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夢醒
蘇卉醒來的時候, 感覺渾身都要散架了，牽一髮而動全身，狹窄的單人牀上, 現在只剩她一個, 夏子川已經不在了, 只剩下他的一件黑色薄西裝。
她掙扎着起身, 也沒顧得上穿衣服, 匆匆忙忙翻他的外套，當時夏子川強行把她帶去機場的時候還搶走了自己的手機，終於在內置的口袋裡找到了。一開機, 手機像炸開了似的不停震動，她顫抖着手指翻看着未接來電, 十二個是許錦的, 七個是夏景楓的, 三個是小雨的，短信還有很多條, 她看了看發件人就退出了，迅速給許錦打了個電話，等待的時候身上的感覺又敏銳了，拿着手機都覺得吃力。
“茉茉，這幾天你去哪裡了, 怎麼也不留個電話, 我差點就去報警了。究竟怎麼回事？”電話一通許錦就劈頭蓋臉的問她。
“小錦……現在說不清楚, 我今天請假再請一天假, 明天回公司了再跟你解釋。”
“你聲音怎麼這麼輕, 是不是病了？”
蘇卉沉默了一會兒，答道：“是。我先休息了, 明天再說。”匆忙掛了電話，按理說夏景楓昨天就回蘇城了，這會兒找不到自己該發瘋了吧，只是蘇卉已經沒那麼多精力再同他打電話了，仰頭倒在了牀上。
又瞥了一眼夏子川的西裝，靜靜的躺在自己身邊，蘇卉忽然就想起了第一次見他的情景。記憶已經有些模糊甚至錯層，卻唯獨忘不了初次相見的那個場景，那年的冬天特別冷，不記得是學期末還是開學前了，天空飄起了小雪，是好幾年裡的第一場雪，那還是她第一次進酒吧，爲的還是尋找林逸。
那個時候，她還只是一個天真浪漫的大學生，頗有一點姿色，雖然有點小家子氣，經常衝許錦撒嬌，但是不得不承認，很可愛，而且，那時的自己，叫葉紫茉，不叫蘇卉。
她在好奇心的蠱惑下獨自一人在夜幕降臨的時候走到了十全街，一咬牙走進了亂世佳人。
視覺忽然失靈了幾秒，一下子被黑暗侵襲了。適應之後才發現裡面別有洞天，整個晦澀的空間裡最明亮的就是吧檯和舞臺，其餘的地方都是暖暖幽幽的光。她試探性的向裡走了幾步，壯了壯膽，繼續深入。燈光昏暗，幾乎看不清人們的臉，她近乎大海撈針般的搜尋着那張令人印象深刻的容顏，不過結果並不理想。在她想要離開的時候，一個頎長的身影闖入了她的視野。黑色的西裝勾勒出瘦削的骨骼，端着托盤的姿勢特別優雅。那人就是夏子川。
她快步上前，鼓起勇氣伸出手，戳了一個他的背，他子驚訝的回頭，看到一雙碩大而明亮的眼眸。
瞳孔突然放大了一下，心裡某個角落彷彿被什麼東西撞落了一角，不痛，甚至有點甜甜的。不像之前見到妖豔男子林逸，只是驚豔。
夏子川看了看她一副學生的打扮，彷彿在哪裡見過，微微皺了皺眉，問道：“有事嗎？”
“呃，沒事，不對，有事。我來……找人的，只是……不好意思認錯了。對不起。”她有點語塞。
“沒關係。”然後面無表情的走了。
她鬼使神差的跟着他走進酒吧內部，吧檯那邊有一個長得非常嫵媚的女子正在替一個客人斟酒，大廳的角落裡，各種形形色色的人，各種扭曲的姿態。
忽然，一個渾身酒氣的男人一把將她拉住，“這妞長的不錯，還會扮純情，我喜歡……”說完，就捏住她的下巴想要輕薄。
她一把將他推開，驚恐的後退了幾步。
“喲，還是朵帶刺的玫瑰呢，大爺我更喜歡了。”男子試圖抓住她。
驚慌失措的她不記得自己幹了什麼，意識清醒的時候就感覺到自己的手火辣辣的疼，而那個長得猥瑣的男子捂着臉，神色憤怒的指着自己，“到這兒來混的就要有覺悟，裝什麼清高！”說完就舉起手想要打她。
電光火石之間，一個人影闖入了兩人中間，男子的手掌沒來得及落下，就被來人揪在了手中。
“小子，你幹嘛？”
她只能看見他的背影，但她確信是剛纔自己認錯的那個人。只見他輕輕推開醉漢的手，不屑的皺着眉，不予回答。
“小赤佬，不就是一個小妞嗎，犯得着動手嗎，大不了大家一起玩啊。嘿嘿！”醉漢笑的一臉猥瑣，蘇卉，不對，是葉紫茉恨不能再給他一巴掌。
“請你對我的女朋友放尊重點，否則，別怪我不客氣。”冷冽的語氣讓醉漢的表情一滯，悻悻的退回去了，還不忘回頭給他一個“走着瞧”的表情。
周圍看好戲的人不少，甚至還有人鼓掌。夏子川攬過葉紫茉的肩膀，從人羣中把她護送出去，她聞到他身上有種很好聞的味道，像大海，雖然她從沒去過海邊。從那天起，她就愛上了這種味道。“以後別上這種地方了。”依舊是面無表情，記憶中在一起之前，夏子川的臉總是很冷峻，不苟言笑。
“爲什麼？”
“這裡不適合你，你走吧。”說完轉身回了酒吧，連個道謝的機會都沒留給她。雪勢漸漸的大了，碰到溫熱的肌膚馬上化成了水。葉紫茉愣愣的站在酒吧門口，冰冷的手指竟生出一絲暖意，她一路傻笑着回了學校。
蘇卉躺在自己的單身公寓裡，嘴角不自覺的有了一點弧度，那時的自己還不知道瞳孔放大是因爲潛意識對看到的人產生極大的興趣，但她可以確信的就是，自己對子川，一見鍾情了。
躺了好一會兒，才艱難的起身，扶着牆走進了浴室，放好熱水，浸在浴缸裡。氤氳的霧氣裡，還是能很明顯的看到身上青紫斑駁的淤痕，她就這麼泡着泡着，睡着了。
突然間，一股大力將她強行拽起來，她茫然的睜開眼，水汽朦朧中，夏子川的臉驟然出現在眼前，“你不是走了嗎？”
“我出去給你買早餐了，順便去了趟公司交代一些事情，我想你現在應該餓了。”
經過昨晚的那場激戰，早就沒體力了，怎麼可能不餓，想到這裡，蘇卉臉色有些不自然，說道：“我以爲……你先出去，我要穿衣服……”
夏子川拿過掛在一邊的浴巾將她裹住，湊近她，“害羞嗎？你身上哪個地方我沒看過？”說完把她橫抱起來走出浴室。
“放開我，我自己走。”
“哦？你確定你有力氣走到牀邊？”夏子川一臉質疑的望着她，雙手箍的更緊了。蘇卉臉上的紅色更甚，彷彿要滴出血來，揪着他的上衣滑落下來，才發現整個人軟綿綿的，手都提不起來了。
夏子川把她輕輕安置在牀上，動作很輕，全然不似昨夜的兇殘。然後起身從客廳把自己帶回來的小籠包拿進來了，還熱乎着，“這是你最愛吃的，我餵你。張嘴。”
蘇卉一大口咬下去，確實餓了。夏子川連忙用紙巾幫他擦着嘴角，“慢點，這家的包子湯水多。”
眼前的情景像極了三年前夏子川剛找到工作那陣，每天的日子都過的跟塗了蜜似的，她的眼睛有些發酸，使勁眨了眨，問道：“你怎麼進來的？”
“拿了你的鑰匙，笨蛋！”
蘇卉一臉黑線，“我一直都是笨蛋，你又不是不知道。”
親暱的撫弄着她的頭髮，有些歉然的說道：“昨晚，是我太過分了，不過我做事向來不後悔，小笨蛋，爲什麼總是讓我心痛呢？”
那是因爲你沒有把我從心裡移出去，不過她沒有把這話說出來，開口的時候就變成了：“幫我去櫃子裡拿件衣服。”
夏子川很聽話的打開櫃子，看到清一色的黑衣服有些楞了，最後挑了一條白色的裙子遞到她手上，“以後別買了黑衣服了，你以前不是最喜歡藍色嗎，怎麼換口味了？”
“時間可以改變很多習慣，不光是顏色，我現在最喜歡吃的已經不是小籠包了。”
“我先去洗漱，你慢慢穿。”他選擇了忽略她的話，浴室裡的洗漱用品都是單人的，滿意的拿起她的牙刷開始刷牙。
很吃力的換好衣服，坐在牀上發呆，她今天總是想起一些以前的事情，比如此刻，腦海裡蹦出的是那個畫面，兩個人一起刷牙，買的是情侶牙刷，看着鏡子裡的兩張臉，有些尷尬，更多的是羞澀。
那是一個夏夜，5月的中旬，天氣剛剛好，夏子川就出生在這樣的初夏裡。彼時他剛剛找到工作，在公司附近租了一套三十平米的小房子，離學校也很近。
四個人找了家小飯館爲他慶祝生日，出手一向闊綽的林逸送了個CK的手錶，即將畢業的他倒是很悠閒，有個開酒吧的姐姐，加上專業第一的成績，一點都不擔心以後的生計。當時還是林逸女朋友的許錦送了一條領帶。葉紫茉特意打扮了一番，還稍稍化了點妝，用髮卡束起耳邊的長髮，整個人看起來就更加柔弱嫵媚了。她根本沒有想過找工作的事情，擺明了要靠夏子川養活。
吃過飯後，葉紫茉提議道：“我們趁着子川生日，一起許願吧，然後10年後再回來看看許的願望有沒有實現，怎麼樣？”
“我看你是言情小說看多了，這麼狗血的創意。”許錦道。
“小錦，你怎麼能這麼說人家呢，多好的想法啊。林逸！管管你女人，她欺負我，以前都不這樣的，跟了你之後就越來越不像話了，一定要好好調教，嘿嘿。”
“那好吧，今兒就遂了你的願，誰叫你是壽星的家主婆呢。子川，你說是吧？”林逸淺笑，頓時那張妖豔的臉就顯得特別勾魂。
夏子川不答，只是溫柔的看着她。答案很明顯了，於是葉紫茉興奮的去買了華麗的信紙，還順帶着買了個玻璃瓶，大家各自寫完後，她無比鄭重的封上瓶子，四個人一起很孩子氣的在學校的香樟樹下挖了坑，把瓶子埋了，然後各自散去，林逸送許錦回宿舍，葉紫茉和夏子川牽着手，往住的地方走去。
誰都沒有想過去翻看彼此的秘密，那些願望就一直被埋藏在地底，尤其是在葉紫茉離開後，甚至被刻意的遺忘了。當年她寫的是：以後要和子川在山裡買個木有房子隱居，生三個孩子，兩個哥哥，一個妹妹。
到了家裡，她神秘的對夏子川說：“等我一下，我去準備給你的禮物。”
她迅速的換上了早就攢錢買下來的一條藍色的連衣裙，V字領開的很低，出來後，她關掉燈，光着腳走到夏子川身邊，“生日快樂，子川。我愛你。”勾過他的脖子，將嘴脣印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