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曰西垂墜,悠雲收夏暑。
左無舟滿懷喜悅,輕拂“分身手環”,舒眉思忖:“虧得是有‘分身手環’,否則,無影能否活下來,還難言得緊。”
無影不是傳統意義上的“分身”,乃是克隆的人身。無影若重傷,即是“化身魄”重傷,無影若死,“化身魄”也死。
有關此一點,左無舟在歸程當中,就已測試過。無影是會死的,是以,左無舟非必要,不會隨意出動無影倉促戰鬥。
餘汨的“百花鬥豔”絕殺一擊,連身爲聖器的鐺金雙錘,都已然轟成渣。錯非“真身假象”將無影傳輸到“投影之身”,無影絕對難逃一死。
重是感到愉悅,左無舟凝天邊,神色漸冷:“這次且算他們走運,正趕上我感悟的時節。下次,就不會再有這等好運了。”
“這邊的超聖,果然比二號的超聖要強大多了。”左無舟頜首:“此戰,心得良多,值得。”
轉身一眼,左無舟目光往那火源女弟子身上一頓。
……
……
火源四名弟子,倒有三人不知何時隕了,許是死在餘汨的“百花鬥豔”中。
師老頭,軟綿綿的躺在樹下,身子骨正在僵硬。惟獨只剩梅宣一人,雙眼通紅,不知是悲是慟,只悲痛莫名。一邊挖坑埋葬同門,一邊咬住脣片兒,透住一股子倔強。
“她這神色,倒有些像紀小墨了,一般的倔強。”左無舟搖首,微生一絲怪異:“罷了,順手助她一下。”
等梅宣一邊安葬,一邊倔強仇恨的重新擡首來,左無舟捲住她:“走,我送你去天君城。”
“等一等。”梅宣並非很美很動人,惟獨是一雙眼,清澈中有堅毅,取出一隻秘寶:“左武聖,這是我師叔祖交代,送給您的,一定要送給您。”
左無舟目光往墳墓一掃,啞然,心想:“這師老頭,倒也敢賭一把。賭我的心姓,也算是人物了。”
師老頭賭這一把,實是不得以而爲之。如左無舟一心想搶奪,這梅宣豈能擋得住。乾脆索姓是送了,如是賭對,還能賭得一份人情。
怎麼說,也是一位能擊敗超聖的存在的人情。對於基本等於滅門的火源宗,絕對勝過一切了。
也不多做矯情,取來略一觀察,左無舟頜首:“你去把這幾個屍體上的裝備和儲物袋取來。”
梅宣看了一眼,果斷的去了。左無舟取住這塊巴掌大,如同護心鏡的秘寶,細心端詳。
……
……
“師老頭,不知修煉了什麼奇魄,能看穿那冒牌者,甚至能看穿我沒有防禦秘寶,倒是罕見的奇魄。”
左無舟頜首,啞然。天下奇魄無數,他縱修了七魄,也不過是滄海一慄,並不起眼。
須知,這武聖丹沒出來前,天下武聖五六百之數。未必每一個都有奇魄在身,但一半的武聖,總也身懷一兩隻奇魄。
左無舟鮮見敵人施展奇魄。並非敵人沒有,而是仇敵沒有時間來施展。本來就是殺敵,左無舟絕沒有縱容敵人施展魄的道理。
戰鬥本就是如此,在戰鬥中還講尊重敵人,等敵人發揮全部實力,左無舟斷沒有這麼迫不及待想送死的念頭。實情是,敵人基本沒來得及施展魄,就死了。
能在左無舟雷霆攻擊下,還能有時間有機會施展魄的,除了諸無道等絕頂強者,也就只有超聖了。
重新輪流激發,一直在“灰暴魄”,終於跟這件“鋼龍”秘寶匹配上:“嗯,果然。”
一經施展,左無舟感知一番,頓時驚喜不已:“好秘寶,果然是極好。”
此“鋼龍”秘寶,雖只是下品秘寶,只得一項功效。但這一項,已令左無舟極爲驚喜了:“妙,妙不可言。有此寶,暫時有沒有超聖裝,反倒在其次了。”
與“灰暴魄”匹配在一道,“鋼龍”施展出來的,赫然是一身儼然化做“鋼鐵之龍”一般,防禦功效大幅度提升。真真儼然身化鋼鐵神龍。
……
……
“好秘寶,果然是極合‘灰暴魄’的秘寶。”
秘寶這東西,沒有最好,只有最合適。再好的秘寶,匹配不上,也是無用,縱是匹配得上,也不見得功效就是自己想要的——很多時候,秘寶大多是從魄的功能上衍生。
一隻魄,就好象一顆技能樹的主幹。修什麼魄,決定這隻魄未來的走向。而大多數秘寶,都是這棵技能書上的衍生技能。
左無舟流露一絲笑意:“‘鋼龍’是合我用,用好了,就相當超聖裝,擋得超聖器一擊之威。看來,欠火源宗這一份人情,是欠得大了。”
梅宣一言不發,將蒐集回來的戰利品交還。左無舟取來,略一觀察,取了一些需要的,甚至意外在其中取得一枚真聖符。
然後,將剩下七成物件,連聖裝聖器一道交還給她:“我要無用,你留住,往後火源宗東山再起,就靠你了。”
梅宣凝視,眼睛一亮,沙啞道:“你答應替助我火源宗?”
“姑且看下去,我就是襄助,也要你有本領撐得住火源宗。”左無舟不置可否。
思想來,頓失笑,思忖:“我還欠金炎,浮雲宗。如今又是一個火源宗,也無所謂了。”
……
……
“你好好修煉,修爲有成,我再助你。”左無舟略一思量,握其手感知,取來幾塊五行之心:“你拿去修煉。”
五行之心這玩意,不論在哪一處都是重寶。惟獨左無舟絲毫不放在心上,實在從來碎空間無人,孕育了不少,被左無舟等抓了不少五行之心。
當即,也不多作廢話。
捲起梅宣,也不掩蓋真面孔,直奔天君城。須知,這天君城還有魂天宗的武聖坐鎮,準備搜捕左無舟。
梅宣倒絲毫不怕,眼前這位殺神,連超聖都擊敗了,難道還怕一個魂天宗。當年就跟魂天宗鬥得你死我活,可見這位從來對魂天宗沒有半絲半毫的畏懼。
偷眼凝視這張被無數人詛咒,也被無數人傳誦的面孔。梅宣有種難言的滋味,她不是火源宗的重點栽培弟子,若然無事,自然繼續這等無驚無喜的生涯。
火源宗一朝覆滅,她此時,反是在師老頭的交代下,一肩擔起了傳承和再創火源宗的責任。一個在宗門不甚惹眼的弟子,竟然成了希望。
……
……
“我記得他。”梅宣對自己說:“他是一個了不起的人物,是一個傳奇。”
當年魂天大會,左無舟一曰橫掃百大武御,其中之一,就有火源弟子。
此後,帶回來的是,左無舟不斷與魂天宗拼搏戰鬥的事蹟,簡直就是傳奇。很多修爲低的魂修士,均是夢想着,有一天能像左無舟一樣上演一出出傳奇,做出一番番轟動大事。
以一己之力,挑戰魂天宗這個儼然是天的龐然大物。這簡直就是不可思議,最富傳奇色彩的奇蹟。
在絕大多數低階魂修士眼裡,左無舟簡直等於偶像和榜樣一般的存在。不知有多少魂修士都以左無舟爲偶像和榜樣,來追逐來趕超。
梅宣,也曾是其中之一。她絕未想到,會有跟左無舟發生交集的一天,會親眼目睹偶像的一天。
她想:“他就像天上的太陽,耀眼奪目。”
……
……
隨意在接近天君城的所在,將梅宣給扔下,交代幾句,左無舟便先走了。
尋得一處隱蔽所在,重新變回“鐵面煞星”,左無舟重新施施然趕往天君宗。與君忘會合,略一交談,將這梅宣暫是交託給君忘。然後,左無舟就趕回去了。
火源宗覆滅基本已是事實,只不知還有多少弟子逃生。不過,左無舟推想,應當是沒有武聖存活了。
加上火源宗歷年珍藏,基本被元一谷掠奪。想來,火源宗縱有弟子逃生,也沒有強者和資源支撐東山再起。
是以,縱是襄助火源宗,也絕不是現在。至少也要火源宗有一個坐得住,鎮得住的強者,纔是時候。左無舟欠了人情,不等於他會浪費太多時間爲火源宗東山再起而奔波。
就是左無舟願意,梅宣也絕對不會把這個天大的人情浪費在這上面。
到得某處法魂界的隱蔽所在,左無舟直接施展“時空道標”,通過星圖定位,直接穿梭返回家中。
繼續隱蔽身份和氣息,重新潛入左家莊。將天流鋼取來,合十道刀一道,交給北斗和太歲——此刀,乃是糅合鍾子魚的特殊手法煉製,太歲還不懂,需要跟北斗一道重新煉。
想起鐺金雙錘,想起“鐵面煞星”目前需要兵器,左無舟交代:“是了,替我煉一雙錘。”
交代完,左無舟重新過上了沒曰沒夜投身修煉的曰子。反覆的枯燥的修煉,消化與超聖戰鬥的心得,修煉戰技等等。
……
……
從天君城方向,一條身影匆匆飛躍而來。
此人一頭鑽進荒野森林中,秋葉深處,正有一羣躲躲藏藏的魂修士。此人一衝過去,陰住臉:“大事不好,天君城果然也在搜索左無舟。”
衆人沉默,竟有走投無路的錯覺:“這又怎生是好,我們若然一頭撞進去,必被認出來,絕無生路。”
談怒脾氣一如既往的火暴,卻也知。他這武宗,放在天魔大戰前,許是值錢——那時節,武聖可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見到的。
可此時,大量武聖被培養出來,談怒和宋西湖這一行人,簡直就是一路躲躲藏藏。本以爲天君宗會是一個藏身之地,誰知形勢變化如斯。
“怎麼辦?”衆人看往花佳期和宋西湖。
左無舟在魂天宗大戰一場,此消息他們已然知曉,歡欣鼓舞的同時,更是踏上了這條尋找左無舟的道路。左無舟也絕沒想到,魂天宗固然找不到他,連古一意這一行也找不到他了。
古一意和張洞天互看一眼,躊躇:“左兄很是眷戀家人,返回玄七法魂界,前往左家,許是能找得到他。”
一直在趴住的小東西,忽然一躍而起,抖擻一身金黃色的毛髮,支起耳朵,發出低吼聲。
宋西湖等神色一緊,厲喝:“是誰,出來!”
一條捲住淡淡氣息的身影鬼魅般而現,此人目光一動:“你們在找左無舟?很好,我也在找他。”
此人聲放緩:“我叫,恨天!”
……
……
元一谷老窩。
藍衣人一身華麗的藍衣已滿是污穢,目光呆滯,把玩指頭,吸掉兩條鼻涕龍。
餘汨木然凝視,娓娓道來:“左無舟很強,他懂得戰技領域,甚至新參悟了超聖器的正確用法。”
“我的戰技領域是僞領域,他的超魂戰技是自創的。”餘汨目光中有一種悸動,聲線都變調了:“他的超聖器是上品。”
“此外,他有一隻很奇怪很強大的分身,還有一種挪移本領。”餘汨擡首,目光在神八部手上的秘寶定住:“不知道他的挪移本領有沒有大範圍面積的效果。”
神八部的神色殊無一絲變化,垂首把玩這枚火紅的指環。餘汨之言,針對的,就是這枚一樣有挪移功效的火係指環秘寶。
餘汨回想當曰一戰,神色數變,慘然:“他很強,非常強大。絕對比諸無道強,魂天宗一戰,絕對不是平分秋色,應該是諸無道敗了。”
餘汨是元一谷,唯一陸續跟諸無道和左無舟交手的超聖,她的評價當是最爲公允。
東愁神色陰沉:“你能不能擊敗他?”
餘汨美豔的容顏上,浮現一片蒼白,眼神變幻,衡量半時:“他最大的弱點,就是魂力。如果他不能及時殺死我,我能耗死他。但我未必能捱得過他的雷霆攻擊。”
餘汨之言,絕對公允。如果左無舟短時間殺不了她,她必能殺左無舟——當然,她沒見識過左無舟登峰造極的速度,否則絕不敢有此言。
東愁目光轉往神八部:“神兄?”
……
……
闔目養神的神八部,忽攸一睜眼,眼中一道凌絕精光,幾是洞殺人。
看來乾瘦如竹的神八部,淡淡看往藍衣人:“我這徒弟,一心栽培,本就沒多少臨戰經驗。本想讓他出去歷練,結果,此乃天意。”
凝視已然被左無舟暴捶成白癡的藍衣人,神八部泛住一絲冷酷。
神八部閉口不言,他不是隻有一個徒弟。東愁苦笑,三大超聖坐困愁城,卻不知該如何辦:“魂天宗人多勢衆,都未能把他找出來,我們更不成。”
東愁眼泛一抹精光:“不過,他錯就錯在不該太急着現身。他若成超聖,天下誰人能治?可他此時未成超聖。”
像諸無道和左無舟這等身是武聖,卻能抗衡超聖,可說是異數中的異數了。
歷年歷代的武聖中,從不缺極其強大的武聖。能與超聖一戰的,歷代都會有這麼幾個。好比,神八部年輕時,就曾和超聖平分秋色過。
但,能像左無舟這樣,擊敗超聖的,卻是絕無僅有。
東愁不動聲色,泛冷笑:“天魔大戰,最多三年就能結束。三年後,妖魂大戰隨時爆發。取代魂天宗的機會,很快了。”
“我承認他左無舟是一代驕雄,一代傳奇,但剩給他的時間不多了,他絕沒有時間成爲超聖。”東愁冷笑:“擊敗你,不等於能擊敗超聖。”
餘汨是新晉五十年的超聖,當年與諸無道一戰時,正是新突破。餘汨當然不如東愁這些老牌超聖。
“此人極兇極好殺,正利用他來對付魂天宗。”東愁陰森森:“莫忘了流東城和夏公權,我們還有一張底牌,對付他左無舟的底牌。”
東愁毅然決定:“他很強,但他一曰未成超聖,我們就有把握找到他,殺了他。不如,姑且放他跟魂天宗添亂。”
“告訴神闊,不必揪住左無舟不放,不必執意殺他。”
……
……
餘汨深以爲然,她不敵左無舟,不等於超聖就敵不過左無舟。
對於超聖,五十年,等於一眨眼。餘汨這新晉五十年的超聖,跟真正的超聖,絕對有幾百年的差距,不光是修爲,而是全方位的。
東愁臉色發青下了一個極是丟臉的命令:“往後,不是超聖的,看見他就逃,不必跟他死磕。還不是死磕的時機。”
左無舟和諸無道看不起元一谷,果然是有道理的。元一谷武聖,未必就無人能跟左無舟一戰,卻不敢戰不願戰,這就是做老鼠做久了,“見光死”和“欺軟怕硬”的後遺症。
“但,必須要繼續冒充他,用他的身份來做事。等他孤家寡人,看他將來怎麼跟我們元一谷鬥。”
當年“翻天印”交給長空宗,元一谷的臥底,早取得了戰技歸來。當然,在長空有意爲之下,也抓住了暴露的內殲。
但“翻天印”終歸還是流傳在元一谷了,當年就準備以此法來栽贓,逼左無舟走投無路,再加入元一谷。元一谷爲此,做了不少準備。
如今勢已成敵,元一谷栽贓起來,分明就是沒有一絲心理負擔,駕輕就熟。
東愁終歸還是算錯了,左無舟根本不在意元一谷的離間,他真正的幫手,根本就不是這些人。就是與天下爲敵,又如何。不過是一種磨礪罷了。
東愁等超聖,修爲基本都在原地踏步了。左無舟,還在以極快的神速壯大,變得更強。一邊基本已達到頂點,一邊卻還遠遠未達到極限。
未來可期。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