀者清嗎?
“啊——”清桐的話音剛落,忽地的一聲尖叫便從着不遠處傳出,接着便是滲人的哭喊聲,可是出了甚事?想着便拉着喬慧去到外邊。
這門一開,便看見對門的丫鬟驚恐的趴在門檻上尖叫着,似是看見了什麼贓物。
待清桐與喬慧到了那邊,便看見一幫人圍着,不知出了什麼事。
“秀秀這是怎麼了?秀秀這是怎麼了?爲什麼走了,爲什麼走了……”從人羣中傳出的女人的聲音遂然已嘶啞,便是像失去了至親的人,如此的撕心裂肺。
“這可是誰在無事取鬧?”一位秀麗的佳人縱然的出現在人羣的身後,她的出現引得觀看的人紛紛地散開,見着那雍容的打扮,想定是這園中的主子,待看清身後的跟隨,清桐便是瞭然了,於是也拉着喬慧隨着衆人散至兩邊。
“這可是誰手裡的丫鬟?”待那位佳人走近略看了一眼,開口便是沒好氣的一句,“今兒可是有客人在府上,出了這麼一件髒事,可着實是噁心的慌。”
“王妃,王妃可是要替奴婢們做做主,這秀秀早上還好好的,這怎麼就突然的去了?想定是誰使壞的,秀秀可是活潑的人兒……”
“住嘴。”這話還沒有說完,那佳人可是就聽不下去了,皺着眉頭回道:“你們這些個賤人,平日裡不見你們做了什麼好事,背地裡可是做的多了去,好的怎麼不讓主子們給做做主?還想着誰會使壞?那是她活該,誰讓她悶着騷,終日裡勾搭王爺的?”
她這一說,那地上的人兒可是哭的更加的厲害,急忙辯解:“秀秀不是那樣的人,菲兒和秀秀是多年的姐妹,秀秀的脾性我是知道的……”
“這人心我且是知的,若是碰上自個兒想要的,即便是自己都會搞不懂自己,何況是別人,丫頭,你別傻了,走上我的道兒可就是你的死期。”這位佳人似乎很是無奈。
“若是沒人領了,便是隨地埋了吧,讓管家取些銀子寬慰她的家人便是。”說罷便將袖中的絲帕取出捂着鼻子厭惡的走了,跟在她身後的清梅似是有些怔住,但隨着王妃的離去,她便也跟着走了。
這個被叫做王妃的女人離去的背影讓清桐越看越覺得深遠,最後竟是如着萬丈深淵般的在她的腦中盤旋,她不敢去琢磨這究竟是爲着什麼,只是因爲那太深了。
清桐隨着人逢中撇去,那位死去的姑娘靜靜地躺在地上,一種說不出的美,那慘白的臉上似乎掛着安詳的笑意,似是離開便是極樂了,脖子上的勒痕很深很深,如着那道背影,讓人想立刻回頭。
“這丫鬟可着實可憐的很,連着死後一片清淨之地都沒有。”回的路上,喬慧感傷的說着,似是感同身受,見着清桐沒有回答,她便接着說道:“當年,我三娘去世的時候就是這樣的,不過她是病死的,大娘也是如着王妃這般的神情,着實的不在乎。”
“爲什麼不在乎?”清桐雖也是大家人家的女兒,可是她從未經歷過這般的事情,初見那女子的容貌時還愣了好一會兒,後見王妃那般的不經意,於是自個兒也跟着不在乎起來,可是事後想想,那可是一條人命,眨眼間便成了煙霧,可是多麼的淒涼?
“那時,我也是這麼想的,三娘因着女兒早懵,便是將我視作親生女兒般的待着,後見她被擡出大院的時候,我便同着她一道靜止了,那時,我便知道,這世間就是這麼的涼,不容的你去捂熱。”
“慧子,可是別想了,越想越覺得累得慌,還是早點進了房休息吧。”清桐雖是自個兒這麼說,可卻又想着,自己可不是那世態炎涼的造就者麼,或者說,世人都這樣,一個人死了,別人還是要吃飯睡覺,還得好好的活着,或許再過幾天,幾乎都已經將你徹底的遺忘,你的靈魂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否來過這個世上。
待將喬慧送進房後,清桐便獨自一人坐於桌前,靜靜地閉上雙眼,聽着這世界的猙獰,漸漸地,那猙獰變成一個女子的臉孔,漸漸地,那張慘白的臉孔變的越來越清晰,越來越近……
清桐忽地的睜開眼睛,她的這種想法將自己嚇的一身冷汗,這張臉,不就是那個丫鬟秀秀的臉嗎?怎麼會想到這裡,清桐將臉埋進自己的手中,不能自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