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 我的任務
春花哪堪幾度霜, 秋月誰與共孤光。
癡心若遇真情意,幾度華研幾度傷。
燈籠裡氣若游絲的火星終於在水中湮滅,一縷幽風吹開沉重的大門, 盈盈的白紗在溫涼的水從面上拂過, 飄然, 重重帳帳過後, 前方隱隱有個人影。一滴水, 跌落在水面,濺起一疊漣漪,順着淺薄幽靜的層層水潭望去, 只見一名男子跪在水面之上,□□着上身, 雙手被沉沉的鐵鏈鎖向身後, 整個人無力地吊在那裡, 低着頭,長髮自然掩住面龐, 整個人沉寂在黑暗中,然而身後卻張揚着六隻耀眼的白色羽翼。月夜看着他,心中突然疼的厲害,就站在那人的面前,他好像看不到任何影像, 氣息奄奄。
此時, 突然上方一片刺眼的白光, 莊嚴肅殺地聲音響起, “路西法——你背叛了神的寵愛, 竟然愛上東岸的仙人,現在的你請接受懲罰吧——”這個聲音來自頭頂背光站在空中的人。
月夜腦中陣痛, 彷彿要砸掉般,接着就聽到一陣挖心裂肺般的嘶吼,眼前一抹殷紅,再睜眼,那原本漂亮的翅膀卻被人生生撤下,漂浮在淺淺的水面之上,霎時,幽藍的水全成了赤色,燙人的赤色。月夜傻了,不自覺的淚如泉涌,呆呆地看着眼前的男子,只見他突然擡起頭,定定地看向自己,臉上是從容淡定的笑容,用嘴型默默唸出:老婆~我沒事的……
悄無聲息地說完後,那熟悉的金色眼眸無生命地漸漸合上。
月夜輕輕跪着一步一步地挨近,疼惜地想要撫摸一下他的長髮,不想,剛剛伸出的手卻是貫穿,看着自己漸漸消失的身體,月夜無奈地笑了,這個夢,好真實……
周延國皇宮:
周延國皇上五十慶典當日清晨,皇宮熱鬧非凡,不論是忙着的人,還是其實閒着的人都急匆匆地來來回回,生怕被人看見你的片刻停留。這日的天氣很好,雖然是豔陽天,可溫煦的風帶着點點溼意打在身上,十分舒適。
靜思泉看着在自己懷中玩耍的白貓,用手指輕輕逗着他的肚子,突然緬懷地笑了,可是剛笑兩聲,卻不可抑止地咳嗽起來,用手捂着自己的嘴,再擡手時卻看見點點血絲,靜思泉一愣,彷彿可以解脫般,先是淺淺的笑繼而哈哈大笑。笑累了,看着無憂無慮的小白,將他輕輕抱起,喃呢道,“你跟了我十年,自己以後要會照顧自己啊——”
小白睜着圓圓的琥珀色的眼睛,衝着靜思泉幽幽叫了一聲。
“大家都忙着父皇的慶典,你倒是意外的清閒啊……”
靜思泉淡淡轉身,深深看着眼前的興兒,一反常態的沒有行禮。
趙佳興微微皺眉,繼而厲聲道,“怎麼,小小男寵竟然…..你的手怎麼了!”本來還想借機諷刺,不想看到靜思泉手上的血跡,無意識的緊張問道。
靜思泉搖搖頭,站起身,小白自然跳到地上,往趙佳興身邊圍了圍就自己往一邊樂去了。
“十年了,過得好快。”
趙佳興哼了一聲,一甩袖,“我以爲,你那不受寵的十年應該很漫長才對。”
靜思泉沒有接話,半響看着興兒道,“以後,你要成爲好皇上——”
趙佳興立馬像是被人踩到尾巴的貓,跳起來喊道,“胡說什麼!”,說完四下左右看看。
靜思泉往前走了兩步,看着眼前的趙佳興,不自覺地揚起手,輕輕描繪着他臉上的輪廓,趙佳興一愣,但並沒有躲,等靜思泉突然醒悟地急急放下手,才冷冷地開口道,“怎麼獨守空房寂寞了。”
靜思泉本來紅透的臉霎時慘白,自嘲地笑笑,“是啊,以後會更寂寞了——”,說完看向遠處匆匆而過的宮人,彷彿自己站着夢外,看着裡面一個個人物好好地扮演着自己的角色。
“你變了呢。”
趙佳興一掩目,隨後眼皮微微一掀,不苟言笑地睨着靜思泉,“你不是也變了”,沉默半響,補充道,“早在十年前”。
靜思泉不在言語,看着獨自玩耍地小白,驟然開口,“他很可愛”。
趙佳興一頓,回身看了看花叢中撲蝶的白貓,冷笑一聲,“他可不可愛,與我何關!”
靜思泉看着一臉冷靜的興兒,眼底眉梢流露出的翼望瞬間結冰,隨即笑道,“是啊,沒有關係”,而後喃喃自語,“謝謝,我很喜歡,雖然,晚說了十年。”
趙佳興緊緊握着拳頭,拼命告誡自己,今天,只要今天一過。
“今晚的慶典你可要好好欣賞”,冷硬的語氣不慘一絲溫度,說完率先轉身離開。
靜思泉看着趙佳興離去的背景,用手捂上陣痛的胸口,“其實,早在十年前,就註定了今日的結局。”
碧水山莊:
以前只是埋個引線好以此要挾,沒想到能幫上花,凌鴻然望着院外飛翔的風箏,喃呢道,“該收線了”。
皇城:
夜,對不起,明知道不能夠給你幸福卻還是自私的愛上你。
“寒~馬上就是你的二十五歲誕辰,是回總部還是……寒?”沈郡一路上都是自言自語,終於忍不住地叫住沈寒。
沈寒只覺得近日有什麼東西呼之欲出,想要抓住時卻又輕巧地溜走,彷彿是自己這輩子最最重要的事情,到底是什麼呢?
皇宮晚宴:
大殿之外,順着雕刻精細的漢白玉臺階下,左邊沉跪着的整齊一致的文武百官,右邊行禮的百媚嬌豔,一個尖細的聲音驟然響起,“皇上——駕到——”,一縷明黃邁着有些蹣跚的步子緩緩到來。
“恭祝皇上福如東海,壽比南山——”恢弘的聲音此起彼伏,大殿之上整齊的朝拜,趙佳興看着一臉嚴肅的父皇,低頭淡笑,今天晚上就是你生命的終結,父皇。
“入——席——”
身份地位較高的人物被安排在殿上,其餘的官員均在玉階下的廣場,中間搭設的舞臺倒是全能一目瞭然的。
“靜大學士?”本來心神不定的靜軒被人一喚手上一抖,酒差點灑濺出來,忙放下酒杯賠禮道,“十分抱歉,還望見諒。”
文丞相擺擺手,無奈道,“在找令子?”
靜軒兩眼一暗,“只從他進了後宮,就只有過節皇宮壽宴才能遠遠一見……”
文丞相嘆了口氣,“可惜啊——要不是……令子真是……”
靜軒苦笑道,“要是一開始不讓他去當什麼皇子陪讀,說不定,說不定……現在,他……”語道最後竟有些哽咽。
文丞相在一旁看得也是心疼,靜思泉,多麼聰明懂事的孩子,才情在十六歲的時候已經和自己不相上下,本以爲前途無量,沒想到卻還是給毀了。
趙佳興心情很好的看着表演,只是突然察覺,四下張望,不禁有些詫異,爲何那男寵沒有過來呢?
“鐺——”午夜鐘聲一響,禮花瞬間綻放,正當大家喜樂的看向天空時,遠處卻傳來驚呼的聲音。
趙佳興原本就不喜這個所謂慶典,一聽到異樣的動靜,便向玉階下瞟了一眼,只一眼,卻深深地定格在那裡。
你知道不敢輕言的美嗎?就像風一樣的,輕輕拂過臉龐那種的溫馨;靜靜地掩蓋在心靈最深處的幸福。不敢碰觸,卻被深深吸引,彷彿吸上了毒藥,明知有害可還是樂此不疲。目光被牽扯,隨着他的一顰一笑,這真的是人嗎?或者只是自己的幻覺,黑夜裡,就你,最閃耀,甚至比那絢爛的焰火。
當天空中響起第一聲如同爆破的聲響,穿透距離上的喜悅感,彷彿同時也將畫面拉回時間上的那一天,生日的那一天。月夜頭腦此時無比清晰,他忽然意識到,這一次應該有所不同。之前不斷輸入的疊加的夢境,彷彿在無聲地告訴他一個事實,一個所有一切都會反覆上演的劇本,一個最被安排到沒有威脅力的角色,這樣的預警般的夢境,最近幾日變了。那個人是誰,那個一世一世將我反覆殺戮的人是誰?如果是皓傑,他將受到上帝的懲罰,上帝懲罰他的原因,愛上東方的仙人,顯然,他現在愛的是我,並且我也具備法力。可是,不對。這種干預身份的啓示,這次是第一次。哪裡出了問題,走到這一步,還能有能力的反轉的人,就語言內容而言,似乎不再存在。這個世界包絡圖早已定下。
那麼,我的任務是什麼?讓皓傑替我受罰?或者,那個人是凌鴻然?!抑或沈寒?
如果說,這裡的起點,是夢裡的彼岸花。我曾說過不需要沈寒自殺。那麼,他之前自殺意味着什麼?等等,其實……
明白了。
其實,我就是路西菲爾,這麼多年,我一直在自我懲罰。萬物復甦,我卻不停重置始終,但是,這一次不一樣了,過程有了指令式的提示。那麼,是時候了嗎?我可以拔掉重置的驅動,那樣,至少要銬住幾人?
沈寒是自殺的指令,可以命令我。皓傑是發生的過程,可以推動進度。凌鴻然是歸零的賦值,可以取代我。
我們四個同時存在,意味着項目一直進行着。
爲什麼會存在這個項目,中間爭取的時間差來自哪裡?
這裡面到底是因爲誰的後悔,使我得到這個共存的時間差?
月夜似乎沒有時間去考慮這個問題。
現在,他需要知道,怎樣阻止幾件事,第一件事情,沈寒爲什麼會自殺?第二件事,皓傑怎樣推動進度,第三件事,凌鴻然怎麼取代我?
好的,按照這個故事梗概,所謂宿命得天下的說辭,我被賦予兩個特點,承影劍跟銀狼。他只要收納這兩樣物品,就算完成任務。
沈寒的自殺能帶動我的,無非兩點,要麼他自己自殺,要麼導致我死亡。證明,後期我的自愈能力緩慢下降,看來多少得防着他一些。還有找到他。
皓傑,想來,他爲了推動事情進展,也是兩個方向,要麼,帶我去見沈寒,要麼帶我去見凌鴻然,或者直接帶我去見閻王。
現在清晰了,所以,表面上,我正在風光卓絕的,加着BGM以及舞美特效什麼的搞質問,實際上,我的死期應該不遠了。
月夜有點無奈,但是,他幾乎覺得有點搞笑。以後要當魔王的人真的是我嗎?太扯淡了吧。
鎖定自己的角色身份以後,月夜忽然有點遲疑,最後的最後,還是因爲彼岸花,上帝放棄了我嗎?或者,掌握叛筆批示的我將自我放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