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沒有從盛衣那裡聽到所有具體細節。
盛衣在出發的前一天夜裡從外歸來,風塵僕僕,衣袖微微泛着潮溼。他並未告訴他們他去哪裡,做了些什麼。
“盛衣,換了天魂,之後呢?你到底想過沒有?”
此刻一行人已經在去往崑崙山的路上。傳說輪迴之水源於崑崙山一處隱蔽的天潭。水自天上落下,形成瀑布。那一片地域自有仙法庇護,並非凡人可以尋得。聽說只要沾染上那水,便可在那瀑布水幕上看見自己的前世今生。只要喝下它,就能越過黃泉地府,直接前往下界輪迴。
“換了天魂,你帶着不瑤迅速離開。”
盛衣對霄刑說。
“那怎麼成!”
“換了天魂,寒蓮必然會在第一時間找到我。不瑤跟着我只是拖累。”
“讓琴徊封了你的感官不行嗎?!”
盛衣生平第一次無奈的看着霄刑道:
“如果我也這樣,那我做的這些還有什麼意義?霄刑你是白癡麼?活了幾千年越來越傻了……”
見他不耐的翻了個白眼,盛衣又補充道:
“況且我還有琴徊和黎炎呢。放心吧。”
霄刑咬着嘴脣,似乎沉思了很久,終於勉強點頭答應下來。
“之後怎麼辦?”
黎炎問道。
此刻他們正坐在天尊用仙法幻化的長毯上。下方的霧靄遮蔽了片片山林,一直綿延到遠方。
盛衣判斷還有一定路程,之後回頭看着黎炎道:
“你想救淮塵嗎?”
“這不是廢話嗎?!”
盛衣聞言笑了一聲說:
“那就不要和寒蓮,也不要和天界發生任何衝突。在日後等待時機。”
見黎炎皺着眉不說話,盛衣擡手狠狠彈了一下黎炎的額頭:
“還不懂?!——找個地方悄悄呆着,別礙事。”
“那你跟霄刑說‘我還有琴徊和黎炎呢’,倒是有老子什麼事兒啊!”
“那還不明顯嗎?如果我快掛了,你可以過來替擋擋什麼的。”
“敢情你拿老子當盾牌呢!”
“怎麼才發現。”
“……”
兩人開始掐架。
“別鬧了,我們要到了。”
一直沉默着的琴徊今天第一次開口。
兩個人看了看四周,他們已經進入了一片叢林。
這裡的地勢蜿蜒,植物朝向陽光的方向緩慢生長。像一條巨大的長龍,迴旋盤繞,看不到終點,卻知道它在一直向上,似是要綿延至天的盡頭。
隱約有水聲。不過並不用費心去找。長毯會帶着他們找到方向。
叢林中茂密生長的植物像是阻礙的荊棘,劃過衣衫。 有走了許久,突然路峰一轉,前方呈現一片荒蕪。山頂之上,雲霧繚繞,那連接天界的水自上方厚重的雲中而下直直扎進潭裡。
“就是這裡……”
盛衣喃喃自語。
他們跳下長毯,隨後霄刑回神小心翼翼的將不瑤抱在懷裡。
“元始天尊怎麼說的來着?”
“將水盛在這對玉盞之中,將血滴進去互相服下。”
琴徊說道。
“就這麼簡單?”
霄刑挑眉問。
“那你還想怎樣?”
盛衣問道,說話間已經持着玉盞走到潭水邊。剔透的盞壁與溪水相容,仿若自然而然的切合在一起,然而卻也是無形,溪水滑進盞底瞬間變得霧氣濛濛,讓他想起似夢非夢的天界祥雲。
“還真是奇妙。”
盛衣說。幾個人聞聲都圍了過去。
盛衣劃破自己和不瑤的手指,將血液滴落其中。
“爲了你們的幸福——”
盛衣率先舉杯,看着霄刑笑道,然後仰頭一飲而盡。
霄刑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擡起不瑤的身子,將杯子抵在她的脣邊。
意式一瞬間的恍惚,他感覺心臟被猛地拉扯,那些記憶,那些情緒,甚至是身體內深藏的氣力都一點一點的被拖至體外。隨之而來的更加猛烈的迴歸。
他在其中看到了一些陌生又熟悉的畫面,體會到了一些陌生有熟悉的感情。
這些都是不瑤的,潛藏在她內心深處的愛和記憶。
昔日的蓬萊小洲,曾經屬於一羣張揚跋扈的妖精。
而她只是一隻黃鸝。
她記得那一日,烏雲密佈,似乎就要下雨。
“不瑤,你聽說了嗎?有一羣很厲害的妖精打敗了南方的狸族!”
“天帝都不在了,妖精內部怎麼卻鬥個沒完?”
“這誰知道啊……不過妖王的選拔似乎就在最近,該不會……”
那時候,天帝墮天,妖族一時羣龍無首,一度鬧得是個妖精都想稱王的局面。不過對於不瑤來說,似乎這些都與她無關。她是個懶散的妖,每天修行,賞景,雖然無所事事百無聊賴,但是她的心底卻並不寂寞。
“喂,你!”
突然一個清澈的嗓音□□來,打斷了不瑤的思路。她擡起頭,看着面前的男人,這人面容絕豔,眼角一尾孔雀羽毛華麗妖媚。
只見他邪魅一笑問道:
“你這妖精生的絕美,叫什麼名字?”
不瑤皺起眉頭說:
“憑什麼告訴你。”
她最討厭這種自大的性子。
“你這妖女還真是囂張啊。”
男人哼了一聲說道。
“我只是見着什麼人就說什麼話罷了。”
“你!”
正欲開口,男人身後一個身影上前道:
“霄刑,你這麼粗魯可不好。”
不看還好,這一看,便讓鸝不瑤徹底移不開視線。
這人一顰一笑淡若清風,眼眸之中星光流轉,黑色的長髮披散開來,錯覺一種溫柔。
“盛衣你笑個屁啊。”
“你這麼性急,人家姑娘會不高興的。”
不瑤看着他問道:
“你是來勸和的還是來幫忙的?”
盛衣聞言勾起嘴角,似笑非笑。
“都不是。”
隨即轉身拉着霄刑的胳膊說:
“這一處地方山明水秀,我很喜歡。”
他側着腦袋看了不瑤一眼,繼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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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知道你的名字,那有何難,若我要了這個地方,你的一切,我自會知道。”
意識緩緩甦醒。盛衣睜開眼,此刻不瑤的黑色眼紗已經摘了下來。
“你們倆總算都沒事!”
霄刑鬆了口氣道。
盛衣擡眼,對上不瑤擔憂又難過的視線,那些記憶最終成了兩人共存的東西,無論寶貴的,絕望的還是危險的。
他看得到不瑤的過去,也看到了不瑤所說的,關於她和寒蓮的種種聯繫。
“帶着不瑤走吧。”
盛衣說。
不瑤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霄刑,像是大夢初醒一般,眼中夾雜了些許迷茫,但是盛衣知道,他的想法已經傳達給了不瑤。
只見她看了看衆人,最終將實現落在了琴徊身上。霄刑過來扶她,卻被她擋了一下。
“盛衣……”
“走吧。跟霄刑一起離開。”
不瑤咬着嘴脣搖頭道:
“盛衣,你已經全都知道了,對不對,爲什麼還不動手?!”
“我自有分寸。”
盛衣道。揮了揮手示意霄刑趕快執行計劃。
“你們在說什麼啊?”
黎炎在一旁一臉茫然的問道。
“盛衣你別傻了!你剛纔明明已經從我的記憶中看到了!所有的一切都真相大白了!”
“不瑤,夠了……霄刑,快帶她走,我的時間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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