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5 好大忽悠
蕭恆輕笑了一聲,心中愈發好奇,趁機夾了一筷面送進嘴裡,臉色頓時詭異起來。元意雖然賭氣扭過頭,但是餘光一直都注意着這邊的動靜,看到蕭恆的臉色,皮笑肉不笑地問了一句,“怎麼,很難吃?”
“哈哈,怎麼會,好吃極了。”蕭恆乾巴巴地笑了一聲,鄭重其事點了點頭,一副感動地要哭的樣子,“我從來都沒吃過這麼好吃的面,真是太幸福了。”
“爹爹,我也要吃。”
蕭恆看了看鴻奴天真的小眼神,臉上突然堆起慈祥的笑容,“別急,爹爹夾給你。”
然而,元意眼睜睜地看着蕭恆輕巧着夾起一條韌勁十足的麪條放進鴻奴的紅纓纓的嘴裡,鴻奴嚼了幾口,突然哇的一聲吐了出來,“鹹鹹的。”
鴻奴的嘴早就被精細的廚子養叼了,就算是在突厥的時候吃的東西也是精心製作出來的,哪裡吃過這樣鹹重的口味,難怪他一入口就吐了出來。
元意立馬就尷尬地咳了起來,心虛地不敢看他,蕭恆即是好笑又是心疼地看了元意一眼,揉了揉鴻奴的腦袋,“小孩子懂什麼,這是你阿孃的拿手絕活,叫、叫鹹湯面。”
也許是蕭恆睜眼說話的本領太過高強,或者是鴻奴天真懵懂得可愛,對蕭恆絲毫沒有懷疑,反而以爲是自己不懂事,崇拜地看着元意,“阿孃,你好厲害啊。”
饒是元意厚臉皮,此時此刻也臊得慌,白玉般的耳朵都染上了薄紅,水汪汪的眼睛瞪着蕭恆,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這廝聽着像是在給她解圍,她怎麼聽着這麼刺耳。什麼叫做鹹湯面,人家鹹湯面哪裡是這樣子的,簡直是丟人丟到家了,想到了那一鍋滿當當的面,她整個人都不好了。
“那口鍋太大了,我一時拿不準該放多少鹽。”元意覺得她有必要爲自己的名譽辯解,低聲嘀咕了一下,看到蕭恆一臉的不信,她坐直了身子,理直氣壯地看着他,“若是平常的鍋,我是絕對不會出錯的。臘梅,你說是不是。”爲了增強可信度,元意還轉頭問向臘梅。
天可憐見,臘梅此時已經是憋笑憋得一臉通紅,待元意看過來,連忙板着臉,僵硬地點了點頭,不敢說話,就怕一開口笑聲就控制不住地溢出來。
她可清楚得很,要是夫人惱羞成怒,她的腦袋瓜兒免不了被彈上一記。
看了看詭異的臘梅,又看了看臉色又漸漸變綠趨向的元意,蕭恆心裡怎麼不信也不會拆她的臺,聰明地控制好臉部的表情,異常真誠應和道:“我相信你。”
元意的臉色才稍稍好了些,瞪了肩膀一抖一抖的臘梅一眼,沒好氣地說道:“去重新取些早膳過來。”
臘梅如蒙大赦,脆生生地應了聲是,撒腿就跑,直到脫離了元意的視線的才撲哧的一聲大笑起來,等到終於緩過勁,才重整表情,步履從容地走到竈頭那邊。
竈臺邊有不少正捧着碗的將士,其中有一部分人的臉色極其詭異,像是吞了蒼蠅一樣難受,臘梅注意到這些人手上都是端着一模一樣的麪條,連蕭全和黎簡都不例外,她瞬間恍然。
她的心中無比地同情,但是愛莫能助,還好她因爲要伺候,沒來得及用膳,不然她和素梅就是他們之間的一員。
臘梅板着一張棺材臉,任誰也不知道她此時正幸災樂禍地竊喜。盯着衆位將士灼灼的目光,早就歷練出來的臘梅從容鎮定地走到一個竈臺前,對着那伙伕說道:“麻煩了,要三份粥。”
衆位將士的耳朵都豎了起來,特備是那些端着面的將士,整齊劃一地轉過頭,目光復雜地看着臘梅正接過伙伕遞過來的食盒。
臘梅眨了眨眼,清澈的視線在衆人的身上掃了一圈,在看到一臉青黑的黎簡時微微一頓,卻很快就移開來,平復了慌亂的心跳之後,才純真地問道:“你們怎麼這副表情?爲什麼不吃,難道是夫人做的面不好吃嗎?”
衆人連忙搖頭,打着哈哈,“怎麼可能,夫人的手藝天下無雙。”
“沒有沒有,我們這是捨不得吃。”
“看看這紅綠相交的顏色,聞聞着醉人心房的香味,簡直讓人不忍下口啊。”
……
聽着衆人違心的誇獎,臘梅頓時笑彎了眼,她的模樣清麗可愛,不少將士紅了臉,偷偷瞄着她,黎簡則是眯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然而,這麼多人之中也不乏有實心眼的,“這面倒是好看,只是太鹹了吧。”
四下俱是一靜,不少人目光遊移起來,不敢看臘梅的眼睛,甚至有人還掩飾性地扒了扒碗,臉上一苦,只是有臘梅看着,只能艱難地吞了下去。
作爲元意最忠實的擁護者,臘梅怎麼可能放任別人對她產生不好的印象,她輕咳了一聲,鄭重其事地看着他們,“你們這就不知道了吧,簡直枉費了夫人的一片苦心。”
看她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那些淳樸的漢子頓時內疚不安起來,搓了搓手,連忙問道:“臘梅姑娘,你快給我們說道說道,夫人有什麼苦心吶。”
臘梅的大眼睛環視了四周,滿意地點了點頭,“首先先和你們聲明一下,夫人的手藝是極好的,京城裡大受推崇的膳食坊還是夫人琢磨出來的方子呢。”
大家都不知道膳食坊是什麼玩意兒,但是聽着好像很厲害的樣子,紛紛信服地點點頭,心裡多多少少少了對元意廚藝的置疑,就等臘梅揭秘元意的一片苦心。
“你們當夫人身懷身孕,爲何要不辭勞苦地爲你們下廚,還不是爲了慰勞你們。”臘梅見情勢不錯,不再賣關子,言辭懇切,一臉認真,“夫人體諒大家烈日奔波,每日不知出了多少汗,身體鹽分流失,今天給大家做了鹹湯面,是爲了給你們補鹽。”
大家還在不明覺厲地呆愣中,突然撲哧一聲,不知道是誰笑了出來,衆人齊齊望過去,原來是蕭全忍不住笑了來,他的臉上還沒沒有隱去的笑意,注意到衆人的目光,連忙擺擺手,忍笑道:“你們繼續,別管我。”
站在他旁邊的黎簡卻是黑了臉,僵硬地擦了擦臉上被噴上的麪條,咬牙切齒地看着蕭全,“蕭全,我看你是皮癢癢了吧。”
一側頭,卻見臘梅彎着眼看他,指了指他的頭髮,“頭髮上還有。”
黎簡的臉上頓時黑紅交錯,默默地把頭上的麪條拿下來,那眼神幾乎要把蕭全凌遲。蕭全虎軀一抖,乾笑了一聲,轉而看向臘梅,“臘梅姑娘,你還有什麼要說嗎?”
臘梅朝他眨了眨眼,瞭然地笑了笑,卻沒有忘記此次的目的,“所以說,夫人用心良苦,你們怎麼能浪費,趁着面還熱着,快吃了吧。”
這一下大家都不說話了,面面相覷,看着碗中的面爲難起來,雖然夫人一片苦心,但是這面太難以下口了,就算是不忌口的糙漢子也忍受不了。
臘梅似乎不知道他們的爲難,期待地看着他們,“快吃啊,看着你們吃掉,我好回去稟報夫人,讓她開心開心。”
有人急中生智,眼睛圓溜地轉了一圈,目光落在臘梅的食盒上,“臘梅姑娘,那你爲何還要替大人準備粥飯,大人比我們還要補充那什麼鹽分呢。”
那人的話讓衆人醍醐灌頂,紛紛點頭應和,都督大人都不吃,他們也有理由不吃啊。
臘梅心道不好,但是她素來有急智,臉上笑容不變,“誰說這是給大人要的,夫人如今有了身子,胃口變大,那一份是夫人的呢。”
這一下大家都無話可說了,只能在臘梅的目光下,硬着頭皮把碗中鹹得發苦的湯麪吃了下去,大熱天的吃這麼鹹的東西,簡直就是酷刑。話說,夫人真是因爲要慰勞他們?
臘梅緊緊地抿着嘴,纔不讓自己笑起來,視線一掃,發現還有人沒吃,竟然是黎簡,她眨巴着眼睛看着,“黎大人,你不吃嗎?”
黎簡忍不住輕笑了一聲,使勁地扒了幾口,皺着眉頭嚥了下去,向她亮起已經空蕩蕩的碗。
臘梅眯着眼睛笑了起來,脆生生地說道:“夫人知道之後一定會很高興的。”
衆人苦哈哈地點了點頭,巴不得她快些離開,他們好去沖洗一下嘴裡的味道。臘梅也不爲難他們,蹦蹦跳跳了幾步,繼而不知道想到什麼,步履穩重而從容地走開。
等到她一離開,方纔還鎮定的各位漢子頓時做鳥獸散,紛紛跑到河邊狂飲,喝了好幾口才壓下口中的味道,看着天上已經露出來的晨陽,有種重見天日的感覺。
都說最難消受美人恩,夫人這一番熱心腸簡直是痛苦的折磨。想到鞍前馬後地在夫人身邊伺候、還甘之如飴的都督大人,不禁憐憫非常,果然要坐擁美人也是要付出代價的。
都督大人他,他也是一個苦命人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