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你的人情味呢
清晨起牀, 都不感到真切,手中的虛汗估計幹了溼了幾回,總算保持着細嫩的手掌, 是上輩子不曾想過的, 兵器拿的多的, 手掌偏薄, 肉也是緊實的, 幾處長期磨合的部位大抵都會有些老繭,時不時拿着小刀自己動手修形的時候還想,怎麼都攤上這些活計, 一雙女子的手卻不如現在男子的手來的更加金貴了。突然月夜乏力也有些無奈,這會身體狀況有些糟糕, 對他而言, 不是好的事情, 可能昨日傷情動骨的夢令自己精神受損,而現在虛脫的口舌乾燥, 隱隱還透着頭暈。最後得出一個結論,這具看似健康的體格,原來也不是可以隨意使用的。
月夜想了想報了那麼多的項目,又可以順利晉級,在這個年代應該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事情, 可能是這副頗顯神秘的面孔以及與其他利益糾纏的聯繫, 但是仔細考慮一番, 這也是消遣來哉的玩樂, 圖個新鮮到不稀奇。難不成這份新意可以將生機撒入衆人的心田澆灌與滋潤一番對未知事物的憧憬。
過去都是遺憾的, 總會在某個春光明媚的一個剎那伴着悔恨,而未來是無限延伸的, 他就像一個時時刻刻被忘記的美好時光,一當想起,就會看到即便偶爾有烏雲遮擋,也深知人類總是以未發生的事件作爲救贖自己的希望。
這一點,約莫可以瞧出這裡透露出的善良,那種自知自明的善良,又或者那種邪惡,那種亡羊補牢的邪惡。
月夜有時候也在想,要是善良與邪惡是相對而言,那麼,他自己到底哪個會佔據的多一些?如果善良就是不計回報的給予與承受,邪惡是實施與掠奪,那麼自己佔有的所有裡面是否也會有原本屬於他人的東西,比如,月夜忽然想起了沈寒,一瞬間掂量道,“有些執着可能是初見,可能是背叛,可能是移情別戀,可能是遺忘,而他算是自己帶着的最後一絲其實不甘的心留下的善念嗎?那個被賜予死亡沉睡千百年之後醒來的第一個繼承的善念嗎?沈寒,到底是意識與身體不協調,當心思漸漸沉澱之後,當人情淡薄之後,這雙沾滿鮮血的手就不怎麼聽使喚,而單一命令的腦子也開始回饋曾經的迴路。”
“小主子!起牀了嗎?”月夜冰冷地臉頰上透着寒冷的光,那一瞬間彷彿回到了過去,回到儘快完成任務的過去。只是,被門外雀躍的年輕的聲音打擾,月夜便又回覆如常,忽而記起後院半山那裡還藏着的一隻小黑貓不禁嘴角上揚,翹着雙腿一個鯉魚打挺繼而翻身下牀,利落走到門口道,“起來啦,起來啦,奔着湊熱鬧的心我也會去瞧瞧的,你緊張什麼。”
房門被小心推開,月夜瞅了眼端着熱水的曉月,又道,“你沒跟楓通信嗎?他有什麼交待的?”
曉月原本堆笑的臉一頓,手上的動作也慢了一分,轉而樂道,“小主子真會開玩笑,說的我多神通廣大一樣,這裡外裡的那麼遠的路程,就單單我一個跑腿的,哪裡顧得過來,再說了,這裡的消息誰又會去瞞着,大抵走着馬的報信者周邊站臺早就傳消息去了。咱們這檔子過來,也沒說非得怎麼,自然沒有僱人通報的。您跟着凌公子,咱們青樓也是賺了的。”
見曉月後面眉飛色舞地自個兒說着,月夜道,“你們這裡的消息都這麼快?來時路上也沒見急馬狂奔的人吶?”
曉月一愣,呆呆看着月夜片刻,又道,“他們走的是小道多是專門的道路,馬車行人都不過的,飛馬不長眼,死了都無人管。小主子,你打聽這個做什麼?難道想逃跑嗎?”
月夜聞言,眨巴下眼睛,回道,“我騎馬逃跑?呃,這個想法不錯,回頭我學習一下,看看可行不可行,順便你再將那路線細細說與我聽纔是。”
曉月此時才尷尬笑着,道,“小主子這般身姿,騎馬也是不怎麼合適的,還是馬車裡舒服些。”
10月9日,花魁大賽畫局海選。
這兩日不知經歷了什麼,大起大落的,月夜依舊好好的被保護着進入了考場,期間覺得自己太乖巧了些,後又覺得找茬也沒有什麼理由,再說,做個針尖兒上的人也不符合自己的性格,於是,只好閒庭信步的跟着人羣往裡面溜達了。
裡面甄選了好幾場,輪到自己時,已經下午,午飯在候場的時候凌派人專門送了來,考場的飯廳早被人預定了,想着凌應該也不是早先就打算淌這渾水的,所以沒訂上飯廳位置也不奇怪。因爲一旦入場,就不得隨意走動,想着去別的館子吃點什麼,都被禁止。看着在一旁就餐的大有人士,月夜也不覺得有什麼委屈。
被叫到排位號,月夜便收拾整理衣冠,跟了進去。看着依舊滿員的位置,不禁感慨,看來還是書畫一般人會的多些。
到了會場,一切還和昨天一樣,不同的是每位桌前多了一套顏料,毛筆的種類和樣式也多了些。
就位好了,大門合上。主臺的桌前坐着一位中年男子,一副雲清水淡的樣子,文質彬彬,頭髮全束在頂部,卻多了分幹練。見一切妥當,便環視了一圈,“鄙人是雨夢軒的志高遠,很榮幸擔當這次畫局的評委,希望你們都能夠通過初賽。”頓了頓,用手摸了摸那山羊鬍又說道,“這次的題目爲一花,或是一葉,現在開始,時間爲一個時辰。”
一花,一葉?月夜卻突然冒出: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菩提的句子。呵呵想着便動起手來,可剛欲開始,旁邊的參賽者已叫小童將畫送了上去,只見那趾高氣昂的樣子,走到月夜身邊,見他還未動筆更是鄙視的一笑,曉月是來氣了,狠狠的瞪了回去,還順道給了那小童一腳,小童被踩的生疼卻不敢發作,只有硬着頭皮交了上去。
這次大家的動作像是說好了似的,全都快的一致,只有月夜這邊慢騰騰的全然不見昨日的暢快淋漓,反而慢條斯理的勾畫着輪廓。曉月則認爲自家的主子就是不一樣,有特點,也不着急,在一旁擋着衆人猜測的目光。
約莫一個時辰,會場早已剩下月夜一位,輕輕試汗,便吩咐曉月交了上去,看着主子的畫,曉月很是不解,可觸及月夜目光還是老老實實的遞了上去。
回到西院,曉月本欲好好問問月夜,可卻怕讓主子操心,只有悶悶的憋在心理,好生難受。
晚飯過後,志高遠坐在案臺前細細審着卷子,看了半天卻是通稿的孤花獨葉,雖有些確實筆力精湛,卻爲了(liao)了他的心意,等看到月夜的卷子,突然像是燈花一爆,立馬有了神,終於有了不一樣的了。
卻見漫卷的黃沙,畫的卻是西域的景象,日被雲遮,雲被沙擋,瞭望無際的漠海中,只有一個孤寂的人影,可也只有那一人影立於卷子的一側。
這是何解?志高遠周沒想到,正百思不得其解之際,看到卷子的另一角寫着:
杯茶無語
緣末留香
最愛芳香何處
花落菩提深深
隨緣即應落花瀲灩
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菩提(此處摘抄)
楞了半天,忽然仰頭大笑,“好個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菩提,這天、地、人組成紛紛擾擾的花花世界,世上本是繽紛,即便是那黃沙漫天之地卻也是世界的一角,都說一葉落而知天下秋,他卻用着世界一角來說世界,呵呵得我心啊,得我心啊!”
月夜到不知,原本只是隨意一筆,那畫沙的本事如同曾經身臨其境一般,竟將他國地境繪製的美輪美奐,筆力粗渴又細碎,浮沙伴着灰塵,而人影灼灼期間,似有還無,志高遠眉頭微微皺起,又迅速展開,這種透視的帶有層次的畫法是整個朝代都不曾運用在異域風格上的,多半下筆選的均是山水景色,而此人卻如此熟悉,這般真切看久了,似乎這疊加而成的畫就是眼前的景色一樣,而那忽見忽不見的人影,卻不是西方極樂的神仙,似乎來自地獄的索命官差,志高遠嘴上的話是說給偷聽者的,而這纔是自己真正的想法,一時想到後面的貴客,這裡志遠先生便搖搖頭道,“早聽聞皇上這些年身勞體乏,這麼巧,這個時候出現這個預示歸跡的作品,看來必有大事將要發生。”
夜,帶着自己的厚重感遠去……
山野一邊的孤院裡,一個黑影落於半掩的窗口處,裡面的燭火閃了幾下,來人低沉一句,“主上……”
那人將月夜的作品細細道之,窗口內的男子神色抖轉幾輪,雖有不解,以及提防,更多的是興趣,可最後卻回了句,“罷了,他是知我的。”說着,便撫上自己的心。
影別離悄然退了下去。
沈寒穿着坊間常人的衣物,推開沒有合嚴的窗,望着天空,“何時才能真正解決,凌鴻然啊還是小看你了……”
這趟沈寒頗費心力,他混和着自己所有的氣力不過是爲了一件事,那就是去除自己的懷疑對象,凌鴻然,直到今日,沈寒依舊覺得那人便是自己最大的絆腳石。而組織內的背叛,多半也是他的原因,所以,搗亂來的就更加理直氣壯,重新調整隊伍之後,去凌家生意場上走動走動就是他們最近主要的接單任務。相繼得逞幾次之後,顯然被對方察覺,畢竟他們手下幾處買賣的頭目均被暗殺可不是一個好的消息。
這麼有針對性的大動作,在凌鴻然看來便知曉沈寒應該不是苦肉計,而將目標鎖定成爲自己,但是那些江湖上估摸來的四面八方的仇敵,便做了個順水人情,起到牆倒衆人推的有效作用,紛紛幫忙藉機除去山莊重點卻又不怎有有賺頭的行當,看來只爲洗牌立勢了。
不過,對凌而言,他卻想起另外一個人,就是那日遇見的人,沈寒算是知根知底,會犯錯,犯什麼錯,在哪些事物上不放手,這都是已知的,只有那日凌越發確定,他遇見的就是那個神不知鬼不覺的組織,如同江湖上若隱若現的一線牽。
這是一個不眠的夜晚,包括山頭上的小黑貓,晨逸遛彎回到自己的洞穴,看着門縫裡塞入的信息卡,招聘兩個字赫然醒目。
晨逸歪頭唸到,“誠邀加入一線牽。”
閃爍的星光下,山坳裡的黑影,遠遠望去,穿梭其中的,迅速的伴着忽明忽暗的光亮,以及瑩瑩的駭人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