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門有女 091得志猖狂 四庫書
迴廊外的雨下得愈發急促,落在瓦片下發出噼裡啪啦的脆響,往日裡在府中行行走走的下人此時已經跑去躲雨,以至於此時此刻,除了她和太子,迴廊裡空無一人。。
元意心中一嘆,幾番掙脫不開後,便停止了掙扎,只是背後已經緊緊地繃住,提防着太子可能會有的冒犯。
“元意不過是閨閣之名,根本不足掛齒。太子稱呼民婦夫家的氏即可。”元意一板一眼地說着話,腦子卻在急速運轉,思考着怎樣脫身。
只是忽然之間,眼前一陣翻轉,隨着景物的迅速移動,魏泰的蒼白得近乎妖冶的臉龐出現在她的眼前。
魏泰伸修長的手指,陰涼的指腹在她的臉色遊移,最後停在她紅潤的薄脣,微微一按,柔軟而嫩滑的觸覺,讓他的狹長的眸子微微暗沉。
“意兒騙了本宮,你覺得自己該受什麼懲罰的好?”魏泰低下頭,微微開合的薄脣,幾乎碰到元意的額頭。
感覺到額頭的熱氣,元意微不可查地一抖,渾身起了雞皮疙瘩。她的名字在魏泰的口中呼出,全然不像蕭恆的溫情脈脈,反倒有股刻骨的陰寒和暴戾。
世上最令人膽顫的惡人,總喜歡用柔情遮掩表皮下的兇殘和冷漠。
胸腔裡的心臟在急速地跳動,一陣陣的心悸讓元意胸口發矇,儘管她的理智尚且清醒,但是身體的本能告訴她,這個男人很危險。
元意垂下眼瞼,扯出一個無奈的笑容,道:“太子殿下言重了,當初您問民婦的姓名,民婦未曾騙您。民婦名元意,未曾變過。”
“是嗎?”魏泰似笑非笑,眼神冰冷地看着眼前猶在狡辯的女人,他的手往下一滑,落在她脆弱的脖頸上,如此地白皙纖細,他只要稍稍一收手,就能讓她香消玉損。“這麼說來,難道還是本宮的錯不成。”
魏泰似是天生的冷血,全身的體溫都涼的滲人,儘管知道他不會她怎麼樣,但是致命的弱點讓人一手掌控,讓她不安的同時,眼裡又不可抑制地蔓延起一層戾氣。
“太子賢明,怎麼會有錯,都怪民婦吐字不清,讓太子誤會了。”元意儘管說着謙卑的話,臉上卻是面無表情,那一雙琉璃般的眼眸中隱隱透出了堅毅和高傲的光芒。
魏泰幾乎以爲他看錯了,一個受人鉗制的女人,她如何高傲?魏泰玩味地看着她,他近乎喟嘆地在她的耳邊低語,“本宮覺得意兒越來越有趣了。”
元意也不想與他再裝樣子,神情淡漠得幾乎冷硬,她伸出手,點住他的下巴,把他一點點地推開,“難不成太子要奪人之妻?那得看你承不承受的起這個代價。”
“你在威脅本宮。”魏泰語氣危險,陰沉道。
元意淡淡一笑,近乎挑釁地看向他,“就是不知太子接不接受我的威脅。”
空氣頓時變得凝固,噼啪的雨聲依舊不絕於耳,兩人的目光在空中接觸,在無形中短兵交接,衡量廝殺。
元意保持着同樣的姿勢,身體逐漸僵硬,就在快要泄了氣勢的時候,一個低沉的男聲從她的身後緩緩響起:“前日有御史彈劾太子品行不端,罔顧綱常,調戲臣妻,此時要落實這項罪名不成?”
聽到這熟悉的聲音,元意心裡鬆了一口氣,回頭看出,只見蕭恆手中撐着一把天青色的大傘,從前面踏着步伐向她走來。今天的他穿了褚紅色的長袍,身姿修長挺拔,面容堅毅俊美,在紅檐綠瓦的迴廊上行走,不急不緩,隨意散漫,但是可見他挺得筆直的脊樑,和眯起的雙眼,宛若蓄勢待發的王者,等待着最好的時機,給敵人致命的一擊。
待他的身形漸漸靠近,元意眼尖地看到他身上的衣袍已經被雨水打溼,臉上也沾着些雨水,應該是看到天氣驟變,他特地來接她,纔剛好撞見了這一幕。
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動作,元意在下一秒就回到了蕭恆的胸膛,雖然是一樣的陰冷,但那只是水汽帶來的涼意,與太子渾然天成的陰冷卻是好上了許多。她就近看了一眼蕭恆,他的薄脣輕抿,眼底隱含怒意,這樣冷峻的蕭恆,讓元意有些陌生。
魏泰的臉立刻陰沉如水,前天他被御史彈劾不尊禮法,卓侍郎此後對他愈加地不假辭色,讓他的拉攏計劃更是難上加難。不僅如此,定王更是藉此機會,羅列了一通他所謂的罪名,惹得人心浮動,父皇更是震怒,在宮裡發了好大的一通脾氣。好在他的屬官即使反擊,才能安然渡過此次危機。
“放肆。”魏泰勃然大怒,“不過是一介白身,竟敢妄談朝政,你的項上人頭還要不要。”
蕭恆哂笑一聲,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道:“在下的人頭,不勞煩太子殿下擔心,若是太子還是如此不顧身份,以後就自謀多福吧。”他低頭看了元意一眼,替她撩起垂落的髮絲,柔聲道:“意兒,我們走。”
元意盯着他,堅定地點了點頭,“好,我們走。”
蕭恆微微一笑,把她圈在胸前,手上的傘往她一側一移,頓時遮去驟雨的敲打。元意難得地沒有反抗他在外邊的親密舉動,溫順地靠在他的懷裡,兩人相攜而行,穿過漫漫的雨簾,終於回了梅香院。
雖然蕭恆把大部分的傘遮住她的一端,元意依舊被打溼了衣服,她尚且如此,蕭恆更是不用說,全身都溼漉漉的,好不狼狽。
素梅幾個看到兩人這般,皆是嚇了一跳,連忙拿着乾毛巾給兩人擦着頭髮,又使喚着人去擡熱水,臘梅這時端上兩碗熱騰騰的薑湯,道:“姑娘,姑爺,快趁熱喝了薑湯。”
這時候元意已經打了好幾個噴嚏,儘管不喜歡薑湯的味道,卻也猶豫,捧起薑湯幾口就喝了下去。回頭一看,卻見蕭恆皺着眉頭看着薑湯,沒有一絲要喝的意思。
元意把手中的空碗擱下,問道:“怎麼不喝?”
蕭恆鼻子動了動,嫌惡地看了薑湯一眼,道:“爺的身子骨好得很,哪裡需要喝這些什勞子東西。倒是你,喝一碗怕是不夠,把這碗也喝了吧。”
元意不由失笑,在他期待的目光中端起那碗薑湯,湊到他嘴邊,堅決道:“不行,你必須喝。要是病倒了我可沒功夫照顧你。”
看着眼前深色的顏色,蕭恆的眉頭皺得更深,瞥了一眼元意的臉色,他只好不情不願地就這她的手喝了幾口,還剩下小半碗的時候,就撇過頭,怎麼說也不肯再喝了。
元意無法,只好由他去。此時下人已經擡了熱水進來,便讓蕭恆進去泡個熱水澡,她轉身對素梅道:“我記得之前曾給爹爹做了一套衣服,沒能送出去,你去翻翻還在不在?”
素梅聞言便笑開了,道:“還在的,前陣子奴婢剛剛收拾過,這就去給姑娘拿來。”沒過一會兒,素梅便捧了一襲藍色的長袍和裡衣過來,遞到元意,道:“就是這個了。”
翻看着手上的衣物,元意的神色微微赧然,着件衣服是她學會製衣不久之後做的,只是手藝拙劣,針腳不密不說,就是上頭的紋飾也繡的歪歪扭扭的,像是小兒塗鴉一般。最後她沒臉送出去,收起來壓了箱底。
要不是蕭恆需要換洗衣服,她還真不想拿出丟人現眼。她硬着頭皮走進隔間,就見蕭恆正坐在浴桶裡,露出半截小麥色胸膛,結實勁瘦,充滿了力量感。
看到她進來,蕭恆連忙朝她招手,眼底含笑,道:“意兒過來。”
元意放手上的衣服擱在架子上,猶豫了一下,朝他走過去,捧起他被雨水打溼的頭髮,問道:“洗了頭髮沒?”
蕭恆瞄了元意一眼,理直氣壯道:“沒人伺候,爺怎麼會洗。”
元意似笑非笑地睨了他一眼,沒和他計較那些小心思,把他的腦袋壓在浴桶的凹槽處,道:“我幫你洗總行了吧,瞧你這土財主的模樣。”
蕭恆的脣角挑起一抹微笑,滿意地看着元意,讚歎道:“這還差不多,意兒終於意識到你爲人妻的職責了。”
元意正在解着他頭上的金冠,聞言不由地手上一用力,被扯到頭髮的蕭恆頓時吃痛地嘶了一聲。元意眨了眨眼,驚慌而無辜地看着蕭恆,“夫君沒事吧,我第一次做這種粗活,手藝不好,請夫君不要見怪。”
也只有戲弄他的時候,元意纔會規規矩矩地叫他夫君,往常不是你來你去,就是生氣的時候連姓帶字地叫他蕭從遠,說起來,她竟是從來沒有好好地稱呼過他。
蕭恆磨了磨牙,皮笑肉不笑道:“怎麼會,意兒親手伺候,爲夫不知有多舒服。”頭上忽然又是一痛,蕭恆只覺額頭一鼓一鼓的,待聽她夫君夫君叫個沒完,突然沒有了第一次聽的喜悅,只覺心塞的很,連忙糾正道:“爺允許你以後稱爺的字。”
元意眨了眨眼,不知他怎麼突然扯到這個問題,疑惑道:“從遠?”
蕭恆點點頭,一副恩賜的模樣,道:“不錯。”
不管如何稱呼,對元意都沒什麼區別,只是淡淡地點點頭,只是看他這副得志便猖狂的小人模樣有些不順眼,接着給他洗頭的功夫不知拔了他多少根頭髮,看着他扭曲着臉說着違心話的樣子,有說不出的解氣。
分明是個不着調的人,她剛剛是被太子驚壞了腦袋才覺得蕭恆這廝穩當可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