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趁人之危

營前的兵士打量了番白辰, 撂了一句:“等着。”轉身跌跌撞撞地進了大營。

白辰睇着左右兩側的守軍,謂齊川道:“你有沒有覺得他們和那個縣令一樣,神思倦怠, 兩眼無神, 大白天的, 一副嗜睡不醒的樣子。”

齊川也是早就察覺了異況, “嗯”了聲:“不是沒睡醒, 而是煙花之地呆得太久,耗去了心神。”

白辰假意擠兌他:“看來齊大人對此真是頗有心得啊,嘖嘖嘖。”

“說什麼呢你。”齊川掐了他一把腰上的嫩肉, 白辰哇啦哇啦地叫喚着求饒。

白辰暗暗地挪開兩步,齊川堂而皇之地也跟着他移了兩步。

“別躲了, 再躲可就要上牆了。”

“砰。”

白辰後退一步, 肩膀猛地撞在了側後的牆上, 反而一個彈力,把他撞回到某人的身前。

齊川把人拽過來, 替他揉着肩膀:“不過,你也沒有說錯,我久居京中,秦樓楚館也沒有少去,那些成日流連在館中的人, 就是這副模樣。”

白辰眼底被撞出了些水霧, 此時望着齊川, 水靈靈, 竟是說不出的委屈。

“我只是逢場作戲。”齊川發誓道。

白辰眨着眼, 認真說道:“下次帶我一起去。”

齊川:“……”

大營中,響作一片急急忙忙的腳步。

章肅文竟是被兩名侍衛攙扶着過來, 乍一見面,白辰還以爲自己認錯人了。

這人臉色蠟黃,眼中佈滿着血絲,身形更是消瘦得不成樣子。

“章肅文?”

白辰訝然扶住他,猶疑着喊了一聲。

“白……白辰……”章肅文說完,居然直接暈了過去。

時至傍晚,營中點了照明的火盆,三三兩兩的火光,恣意搖晃。

伙頭軍做的飯,那些士兵們個個吃得狼吞虎嚥,白辰望着一碗硬邦邦,黑乎乎的焦飯,怎麼也下嚥不了。

“你們就吃這個?”白辰拿了筷子,又放下。

章肅文默默地夾起一口,硬是塞到了嘴裡:“不然怎麼辦,不吃東西,撐不過幾日的。”

“這城中有鬼魄。”齊川按下章肅文的筷子,“若是妖魅,你應該能製得住。若是鬼魄……”

先前章肅文暈倒,齊川以靈元力探查得知,這人身上染了邪祟,且沾染已久,鬼魄至陰,故而吮吸他的元陽。

同那些青樓中人差不離,而不同則是,那些鬼魄比起那些妓人,一夜一夜攫取他們元陽,慢慢熬盡他們的性命罷了。

如不是白辰他們及時趕到,想來這滿城滿營,統統成了枉死鬼,都無人知曉了。

“我來之前,曾去見過前一任的駐軍,馬將軍。”

章肅文喚來侍從點起屋中的油燈,侍從退出門前,躬着身子說:“將軍,快入夜了。”

“知道了,你下去吧,自己……小心些。”

白辰和齊川不明所以。章肅文仍舊是緩緩說起:“馬將軍告訴我,桑梓縣早先換過好幾撥駐軍,原因都是在駐紮期間,會有將士不明原因的死去,但始終查不出原因。他還曾勸阻過我,這趟差事,能推,便推了吧。”

白辰雙手支着下巴,撐在桌上,眼皮有一下沒一下地耷拉着:“若是推了,就不是你章肅文了啊。”

“是啊。”章肅文苦笑,幾口扒拉完了碗裡黑漆漆的米飯,“白辰,入夜之後,你們自己劃道結界,雖然我也不知道這有沒有用處,可你們既然進了城,這一時半會也難以出去了。”

“夜裡到底會發生什麼古怪?”

齊川看着章肅文站起,雙眼突然愣愣地盯住白辰,眸中生出一種難以名狀的念頭,正在爆發增長。

章肅文指尖死死地摳進自己的掌心,大口地喘着粗氣,隨即趔趔趄趄地衝出門口,猛地把他們的房門鎖上,他啞着嗓子在外面吼道:“千萬不要出來!”

齊川還在疑惑章肅文的舉動,忽然聽到身後發出一串動靜。他剛一轉身,一隻滾燙的人形火爐就貼到了他的身上。

“齊川,這夜果然有鬼。”

白辰摟住他的脖子,竭力剋制着自己心口的那點慾望,然而他說話的聲音,牽牽纏纏的,如蠱惑一般,幾乎要崩斷齊川腦中那根名曰理智的神經。

“齊川……”

白辰雙眉緊蹙,整個人像是耗盡了全部的力氣,勉強扶着齊川才能站穩,他一手猛地扯開自己的衣領,露出肩胛骨上的肌膚,然而原本的白皙的肌膚,此時已經爬滿了幾絲黑色的魔紋,如墨色暈染,一寸一寸地蔓延。

白辰自己還不知曉,他的這般景色就這麼直接曝在齊川的面前,饒是齊川,此際也覺得身上莫名生出一股燥熱,兇狠地竄到頭頂。

齊川一把將人攬住,讓已經燒光神智的人緊靠在他的懷中,掌中生出一抹淡金的光芒慢慢地從這人的神闕穴滲入進去。

“唔……”

懷抱着的身子微微一顫,齊川差點就再是把持不住。卻瞧見白辰眼尾處,凝出一滴淚水。齊川無奈,長嘆一聲,打橫將人抱起,放到牀上。

二指劃過,一方金色的結界小心翼翼地落在白辰的周圍。

白辰把自己蜷縮成一團,好在眉心已漸漸舒展,齊川替他拉好了被子,這人鎖骨上的墨蓮亦是不再滋長,只是靜靜地停在那裡,顏色一點一點地褪淡了些。

齊川站在房中,閉上眼,驀地,從他手中撒開一把金沫,像是碎雨般,在屋裡四散灑落。

一些落下,一些金粉停在半空,越聚越多,竟然勾勒出一道道看不見的人影。

人影一個比一個身姿妖嬈,屋子裡竟然有三具女子的輪廓。

兩具正趴在榻上的那道結界上,還有一具正站在齊川的面前。

“你是什麼人?爲什麼你沒有受到影響?!”

金粉勾勒出的人影突然張口說話,嗓音尖細得好像拉破了高音弦的二胡,聽得人耳膜生疼,頭皮發麻。

“汝等既然身死,爲何還敢徘徊人世。”

剎那!變故陡生!

密佈在這些輪廓上的金沫子幻成一柄柄光劍!從西面八方徑直刺透三具鬼魄的身體!

“啊!啊!啊!”

爆炸開的金色,帶出一片片的碎骨。

骨成灰黑,融於夜色,無影無形。

最後一點飄在齊川的眼前,周身已被金光牢牢圈住,卻仍是不死心。

“爲什麼你會無事?你究竟是什麼人!”

“你不配知道。”齊川一下捏爆那片碎骨,屋子裡頓時歸於黑暗。

齊川走到牀邊,見白辰呼吸緩和,已是睡去。齊川俯下身,輕柔地在他額心落下一吻,低語道:“本王沒有乘人之危,阿辰,你該怎麼報答本王。”

說罷,他起身走到門前,拉開大門。

整座營中,到處是不堪入耳的靡靡之聲。

齊川一聲冷哧,掌中催開赤炎金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