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6 春秋大夢

396 春秋大夢

簽署了屬國條約之後,魏乾終於把赤那和騰格里塔拉放了出來,派遣了一位久負盛名的將領帶着半死不活的泰朗和他的兒子將軍殺回了突厥,遠在邊關的突厥會發生什麼事已經沒人理會,大家都被接下來的一個消息震得都回不過神來,廢太子魏泰要被問斬了。

雖然如今新皇登基已經將近一年,政權已經日趨穩定,但是這並不代表着太子已經被衆人所遺忘,畢竟太子纔是正統地位的代表,如今竟然要被問斬,不管是文武百官還是平民百姓,心情都很微妙。

宮裡的東太后最先做出了反映了,她絕食了。作爲先皇的嫡妻,名正言順的皇后,儘管上位的不是她的兒子,她在宮裡的地位也是無可撼動的,連皇帝的親生母親都要避居西宮,以她爲尊,所以她這麼一絕食,絕對不可等閒視之,除非皇帝像被天下人的唾沫星子給淹死,不然就不能被一個不孝的罪名。

東太后絕食的原因很好猜,無非是因爲皇帝要殺她兒子,想以此威脅。但是皇帝殺意已決,絕對不可能把魏泰留着威脅他的地位,就算是背上殘害手足的罪名也不放棄。他可以留下魏恪一條性命,卻不能讓一個有着正統地位的魏泰在世上虎視眈眈。

所以魏糖殺不可。但是東太后不能任由下去,魏乾讓后妃和太妃前去伺候,他在前朝則是揪着了東太后的族人輕則訓斥,重則貶官,威脅意味十足。東太后族人再也坐不住了,遞了牌子進宮探望,等到她族人回去之後,東太后終於開口用食。

時間飛逝,終於到了廢太子魏泰行刑的日子,蕭恆作爲監斬官忙了許久,做好佈置之後,纔有條不紊地帶着人去了刑場。

刑場安置在京城最熱鬧的菜市場,旁邊已經圍了許多的平民百姓,正在議論紛紛,在看到蕭恆入場之後,議論聲更加大聲了些,時不時偷瞄着他,想必前陣子因爲突厥人而帶來的話題還沒有消散,不少人看他的眼神都是帶着憐憫。

蕭恆有些不虞地皺了皺眉頭,卻沒有多說什麼,而是從籤筒中拿了一支令籤丟下去,“押犯人。”

輕輕的一句話,卻像雷霆一般響徹在衆人耳畔,大家不知道是被鎮住,還是期待着犯人的上場,屏佐吸,鴉雀無聲。

在這樣萬衆矚目的時刻,一個身穿囚衣的男子被獄卒壓着上來,他的身體略顯單薄,走路微微有些踉蹌,臉色青白,泛着病態暗沉,就像他的眼神一般,陰鷙而冷然,讓人不敢直視。

儘管淪爲階下囚,他顯然並沒有丟掉氣節和傲骨,瘦削的脊背挺得筆直,邁出的步伐像是經過尺子丈量過一般標準,從容自然,彷彿他趕赴的是一唱麗的宴會,而不是刑場一般。

大概是被他氣勢所壓,先前還有些不客氣的獄卒縮手縮腳起來,不敢用力禁錮,只是圍着讓他先前走。

突然,魏泰在經過判桌的時候,步履一停,擡頭看過去。獄卒這才發現他正陰狠地看向蕭恆,嚇了一跳,那位如今是皇帝跟前的紅人,哪容得他人冒犯,獄卒幾番衡量之後,還是覺得這個將死之人更加沒有威脅力一點兒,便毫不客氣地推了他一把,粗聲粗氣地說道:“看什麼看,快走。”

魏泰被推得一個踉蹌,轉過頭,淡淡地看了那獄卒一眼。只是那一眼,就讓對方打了一個激靈,蒼白着臉後退了好幾步。果然是久居高位的人,儘管如今要被處決,光是眼神都能讓人心生膽寒,只覺螻蟻一般渺小。

蕭恆坐在上方冷眼旁觀,對於魏泰壓迫感十足的目光熟視無睹,他與魏乾仇深似海,如今魏乾即將被判決,他心中快意的同時,又有種塵埃落定的釋然。從此以後,再也沒有人能夠和他搶意兒了。

“蕭恆。”

魏泰突然叫了他一聲,讓他微微側目,眯着眼看着已經一臉平靜的魏泰,不知他的葫蘆裡賣得是什麼藥。

似是看出他眼中的戒備,魏泰輕蔑地嗤笑了一聲,擡眼看了剛剛那名獄卒,讓他從懷裡拿出一方錦帕,可以看出那方錦帕已經有些年頭,被洗的有孝白,應該是被常用的緣故,邊緣有些磨損,中間還有些暗紅的痕跡,應該是曾經沾過什麼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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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恆一看這方錦帕就沉下了臉,先不說那繡在錦帕小角的意字,光是看到上面暗紅的污漬他也能分辨出來,這分明是那次還是定王的魏恪生辰的時候,泰朗從元意身上奪過去的錦帕,他當時不知,還和元意鬧出了一場誤會,故而印象深刻得很。

魏泰眉頭微微一挑,露出一抹笑容,下巴一擡,讓獄卒把錦帕交給蕭恆,“你把這錦帕還給意兒,本官這也算是物歸原主了。”

蕭恆盯着魏檀了許久,才伸手拿了錦帕,面色陰沉如水。

看到他不開心,魏泰愈加開懷起來,若不是帶着鐐銬,他幾乎要擊節大笑了,“今生輸給了你,如今本宮先走一步,下一世比你搶得先機,意兒不會再屬於你。”

蕭恆臉上的陰雲盡散,終於笑了出來,“本官勸你安心上路,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就算是下輩子沒有他,意兒也不會眼瞎地看上魏泰這個無德之人。

獄卒們看到蕭恆不欲再多話,極有眼色地催促着魏泰離開。魏泰掙脫了他們的推搡,大笑邁步走去了斷頭臺,目光凜然地掃了一遍臺下觀看的衆人,露出一抹嘲諷至極的笑容,“魏乾,就算你殺了本宮,本宮還是名正言順的正統!”

旁邊的獄卒臉色大變,連忙踢了他後膝蓋一腳,壓着他按在下去,“老實點兒,不許亂說話。”

迴應他的是魏天意的大笑。

蕭恆把視線從魏泰的身上收回,落在手上的錦帕,目光變換不定,許久之後,默默把錦帕放在袖回裡。

太陽逐漸上移,最終到了日上中天,午時到了。蕭恆的目光有意無意地在下方被官兵阻攔的看熱鬧百姓身上掃了一圈,脣角噙着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從籤筒中拿了一個籤牌,“午時已到,斬!”

硃筆寫着斬字的籤牌被丟在地上,早在一旁侯立多時的劊子手舉起明晃晃的屠刀,陽光一陣閃爍,看似緩慢實則迅速地斬下去。

然而,就在這扣人心絃的當口,遠處突然飛來一支箭羽直直地射中劊子手的手腕,哐啷的一聲,屠刀落地,驚得下邊的百姓一陣慌亂,他們像是無頭蒼蠅一般橫衝直撞,甚至有人想要越過守衛的官兵跑到刑場裡面,場面一時混亂起來。

蕭恆眼中暗光一閃,“來人,抓刺客!”

隨着他的話音落下,一羣不知道藏在哪裡的官兵突然冒了出來,把觀看的百姓團團圍了起來,本來還想着渾水摸魚的此刻不再隱藏,紛紛拿出刀劍與趕來的官兵交手起來。

蕭恆走下判桌,來到魏泰的身邊,“想不到你的部下倒是忠心得很,可惜跟錯了主子。”

魏泰惡狠狠地看着他,覺得他臉上的笑容異常地刺眼,“你怎麼知道他們今日會來劫法場?”

“很簡單。”蕭恆微微一笑,心情大好地給他解釋,“你部下在回京途中劫過一次,兵而逃之後就再無動作,如果要救你也只有今天行動。”

魏泰一臉灰白,無力地閉上了眼睛,“本宮終究還是計輸一籌。”

蕭恆扯了扯脣角,沒有再說話。當對一個人恨不得除之而後快的時候,越是在最後關頭越是不會放鬆。不能親手處置魏泰已經是蕭恆心中的遺憾,如今他要處決,他自然容不得一絲一毫的輕忽。

他等這一天已經等了許久了。

下邊的官兵都是蕭恆親自帶出來的鐵血軍,比之魏泰殘留的遊兵散勇強上不止一點兒半點兒,因此不過是半個時辰的功夫,一百多個刺客全部都被鎮壓下來,被綁上繮繩押在蕭恆的面前。

蕭恆滿意地笑了笑,對黎簡點了點頭,“全部壓下去。”

黎簡抱拳領命,拖着一羣心如死灰的太子餘黨離開,之前還喧鬧的場地的頓時空寂下來,就算是看熱鬧的百姓,也不敢再次靠近。

這時候有一小吏來稟,“蕭大人,您看時辰已誤,還要不要……”

蕭恆冷眼橫了過去,那小吏脖子一縮,立馬就不敢說話了。蕭恆冷哼了一聲,回到判桌坐下,“重新叫一個劊子手過來,繼續行刑。”

那小吏忙不迭地點頭哈腰地下去,沒過多久,另一個膀大腰圓的劊子手扛着大刀上來,蕭恆重新拿了一個籤牌,“斬!”

隨着他的話音落下,是利索刀風聲刺破而起,不過是眨眼的功夫,魏泰的項上人頭應聲落地,血濺三尺。

蕭恆站起身,看了許久,閉了閉眼睛,再次睜開是已經恢復了平靜淡漠,“收斂入棺,好生安葬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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