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眼的白光,嘈雜的叫囂聲,刺鼻的氣味,亂七八糟的一涌而至,而且感覺身邊有硬硬的鬃毛在刮蹭着,身下也是潮乎乎的不舒服,還透着一股讓人想忽略都難的壓抑。
“哼……哼……”這味道真熟悉。我迫力的一睜眼,驚呆了。這、這是哪?
“太好了!終於又活了一頭!千揚,趕緊過來幫幫我!”在我睜開眼睛,還沒適應眼前的日光亮度時,我就被人七手八腳的擡了出來。
原來,剛剛我所在的地方,是豬圈。
可爲什麼我周圍的同類,一個個四仰八叉的,異常的死氣沉沉呢?而且我嗅不到一絲活着的氣息。
“這可怎麼辦?整整二百五十頭豬,才幾天的功夫,就死了不到一半了,到底得了什麼毛病?”一個有些稚嫩的少年聲音,在我的身邊響起。
剛剛,就是他喊的千揚?我的豬腦裡倏然清醒,一個名字躍然於心。千揚,不會是那個張千揚?
閻王沒有收回我的記憶,那是不是……我趕緊匆匆低頭瞟了一眼自己的下半身,心裡嘿嘿直樂,俺沒有那個“小棒槌”了,俺是頭小母豬了!
呃……好吧,我收回那個小字,確切說,再世爲豬,我雖然是頭母豬了,性別讓我比較滿意,可我卻是個老母豬!
而且,剛剛要死不死的我,正在生小豬?蒼天啊!我當公豬的時候,還沒發過情呢!帶着“處豬”身份落入冥界,現在你好歹給我整個“清白”身份啊!
一回來,就開始生孩子,這種大幅度的跨越,我有點接受不了。
入眼一看,我周圍站着幾個穿着戎裝的士兵,年紀都是十五六歲的樣子,而剛剛那個一直在說話的小兵,此刻的雙手正忙着爲我的孩子剪下臍帶。
這也太扯了!爲什麼生產我卻感受不到疼?
“老母豬,你也真是命大,生的都是死胎不說,你卻活了下來,真是萬幸。”這小兵又出口的話,更是讓我心裡鬱悶到極點。
雖然活了,卻是個老母豬,
老母豬就老母豬吧,還正巧趕上生孩子,生就生吧,還生了一窩死豬,我這是什麼命啊!
“子明,你說這頭豬活了?剛剛不是都斷氣了嗎?”這時候,記憶深處有些熟悉又陌生的聲音響了起來,我通過縫隙一看,讓我驚詫不已啊!
張千揚……張千揚已經長這麼大了?看這挺拔的身姿,俊朗的容顏,小夥兒挺帶感啊!
而站在他身後那個一身盔甲的男人,神色之間滿是清冷不羈的人,怎麼這麼眼熟?
“燼寒,你說這是不是豬瘟啊?”張千揚捅了捅身旁的男人,滿眼擔憂的看了我一眼。
燼寒……燼寒?剛剛還異常無光的豬眼,頓時豬光大放!眼前的這個人,會是他嗎?那個曾經與我一起“出生入死”的小豆丁,那個寧願犧牲自己,也要爲衆人解毒的小豆丁,那個寧可被人生吞了,都無力反抗的小豆丁郎燼寒,會是他嗎?
“千揚,這豬生命力挺頑強啊!你看,眼珠子更亮了!”那個叫子明的小兵,順便拍了拍我肥碩的豬腚,“老豬啊,你可得快點好起來啊!趕緊給我們多生點豬娃啊!”
聽他這一說,周圍的士兵們都是鬨然大笑起來。
可我卻沒心情糾結他們對俺的不尊重,只是隔着地上好幾雙戰靴的縫隙裡,目光九拐十八繞的來到了郎燼寒的足前,然後順着他的腿一路往上看去。
而此時他的視線,也在我的豬頭上打轉。小豆丁!你是不是認出我了?我是你的豬豬啊!
吭嘰吭嘰的試着起身,試着往他的身邊湊過去,卻被衆人調笑的更歡,你們這羣笨蛋!老孃我可是死過一次的人,不跟你們一般見識,可郎燼寒臉上的表情,卻讓我越來越費解。
擰成好似麻花般的眉心,星眸倒映着我的影子,他的薄脣抿的死緊,鼻孔甚至微微翕合着,這……這是討厭的表情?
怎麼會呢?不說他對豬情有獨鍾,可好歹也得有點念惜之情啊!怎麼會呢?
“千揚,找人把這頭老母豬殺了,豬頭
掛在營中,以示祭天!”郎燼寒最後又嫌惡的看了我一眼之後,一撩鎧甲上的披風,瀟灑的離開衆人。
而我卻幾近瘋狂,什麼?我纔剛剛轉生,就又要被宰?而且還是、還是他親口說要殺我?郎燼寒!你不認識我了?
張千揚神色複雜的看了一眼郎燼寒消失的方向,又回頭看了看我,滿眼的無奈和欲語還休。
子明湊到張千揚的身邊,小聲的囁嚅着,“將軍怎麼了?每次一看到豬,就滿臉的苦大仇深,這老豬可不能殺啊!現在豬圈裡本來豬就少的可憐,再殺個母的,那豈不是……”
下屬都明白的道理,張千揚怎麼可能不懂?揮手示意衆人都各忙各的。良國上至皇室,下至百姓,人人都知道郎燼寒最恨的一個東西就是豬,與豬有關的一切食物,均是一滴不沾。
可只有他知道,郎燼寒爲什麼對豬這麼排斥。
子明還想再說什麼,卻被張千揚打斷,“好了,你下去忙吧,我心裡有數。”
周圍剛剛還熱鬧非凡的氣氛,一下子就冷了下來,我看着張千揚,眼神裡滿是委屈,甚至我都要哭了,我以爲這也只能是心裡想想而已,可誰知道,豬眼裡竟真的蔓延了一層水氣。
“老豬,你也通人性了,是吧?”張千揚來到我身前,蹲下來摩挲着我的頭頂,就像曾經在萬家村的時候那樣,“唉……他要殺你啊,你別恨他。”拍了拍我的大耳朵,張千揚不再猶豫的起身,步履有些沉重的消失在我的豬眼裡。
小豆丁,你不是說過讓我永遠陪在你身邊嗎?可……我現在回來了,雖然肉身不是那個小黑豬了,可靈魂還是啊!你爲什麼……爲什麼這麼不喜歡豬了?
就算你恨盡厭盡天下所有的豬,可你怎麼能不喜歡我呢?還要、還要殺了我……
我的豬心,好似被人剜出,又扔到冰窟窿一般的透骨冰涼,甚至比死都要難受的窒息感,將我密密的包裹,我以爲,就算他不殺我,我也會自殺。
因爲,太鬧心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