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漆黑的雨夜,稍微一點響動,亦是十分清晰的,更何況那異聲並不小,清清楚楚的傳入每個人耳中。
衆軍士不由得爲之一愣,難道真的有狀況?
中軍禁衛不可謂不是最精銳的力量,根本無需掌管下令,立時人人緊繃起來。
“衆軍戒備!”高呼聲立時蓋過了世間任何響聲。
鏘,鏘,鏘……
刀劍出鞘,弓箭滿弦,氣氛緊張到了極致。
然而朝陽門傳來的響聲越來越重,亦越來越嘹亮,如一記記重錘擊打在衆軍心中。誰也不是聾子,每個人都聽到了喊殺聲,兵器碰撞聲以及兵刃入體後人類發出的慘叫。雖然並未親身經歷,但衆軍眼前皆浮現出慘烈的戰況。
漸漸地粗重的呼吸混合着緊張的心跳,又掩蓋了戰場上的聲響。
最後,戰鬥漸漸偃旗息鼓,響聲越來越微弱,最後消失。
天地重歸寂靜,靜得可聞落針。
良久,也不知是誰問了一句,“怎……怎麼回事……”然而因爲驚懼,他的聲音變得顫抖。
不過誰也沒有笑話他,因爲此時幾乎人人皆是一樣心情。禁衛雖然是精銳,但太久未曾上過戰場,任誰此時也不由得心驚。和平安逸的生活過得太久,面對戰爭難免有些震驚。
不過他們很快就反應過來,淒厲的呼聲響徹夜空,人人行動起來,將戒備提升到了最高,嚴陣以待。
噠噠,噠噠……
馬蹄聲破碎了黑夜,踐踏着雨水,奔騰而來。
“什麼人,站住!”守門將領高聲呼喝,“膽敢闖正陽門者,殺無赦!”
“停!”一道雄渾的聲音響起,馬蹄聲驟然停歇。黑暗中只見一道道輪廓,並看不清臉,不夠顯然大批軍士殺至。
守門將領反而鎮定下來,運足真元,喝道,“大膽逆賊,竟敢犯上作亂,今日便要爾等血灑正陽門,片甲不留!”
衆軍隨之怒吼,“片甲不留,片甲不留!”
千餘人的吼聲匯聚一起,威武雄壯,殺氣騰騰。
正陽門有這千餘精兵守衛,除非敵人十倍於我,否則休想攻克。不過即便是反賊本事通天,也絕不可能在王都中聚集上萬軍隊。因爲如此大規模部隊集結,是絕對瞞不過王宮的密探的。
念及此,衆軍人人心下大定,更隱隱覺得此乃大功一件,說不定可以加官進爵。
“逆賊,還不上前受死!”守門將領心情大悅,高喝道。
“哼!”一道重重的冷哼聲響徹四遭,便見一騎上的前來,在瞭望燈光的照耀下現出原形。
“張將軍!”衆軍皆是一愣,不由得驚呼。來人赫然是右衛統領張傲天,但見他血染戰袍,顯然是經過一番血戰。
“段義呢,叫他出來!”張傲天喝道。
“難道張傲天造反了?”守門將領心中暗驚,卻又不敢妄下定論,於是答道,“段將軍已回誅日山莊。”
張傲天冷笑一聲,道,“那麼柳依依呢?”
守門將領見他直呼兩名主將名字,毫無客氣之意,心中惱怒,冷道,“柳將軍入宮面聖去了!”
“原來如此。”張傲天沉吟片刻,道,“開門吧!”
守門將領又驚又怒,道,“恕難從命!沒有王上的手諭,任何人休想踏入正陽門半步!哼,末將勸張將軍速速回落日門,否則末將只能以反賊的手段對付!”
此人倒也警惕性極
高,對張傲天起了疑心。
“反賊?”張傲天哈哈大笑,驀地怒叱道,“大膽!你可知大將軍侯良已經造反,朝陽門已破,本將率軍打退左衛叛軍,然更多的叛軍即將殺來。本將這就要入宮面聖,秉明實情,爾等還不開門!”
“什麼,大將軍反了!”衆軍駭然色變。
雖然傳言大將軍早有反心,便畢竟十餘年相安無事。驟然聽得這個消息,衆軍不由得心驚不已。大將軍掌控王都一半以上兵權,他要造反那便是數萬大軍來攻,如何抵擋得住。
便在衆軍大爲慌亂之時,守門將領尚且不信,道,“可方纔殺聲從朝陽門傳來,將軍作何解釋。”
張傲天似乎失去了耐心,冷喝道,“本將軍便最後一次回答你。本將得到消息,先在半路埋伏,這纔將叛軍殺回朝陽門。”
言罷,張傲天單手一揚,一團黑乎乎的事物射過數十丈,準確無誤的落在守門將領腳下。守門將領先是一驚,還以爲他要悍然攻擊,待得看清,又嚇了一跳。
原來,那黑乎乎的,赫然是顆人頭,死不瞑目。
“此人便是左衛叛軍一名將領,他是侯家的人,想必你們並不陌生。”張傲天冷笑,聲音中透着殘忍。
“不錯,是他。”此人顯然頗有名聲,大部分人都認得。
“看來真的是大將軍反了!那可怎麼辦!憑我們區區千餘人,如何守得住……”
一時間,衆軍被這個消息亂了心神。
“本將可以進去了麼?”張傲天道。
那守門將領卻並不全信,又不敢不信,只得道,“將軍當然可以進來,不過亦只能是將軍一人。且爲了安全起見,將軍的人必須到在我們的視線範圍之內。形勢所迫,將軍見諒。”
這次,張傲天似乎很是通情達理,道,“箇中規矩,本將自然明白。”
言罷,命令右衛禁衛上前,排列在燈光照耀之下。只見他們人人血染戰袍,身上連雨衣都不曾穿,顯然是經過一場倉促的血戰。而張傲天已經單槍匹馬,來到正陽門下。
“開門!”
隨着一聲大吼,絞盤嘎吱嘎吱響個不停,正陽門那厚重如山般的城門慢慢打開。
“將軍,不對勁!”忽的,一個小兵皺眉道。
“怎麼?”守門將領詫異。
那小兵沉聲道,“將軍你看,右衛軍不過千餘人,但此時夜色中似乎尚有不少人馬。”
守門將領駭然色變,果然見燈光範圍之外,影影綽綽,也不知還有多少人馬隱藏在黑夜中。他立時便意識到了什麼,大吼道,“關門,快關門!”
然而,此時已然有些遲了。
驀地裡,一聲蒼老的聲音暴起,“忒囉嗦!”
話音未落,就見從張傲天馬腹下射出一條黑影,如月夜蝙蝠一般,瞬間扶搖直上十五丈,輕飄飄上得宮牆。而後黑影化作一道旋風,所過之處,人仰馬翻,屍體紛紛滾落牆頭。
僅僅是眨眼間,十餘人死於非命,黑影更搶到了那守門將領跟前。
守門將領已是三重天高手,然而見此人身法如此鬼魅,遠非自己能敵。然而此時根本由不得他退縮,怒吼一聲,挺劍劈了過去。
然而他根本不是對方的敵手,但見那黑影怪笑一聲,夜色中一道耀眼亮光抹過。
手起刀落,人頭落地,鮮血噴濺滿地。
“秋長老,好功夫。”張傲天站在門下,忍不住高聲
喝彩。
原來此人正是魄刀門掌門秋長髮,四重天高手,亦才能這般輕鬆斬殺三重天高手。
秋長髮冷笑不止,道,“廢話少說,還不進攻!”
“殺!”
摧山倒嶽般的殺聲震起,叛軍如潮水般涌來。方自此時,纔看清,叛軍除了右衛的千人之外,尚有兩千餘人,聲勢極盛。其中魄刀門弟子足有五百餘衆,個個身負修爲,以一當十,絕非普通兵士能夠抵擋。
守將已死,敵人兵鋒太盛,中軍根本無法抵擋,頃刻間便潰不成軍。
僅僅一刻鐘,正陽門便已落入叛軍手中。從此王宮將毫不設防,暴露在叛軍的鐵蹄之下,任其蹂躪。
張傲天登上城門,身旁站着秋長髮與楚軍南。
張傲天意氣風發,朗笑道,“朝陽門,正陽門皆破,兩軍禁衛不堪一擊,爹與我的大計,終於要成功了!”
“莫要大意。”秋長髮畢竟人老穩重,沉聲道,“兩衛禁軍雖破,但侯衝與蒙朝歌那兩個小子都跑了。本來想抓住這兩個小子,要挾侯蒙兩家,眼下看來是不成了。”
他們一開始的計劃是要抓住侯蒙二人,控制大將軍與蒙家手上的兵力,眼下卻計劃擱淺。
張傲天冷笑道,“算他們命大,反正只要我們攻入王宮,控制古戰,取得兵符,他大將軍根本無可作爲。”
“嗯。”秋長髮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呵呵,那麼小弟便提前恭喜張伯父榮登大寶,張兄成爲十日國的太子爺。”楚軍南一臉諂媚。
“哈哈……”張狂天笑得更加得意。
秋長髮卻皺眉道,“你們無雙派三百餘名弟子,眼下才來了區區百人,還有的人呢?還有你師父馮無雙呢,爲何還不前來助陣?”
楚軍南道,“實不相瞞,我門手中還有些秘密力量,家師正在集結力量,到時候一併趕來。依時間算了,很快就要到了。”
張狂天笑道,“那是最好不過。不過事不宜遲,咱們速速帶人控制王宮!”
正陽門的戰鬥已經快要接近尾聲,三人馬不停蹄,繼續朝深宮中殺去。一路上抵抗零星,很快就已經能看到古戰的寢宮了。
寢宮外,仍有最後一道防禦,豎起五丈餘高的宮牆,隔絕外界的世界。
戰鬥的喧囂突然散去,四周變得靜謐不堪。冷雨迎頭打下,寒風兀自不休,卻澆不滅叛軍火熱的心情。只要突破這最後一道障礙,王都便是他們的天下。
“兒郎們,勝利就在眼前,殺!”張傲天手中長刀暴起烈烈刀芒,怒指蒼天。
“殺!殺!”三千虎狼之師大吼,聲勢震天,迴盪在深宮之中。
然而,並無人迴應他們,唯有激盪的回聲。
“不對勁!”秋長髮暗自皺眉。
張傲天淡淡一笑,道,“秋長老多慮了。”
叛軍在號令聲中,化作漆黑的潮水,向着宮門衝去。大地在他們的腳下顫抖,那宮門根本不堪一擊。
就在叛軍沉浸在狂喜中時,突然從宮牆上冒出一道道人頭,足有百人之多。他們人人挽弓搭箭,組成一道百人箭陣。
冰冷的箭簇在夜色中閃爍着寒光,發出死亡的氣息,令人不由得心中驚異。那百餘人,在三千大軍的面前,竟然毫無懼色,彷彿眼前的不過是土雞瓦狗。
“區區百名弓箭手也敢擋路,兒郎們,殺光他們!”張傲天大吼一聲,一馬當先衝殺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