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門有女 286 狩獵盛事
元意讓針線房給她裁製了一套新的騎裝,銀紅相間的顏色,剪裁合身,穿在身上,更突顯她修長的身材,既有婦人的優雅貴氣,又不失綺麗明媚,可見繡娘確實花了一番心思。
因爲要去狩獵,多少有些危險,不能像以往的夫人見聚會一般把鴻奴帶上,元意不得不對鴻奴哄了又哄,才說服了他和素梅待在府裡。
晉陽的軍營駐紮在西城極西的地方,是晉陽的關口要隘,和突厥的領地隔着一道城塹,日日夜夜都有士兵住手在城塹上,觀察敵情,以防突厥襲擊。
此時春獵的地點就定在軍營不遠處的一處狩獵場,背靠山林,獵物豐富,又有完備的建築設施,原來本是皇家專用,但因爲皇帝甚少出宮,狩獵場逐漸荒廢,先皇賜予節度使使用權利,平常作以軍事訓練等用途。
蕭恆早就瞧上了這處好地方,早早地讓人規整好獵場。此次狩獵在於立威,外則是威懾在暗處監督着他們舉動的突厥人,內則是威懾那些心懷鬼胎之人。
這次的春獵人員並不僅僅是軍營的守將,晉陽城中有頭有臉的人也在邀請之列。聽說都督夫人也會出席,所以大家皆帶上自家的夫人,齊聚城西的狩獵場。
狩獵場有一處寬闊的廣場,整整齊齊地排列着一千精兵,廣場之上,聳立着一處雄渾大氣的閱兵臺,旌旗搖曳,獵獵作響。蕭恆站在最前沿,身穿玄色的騎裝,身材挺拔勁瘦,威儀天成。他的身後站了兩排人,左側是身穿盔甲的將領,右側是晉陽城中的達官貴人。
蕭恆一臉肅穆,看着下面嚴肅齊整的軍容,眼中露出一抹笑意,氣沉丹田,對着下邊的士兵大喊,“演習開始”
他上前幾步,奪過士兵手中的鼓棒,長臂一揮,鼓棒嘭嘭嘭地敲在鼓面上,高遠而沉重的聲音頓時瀰漫整個廣場,雄渾而磅礴的氣勢撲面而來,宛若帶着沙場的金戈鐵馬和塵囂煙火,讓人彷彿置身廝殺的戰場,緊迫而懾人。
應和着鼓聲,下邊的士兵突然大喝一聲,氣勢雄渾,如上雲霄,像是約定好了似的,他們不約而同揮出手中的長槍,一招一式,都帶着雷霆霹靂之勢,果決殺伐,有突破萬物的銳氣和決定。單是一人使槍還不覺得如何,千人使槍,動作整齊劃一,精確到每一絲一毫,宛若一人。每一個人的氣勢疊加匯聚,最終匯流成海,可媲日月。
不管是誰,看到臺下的演習,眼中俱是盛滿了驚詫和震動,雖然只是冰山一角,但是每一個人都知道這是一支狼虎之師。
太不可思議了,蕭恆究竟是怎麼做到的。要知道,他才上任不過一個多月而已,這麼快就訓練出了精銳之兵,他的實力果然深不可測。不少人心中震撼的同時,心中又重新對蕭恆有了估量。
閱兵臺上的演習還在繼續,除了耍槍,他們還分批地表演比鬥,招式狠辣,可見是真招式。
元意與衆位夫人坐在閣樓之上觀禮,這樣盛大的局面就算是平常的男子也不曾不見,更遑論養在閨閣之中的各位夫人。閣樓之上,只聞驚呼陣陣,甚至還有膽小的夫人退在角落,拍着胸直呼嚇人。
當然,見不得煞氣的大多是養尊處優的達官貴人之妻,相比之下,那些守將夫人就豪爽多了,雖然相貌沒有其他夫人那般嬌美,但是一身騎裝,也別有一番利落爽朗的氣質。
旁邊就有一個三十開外的守將夫人滿眼不屑地看了角落一眼,語氣鄙夷道:“不過是演習而已,都沒見血呢,她們害怕個什麼勁兒,真是丟人。”
因爲是特地參加狩獵,就算是不會騎馬,都會穿上騎裝,而那些貴婦人都是怎麼奢華怎麼來,香風陣陣,彩鍛紛飛。不知道還以爲是進宮朝見,哪個當她們是來狩獵的。總之,以守將爲首的夫人對做派奢華的、不知人間疾苦的貴婦人極爲不滿。
“可不是麼。要不是我們邊關守將男兒拋頭顱灑熱血地守衛邊疆,哪有她們這些名門夫人快活的日子。還有臉說我們粗鄙。”
守將都是憑着軍功拼殺博位,大部分人出身比較低,雖然他們如今身居高位,說不定十幾年前還在田間放牛呢。因而他們夫人的出身也高不到哪裡去,大多是鄉村野婦或是鄉紳商女,不管是出身還是見識都比不上世家大族養出來的大家小姐。
大家都同在晉陽一個圈子裡,以守將爲代表的勳貴一派難免受到世族的嘲諷鄙夷,兩邊的恩怨向來不少。
都在一塊地,那兩人的交談自然逃不過其他人的耳目。在名門夫人的圈子裡,就有不服氣的夫人反駁道:“都督大人訓兵有道,怕是突厥人見也聞風喪膽,絲毫不敢有侵犯的念頭。突厥人尚且如此,更何況我等夫人乎”她又轉向方纔說話的婦人,諷刺道:“難道屠夫人覺得下邊的士兵只是徒有其表,虛張聲勢”
不得不說,經過名門教養和宅鬥練出來的貴婦人就是會說話,既爲了自身的尷尬找了藉口,又捧了蕭恆。最重要的是,她還遊刃有餘地坑了那位夫人一把。
真真是殺人不見血。
那夫人口拙,本來就不怎麼會說話,如今被對方這番污衊,頓時急得面紅耳赤,看着元意支支吾吾,不知道該說什麼。
元意都作壁上觀。私心裡她還是喜歡勳貴一派,到那時她不能偏幫,世家之中也有投靠蕭恆的,她自己的出身也是世家大族,更加不能自行打臉。
“各位將軍夫人跟隨將軍出生入死,家學淵源,見識不凡,自然見識頗佳。只是其他夫人沒見識過這番陣勢,一時回不過神也是情有可原。”元意和煦一笑,而後話鋒一轉,轉移了話題,繼續道:“別說是鄒夫人,我乍一看,也被嚇了一跳。”
大家都聽得出元意有意當和事老,也不會不給她面子,鄒夫人與屠夫人對視一眼,抿脣一笑,算是暫時和解了。
“我家將軍對都督夫人推崇不已,直言大人年少有爲。”屠夫人有感元意方纔的解圍,連忙出口讚道。
聽了屠夫人的話,鄒夫人掩脣一笑,眸光一轉,落在元意銀紅色的騎裝上,笑道:“都督夫人一聲騎裝,想必也是不遜於鬚眉,我們待會兒可要漲漲見識。”
“不過是略通一二,哪裡比得上男子。”元意微微一笑,看向世家夫人,“你們倒是想到了偷懶的好法子。上馬顛簸得很,我看下次也不穿騎裝來了。”
大家紛紛掩脣笑了氣啦,直道元意風趣。大家又開始和睦地交談,彷彿方纔的風波未曾存在過一般。元意眯了眯眼睛,掩住了眸中深意。
擂鼓頓歇,元意的目光隨之而去,就見蕭恆放下鼓棒,大笑道:“善哉。此乃吾鋒銳之師,名鐵血軍。”
蕭恆準則一個多月待在軍營裡,並不是簡單地爲了獲取軍心而裝模作樣。實際上,通過與士兵的相處,他一直都在考察和尋找有能力的士兵,再加上他從京城帶來的五百精兵,組建了一千多個綜合能力出衆的鐵學軍。這一支人馬,將是他最依仗的親兵,成爲對付突厥的利器。
廣場上的士兵歡聲大呼,閱兵臺上的衆人不管是什麼心情,都齊聲道賀。蕭恆志得意滿,心情大悅,振臂一呼,朗聲道:“擂鼓,狩獵。”
一千士兵整齊有序地退開,消散在狩獵場各處防備,廣場一下子變得空蕩蕩的。就在這時,不知道從哪裡涌出一羣獵物,有野兔、麋鹿和野豬等等,或是溫順或是兇猛,都帶着野性,可見並非馴養,廣場上一下子就嘈雜起來。
蕭恆接過是從遞過來的弓箭,向後拉滿,嘭得一聲,長箭精準地沒入野豬的眼睛,那野豬頓時狂躁起來,奮力掙扎,大約過了一會兒,才猛然停住了,嘭得一聲,宛若山倒一般砸在了地上,塵土飛揚,驚得百獸齊鳴。
元意本來屏住的呼吸陡然舒開,臉頰漲得通紅,眼中異彩連連。她幾乎沒見過蕭恆出手,只是知道他身手不凡,沒想到箭術也是高超得很。最近她在習箭術,對於射箭有了更多的體會,不管是力道、方向還是風速都是影響準頭的因素。若是她射出這一箭,只能紮在身上,把它激怒而已。
不管是高臺還是閣樓,道賀與讚賞之聲不絕於耳,元意含蓄地與她們寒暄,目光始終都鎖定在高臺上。只見上邊再次嗖嗖地射出了不少弓箭,下邊還在奔騰的獵物都紛紛倒下,如此狩獵才正式開場。
蕭恆讓衆人自由散開狩獵,他才緩緩走上閣樓,來着元意的面前,笑盈盈道:“意兒,和爺比試一場如何”
元意笑彎了眼,下巴一擡,看了他一眼,慢悠悠道:“比就比,我豈能怕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