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侍拿眼覷着他,看得侍衛冷汗直冒可還是把話說完了:“這位鮫人公主幾乎天天都來,而且她說有東西要進獻王上……”
“不用再說了!”內侍焦急地看看房門,阻止侍衛說下去,“要進獻什麼都留在管事宮女那裡好了,要走便走,還怕大商不給盤纏不成?非要面見王上?不知道王上現在什麼人都不見嗎?”
侍衛被這一通數落,自己也有些懊悔了,垂頭喪氣地轉了頭就要離開。突然房門被推開了,商王子昭竟然站到了門口,只是他面容憔悴,神采大不如前。
子昭一出來,兩人立刻跪倒:“臣等驚擾王駕,實在萬死!”他皺眉問道:“何事喧譁?不知予神思倦怠,早已下了嚴令不得驚擾。爲何明知故犯!”
“臣等死罪!”這下兩個人都嚇得直哆嗦,更是伏在地上不敢起來。
子昭見他們並未回話,只好又問了一次:“倒底是什麼人求見?還弄到這裡來吵鬧!”
那侍衛大着膽子回道:“是,是那個,離耳國的公主,她說要離開王都,前來向王上辭行,”說完更是頭重重砸在地上等待處罰。
子昭皺着眉,定了定神思,下令道:“將焦蟬公主請進來,你二人在外等候。”說完自己又進去了。
跪着的兩人如釋重負,立即起身出去宣召。焦蟬聽聞終於可以見到子昭了,心裡一陣高興,似乎連日來的不適也一掃而空。她小心翼翼地跟着進了子昭這些日子歇宿的殿閣,進門先拜謁了婦好的梓宮,這才與子昭見禮。
子昭見焦蟬尊敬婦好,心情也就舒緩了不少,親切地問她:“小蟬這便要回東海嗎?可是王宮裡住的不大舒服自在?”
焦蟬搖搖頭,懇切地回答:“多謝王上掛心,小蟬在這裡很開心,只是帶着的海水已經不多了,小蟬要是再不回到東海,恐怕就沒辦法好好在這裡與王上談話了。“
“什麼?”子昭一驚,“已經這樣嚴重了?那小蟬快些回到東海吧!等調養好身體再來王都遊玩。”說着解下自己身上佩戴的一枚玉佩,“你帶着這個,不管什麼時候來到王都,都可以直接進王宮找我。”
焦蟬聽了這話不喜反憂,子昭看重自己的確沒錯,可也還沒到想要把自己留在左右陪伴的地步。可能這位商王的心裡只有婦好一人吧!她心裡雖然有些不大歡喜,可也沒有出言反駁,只是微微一笑,接過了子昭遞過來的玉佩,謝道:“多謝王上,不過小蟬若是回去了,恐怕此生也無法再次踏足王都之地了。”
她這話語中含怨,子昭又怎會聽不出來?他詫異地問道:“小蟬爲何有此一說?鮫人無法長久在內陸生活,這我倒是知道的,不過妹妹法術已經大成,與國主也不相上下,現在又有鮫珠傍身,何愁無法踏足王都?是子昭招呼不周讓你心生去意了?”
焦蟬搖搖頭,也不願多做解釋,只說:“王上多慮,小蟬並無此意。”
子昭皺着眉頭,他也發覺焦蟬此來神色不如往常,像是受了傷或是生病,怪不得要回東海。他只好再次道謝:“既然妹妹執意要回東海,那予便不多挽留了。此次守護王后鳳體多賴妹妹,此大恩予一定銘記五內,大商與離耳永爲兄弟之邦,不管日後發生什麼事情,大商曆代君王都不會造訪離耳之國。”
“好!阿爹一定會歡喜的。”焦蟬的神色更加悽然,她擡起有些盈盈然的雙眼直盯着子昭倦怠的面龐,卻只看了一眼,便垂下眼睛,說道:“先前聽王上說冰琴琴絃斷了,既然小蟬到了此處,就將它續上,也好讓王上分解憂愁。”
子昭更加疑惑,他自然摸上系在腰間的百寶囊,但是卻停下了手。他不是不明白焦蟬的心思,一直沒有說破,心中除了丹羽,似乎已經無法容納任何人。焦蟬是個很好的姑娘,可是自己實在不願將她的一生困在這四四方方的宮城之中,她該是屬於那東海的一片蔚藍。
猶豫了片刻,子昭還是從百寶囊中將冰琴取出,森森寒意在房間中蔓延開來。他輕輕將琴置於案几之上,說道:“自從上次與鬼方交戰時琴絃因爲受力太過而斷裂,我就沒有再使用過冰琴。小蟬妹妹要用什麼來修補?”
焦蟬上前查看,她輕輕攬起綰成一團的琴絃,上面還留有自己多年前的氣息,當年自己可真是衝動啊!怎麼會一下剪了那麼多的頭髮?但是換了現在會如何?多半也會爲了子昭將頭髮剪下。她心中微嘆,接着就將自己的髮辮解開,真要再次剪下頭髮。
子昭見她如此舉動,連忙攔下,勸道:“小蟬不要如此,冰琴可以不用,你不必再次耗費自己的修爲爲它續上琴絃。畢竟這只是件兵器罷了。”
焦蟬瞧瞧一旁放置在一個精緻架子上的雲戈,同樣的寒氣森森,竟是如此不同的對待。她幽幽問了一句:“那雲戈不也是件兵器嗎?爲何王上還要夜夜陪在身側?小蟬身無長物,只有這頭髮還可以幫王上續絃,若是再吝惜,恐怕更無法給王上留下一個念想之物了。”說着就要剪髮。
子昭見她如此執着,看來不把事情說清楚是沒有辦法的。他立即將冰琴收進百寶囊,正顏說道:“焦蟬公主,冰琴已經損壞,日後不用也沒有什麼大礙。至於公主,無需續絃,予心中也是有一席之地的。如此自殘身體,如何對得起國主?”
“父親?”提到父親,焦蟬本來就有些激動的臉更加不快了,“父親只知道將我送給這個,送給那個。這次若不是王后攻下了萊州城,恐怕現在我已經成了敖辰宗主的姬人之一吧?我之於離耳、之於父親,不過是一個聯姻的工具。不過大多數的方國是不會與異類聯姻的!”她自嘲地看看子昭問道,“王上也是不願與我這個異類爲伍才拒絕的吧?連我的頭髮都嫌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