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煎熬
有種情緒, 無關心思,只是勝負欲。當從彼此的眼中變得更加具體,麻痹神經部分就吝嗇起來, 總是可以駕馭的欣賞起自己, 將所有的一切都包含在內, 皓傑此時就有些脫離。他被重塑的過程中, 是自控與他控的紛爭。他試圖讓眼前的所有, 都屬於自己,主宰一切,享受一切, 像是那天空,那海水, 都是自己的, 而事實卻一味的相悖而提。他終究不是屬於自己的, 裡面有設置的一切,一切的反應, 一切的預想,設置一切的結果,這是一個本可以被忽略掉的存在,只是曾幾何時,那一片一片掉落下的記憶, 讓靜止的結局看的更加可人。但是, 經歷時間的洗禮, 這個從開始就不被放置於重心的誕生, 便毫無疑問地回到了他的正軌。
西局最後以傑非獲勝而告終, 月夜故意忽略掉那抹戀戀不捨的目光,昂首挺胸地朝宅院走去, 保鏢自是乖乖跟上,轉身的剎那,用餘光瞟了眼依舊跪在地下的男子,惋惜而同情,最終化爲無奈。他原本就不是那麼多情善感的人,只是小時候將印象中的林黛玉的模板拿來借用了一刻,想必骨子裡的倔強與無情,在日後的職業生涯中變得更加貼合這個看似柔弱的身子,以及頗爲喜人的面相。
這裡是時局,較爲關鍵的一點,作爲強迫症重度患者的銀面,想必心裡可不怎麼歡愉。他多少有些嗜血的狀態,只是被一向隱藏的很好,可能是侵入的後遺症,可能作爲至高無上的曾經,在別人眼中,到底是冷酷的。
此時,他坐在原處沒有動作,只是起先完好無損地酒杯早已化爲一堆細末,可能那僅存的好感被預定的軌跡漸漸淹沒,斑駁流露出的種種,不過雲煙而過,即時消散,還不及領悟。
所以,當計劃的落空,與看到月夜對那男子的無視相比起來,竟然心情大好起來,微笑的有些得意,像是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般,轉身高興地往義廳走去。
這白日裡的天氣,溫度由高轉低,低沉沉的氣氛,讓身體不好更加不適。一切來的太忽然,又沒有多少彩頭,便各自盤算着手裡的銀兩,悻悻而去。
隨着漸漸離去人影的單薄,梅花樁那僵直的人像就顯得尤爲突出。他一動不動,拉近一看,面無表情。以爲是個木頭,只是周身的悲鳴,但凡誰看上一眼,心中都會充滿悲慼,這種淒涼,無關淚水。魅,也就是韓紹峰走到他的身邊,長短不齊的胡茬,與他的綽號甚是不配。他無情,冷漠地盯着魅一,淡然道,“一,主子已經知道你對蕭公子下藥的事情。”
魅一空洞的眼睛霎時驚恐起來,無措地擡起頭,有些慌亂地想解釋點什麼,可這種種卻又顯得那般無力,最後認命地狂笑,可這笑聲卻是比哭泣更令人心酸。
韓紹峰看着眼前發瘋似的手下,
“你早該想到……主子這樣的人物,不是無心,有,也只是一顆。”
魅一甩去眼角的晶瑩,收回所有悲憫,道,“什麼刑……”他知道,主子是不會大發慈悲地判他死刑,現在只有堅持,堅持下去,哪怕只是主子身邊的一條狗,他也願意,當然現在的他比狗也好不到哪去。
韓紹峰思量了半天,吐出一個字,“火”。
“火?火嗎。呵呵……”魅一頹然地笑着,又接着兀定地問道,“立刻。”
“你知道的。”韓紹峰有些不忍地答道。
所謂火刑,就是將罪人用厚實的泥漿包裹住,再像綁野豬似的固定在木棍上,底下燒着木柴,旁邊的沙漏是用來確保罪人只是表皮熟了,這期間你無法呼吸,因爲就算口鼻也全是泥塊,烈焰堡不怕把人折磨的不似人形,因爲天下第一醫人,就是魅,他自有辦法恢復罪人的身體,所以才研究出這個刑罰。
魅一是蠱人,形將死之際,被主子看中,那時的他背光站着,看不清面貌,日頭依然熾熱,他以爲自己已經死了,不想冰涼的聲音從頭頂響起,主子讓他有了活下去的希望。只記得他玩笑似的自語道,“有趣,要死了的人,還不求我,恩,長得不錯,我收了,魅收拾收拾,晚上領來見我。”
因爲他的站立而讓魅一沾到的陰涼消失了,魅一有些失望,不過從此一顆心卻着了魔般糾纏上那個自己還未曾看清樣貌的主子身上。
同樣的熾熱,沉悶讓魅一想起過去,現在的他甚至忘記了自己的真實姓名,而他所有的記憶,最早地也就是荒漠中看模糊輪廓的清涼聲音,不過,他不後悔,甚至有些慶幸,因爲主子整整沾滿了他生命的全部。
月夜慢悠悠地回到住處,銀子鬧騰的在他腿間穿梭,保鏢不遠不近地仔細跟着。在院子晃盪了半天,月夜突然急剎車,轉過身,笑道,“嘿嘿,還未請教?”
那人明顯一愣,想了半天,月夜看他這個樣子,無力道,“隨便給我個名字好稱呼你就行,不用在掙扎了。”
“……”
“算了,你先想着,我呢要吃晚飯啦,嘻嘻,走,銀子。”
銀子?保鏢狠狠擦了下汗,趕快想一個,不然一會他高興,給我起個金子,銀票什麼的可怎麼辦。
忠僕始終還是僕人,隨便找個藉口,就可以輕易抹殺。而主人眼中的個體,纔是真的值得玩味的,哪怕,他的興趣,不過稍縱即逝。顯然,僅僅須臾功夫,那皓傑已然從一個不問世事的幌子頭目,變得更加真實。這樣假裝意義上的真實,卻是符合所有環境參數的。這是一個不鹹不淡的轉折點,而皓傑也將失去衆人眼中路西菲爾的印象,禁錮在莉莉絲爪牙下的木偶。
短暫的記憶接替進行,讓路西菲爾的影子成功護送暗羽明皓突出重圍,同時在第一設定不影響莉莉絲計劃的肯定之下,陪同雅典娜玩耍的這個莫比斯環,最後練就的承影劍的歸屬,到底是花落誰家?泡影下的不設想,僅存的些許記憶,都是本體付之一炬的假設。顯然,那份真真假假的同情心,這朵似真似幻產生的彼岸花,不過是一個雙面套的陷阱。既抓到了惡魔,也抓住了神靈,反倒是自己那顆不羈的心,徹底在驗證中死去,而這些僅僅是可以死去的一個理由。
銀面踱步走進義廳,看到對面坐着的藍衣印花袍子的公子微微點了下頭,繼而走向自己的位置。那位公子輕撫茶具,面色不明的用杯蓋撩撥茶麪,還未將它送進面前,就聽見一股酸酸的聲音。
“不知道何時,名震天下的碧水山莊也開始過問武林中事。凌二公子,近日可好。”
藍衣印花袍子的公子,不緊不慢的撥弄着茶麪,小小啄了一口,這才應聲道,“呵呵,長途跋涉的,我們生意人自然比不過你們的身板,只是被邀請久了,但一次未去也是說不過的事情,最近?最近倒是不錯,手頭上現在還壓着幾筆大生意呢,說着無意地瞟了眼銀面。”
那人嘿嘿一笑,不再做聲。
沒多久,一個衣着鮮亮的中年男子出現在門口,他負手站着,神色凝重,沒有什麼開場白,直接切入,“據可靠消息,銀狼現世了。”
霎時整個義廳都充斥着血腥的興奮,轉眼間又歸於平靜。前任盟主有些吃驚的嚥下唾沫,思量着下面該怎麼說,於是又把自己撈的球扔了回去,清咳一聲,問道,“不知各位可有什麼想法?”
銀面有些猶豫,在一旁沉默不出聲。凌鴻然謙虛地笑笑,不予評論。一時間,整個義廳均是統一的喝茶聲。
老盟主尷尬的笑笑,自已又多管什麼閒事,馬上要離職的人,接着,擺擺手,“罷罷,許是人聽錯了,畢竟那只是謠傳。”
就在老盟主要順勢結束這個話題的時候,凌鴻然突然眼睛一亮,記起了當日出現在蕭月夜身邊的銀狼,難道真的是……他?
一個天下,還有他。
凌鴻然彷彿想到件有趣的事情,而靈魂出竅般的想起那一日記起的事情,火之鋼琴者。
倘若,在留存續檔的他跟月夜的幾世相愛相殺的印象裡,那一次是僅有的一次笑意。
這是個虛擬機遊戲場,三個足球場那麼大。凌鴻然因爲膽子有點小,加上好逸惡勞的屬性,被同事整蠱,幫他報名參加了這款新遊戲的試煉。起先告訴他是款真人版本的戀愛遊戲,想着老大不小了,也該考慮考慮婚事,就扭扭捏捏地拿着票子過來看看。
當虛擬機接通的一瞬,看着周圍情侶們各個瑟瑟發抖的模樣,他也懷疑過。果然,覆蓋場景之後,這裡卻是個修羅場。
周圍建築物林立,參與來的遊戲者,都是被屠殺的身份,這其實是一款逃亡類遊戲來着。
因爲痛感太真實,他也不想太慘烈地GAME OVER,所以,好死不如賴活着地跟着一鍋一鍋的情侶們掐架般的求保護。
別人玩的是生死戀,可是,凌鴻然哪裡敢落單,死一對,他就馬不停蹄地摻和到另一對裡面,可謂是受盡了嫌棄。
本來,他以爲這款可歌可泣的遊戲只能這樣玩下去了。不想在其躲在牆角那邊,忽然聽到老遠一個清脆男子的呼喊聲。
尋思着,下一樁的買賣,凌鴻然便不在龜縮,伸個腦袋瞅瞅拐角發生了什麼。只是不看還好,一看那個哭笑不得。只見從斜坡上滑下來一架鋼琴,琴身燃燒着熊熊烈火,而不停呼喊的男子正坐在固定琴椅上,渾身撩着火焰,隨着不停加速的琴身一同衝了下來。
那男子面色痛苦,經過他時,兩個對視了短短一瞬,原本膽小的凌鴻然,見狀,呆滯一刻,便捂住肚子大笑出聲,邊笑邊道,“哈哈哈哈,爲什麼,哈哈哈哈,爲什麼,爲什麼還要一邊彈琴一邊喊叫啊!這是體驗死亡的遊戲嗎!哈哈哈哈自殺的一萬種方法嗎?哈哈哈哈……”
那一世的他們,僅僅是遊戲裡的一瞥。遊戲結束的時候,120救護車也趕到,本來是逃殺部分十分簡單,是不會抵達那段深淵的,只是,沒成想,聰明的人很多,聰明到一心求死的更是過猶不及。
開園的第一場,所有噱頭都不如救護車拉走的人數來的更加確切。
遊戲裡的生存戰結束,而看到安詳遺體移到救護車上的那是第二眼。
凌鴻然想着,便笑了,輕聲道,“原來這就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銀面注意道凌鴻然愉悅的心情,一些事情可謂心照不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