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要穿着栗色細格紋西服套裝, 沒打領帶,裡面是棕色襯衣,鈕釦扣得嚴嚴實實, 頭髮是精英小偏分, 還不知從哪搞來一副金邊眼鏡戴着, 看上去像個律師。他走過來, 在宋希白身邊坐下, 笑着說:“沒想到能遇到你。”
“你放假不回家,還忙着做生意?”宋希白冷冷說道。
“這個層面的女人我可不敢碰,就是來見見世面。周嫩來了嗎?”
宋希白瞪過去, “我勸你別惦記她。”
“我不惦記她。雖然喜歡,但她養不起我。”趙要不害臊地說。
宋希白立刻投去輕蔑的眼神, “你怎麼混進來的?”
“一個大姐姐帶我進來的。”
“哪個?指給我看。”
趙要在那邊人頭中找了找, 指向一個穿綠色長禮裙, 棕色短捲髮的氣質女人。宋希白嘖了一聲,“還說不敢碰這裡的女人, 南姨都敢碰。我知道了,南姨前夫是畫商,擁有一家畫廊,南姨也是畫廊的合夥人。你挺會找人嘛。”
“還有這種情報?再告訴我一些。”趙要好像真不知道似的。
“南姨不止你一個,有很多很多, 而且只喜歡十八到二十歲的。你今年就要失寵了。”趙要摩擦着下巴, “那可怎麼辦?”
“南姨今天就帶你一個?”宋希白問。趙要點頭。“看來現在最寵你。”“那當然, 我多努力地滿足她啊。”“但你別抱希望, 今年生日她會送你一份大禮, 然後再不聯繫。”
趙要往後一靠,翹起二郎腿, 盯着正在爽朗大笑的南姨,慢悠悠地說:“看來這種迷醉的生活也該停止了,是時候找個普通小姐姐認真談場戀愛了。宋希白,你和周嫩——”
“你敢惦記她我就讓你活不到生日。”
“這麼兇幹什麼,我就問一問你們進展得如何?”趙要委屈地說,發現宋希白還在敲手機,從在那邊看到他開始就沒停過,“你在和誰發信息,周嫩?”
“既然知道就別煩我,該幹嘛幹嘛去。”
“你和周嫩到底怎麼樣了?”趙要更好奇。
“春節見家長,然後結婚生孩子。”
趙要頓時笑得前仰後合,忍不住拍拍宋希白的肩,“你要是有這麼大的決心,今天怎麼不帶她過來?”
“她今天有事。”
“什麼事?”
宋希白不答,問道:“有一張我和蘇雪兒的照片,你是不是也有。”
趙要一聽就明白了,從相冊裡翻出來給他看:“這張?蘇雪兒給我的,讓我發給周嫩。”
宋希白瞟了一眼,確實是他和蘇雪兒玩國王遊戲時的那張偷拍,“你發給周嫩了?”
“好友都刪了怎麼發?”
“那你發過誰?”
“都沒有。”趙要覺得這照片看得彆扭,上面兩人他都不喜歡,還留着做什麼?“你要嗎?不要我刪了。”“不要,拿走!”宋希白皺起眉頭,不耐煩地用胳膊肘把趙要撞開。
趙要刪除照片,也不想坐在這裡了,覺得該到處轉轉物色新獵物。他站起來,宋希白突然喊住他,“你今天什麼時候走?”
“主人什麼時候讓我走我就走。”
“明天呢?”
趙要慢慢轉身,不解地看着宋希白,“你有事?”
“有事。”
趙要算算時間——如果今晚要陪南姨,那明天必定要睡到很晚。“下午纔有空吧。你要幹什麼?”
“明天來我家。地址發你。”
趙要一愣,爲難地皺起眉頭,“我不想去。”
“地址已發。明天下午三點過來,不準遲到。”
“你先說要幹什麼。”
宋希白懶懶地擡起頭,剛要說話,眼睛突然睜大瞪着趙要身後某處,緊接着跳起來往沙發後面快步逃走。
趙要回頭,看見一個身穿黃格紋高領泡泡袖迷你連衣裙的同齡女孩朝這邊走來,她見宋希白躲了,立刻跑起來。
陸幼學拿出衝刺的速度追上,身子往宋希白前面一橫。宋希白剎車不及撞了上去,把陸幼學壓倒在地。周圍傳來幾聲驚呼和竊笑,隨後是咔嚓咔嚓的拍照聲。
宋希白立馬從地上爬起來,對害他出醜的陸幼學恨得牙癢癢,同時又猶豫要不要扶起一個摔倒的女孩。但陸幼學已經麻利地站起來,並詢問道:“小白,摔疼沒有?”
“你不突然衝過來我能摔倒嗎?”
“怪你走太快。周嫩呢?怎麼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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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來。”宋希白整整衣服,轉身就走。
陸幼學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另一隻手叉在腰上,把宋希白打量一遍,看着他一年比一年成熟性感的寬肩窄腰長腿,滿意得舔舔嘴脣。“小白,你穿西服的樣子果真最帥,我更喜歡你了。”然後從裙襬下摸出手機,指揮道:“你往後退,站到那棵樹旁,身體朝前,眼睛望着窗外,迷離一點,雙手插褲袋。我拍幾張照片。”
“拍你個頭!”宋希白轉身就走。陸幼學趁機拍了幾張背影照,然後又追上去,問:“周嫩呢?出院沒有?我們約好出院後一起聚餐的。”
“是約好了。但沒說一出院就聚餐。你就等着被傳喚吧。”宋希白把陸幼學的手把自己胳膊刮下去。
“什麼時候出院的?”
“你管不着。”
“她是我的競爭者,我管得着。”
“雙向才叫競爭,單向是不知好歹。不過你從小就不知好歹,說了也不會懂。”
“我懂,你說。”陸幼學又趁機拍了幾張側顏照。
宋希白突然站住腳,扭頭看着陸幼學,表情嚴肅地懇求道:“我不喜歡你,不可能喜歡你,不管你怎麼做我都不會喜歡你,更何況你這些年做的只是性騷擾。”
陸幼學眉頭慢慢皺起來,嘴巴越來越癟,不認同地說:“我沒有性騷擾,我是在追求你。”
“你就是性騷擾。像流氓一樣打量人,只管自己爽的亂表白,我明確拒絕了那麼多次你還不停來煩我,而且還明目張膽地偷拍我!”
陸幼學眉頭還是皺着,嘴巴不憋了,眼裡露出探究的神色,等宋希白說完緩緩點頭,“我明白了,以後會注意的。”
“不,你不用注意,以後不纏我就行。”宋希白扶額嘆氣,只想早點離開這裡,伸長脖子找宋初嵐。
“小白,”陸幼學突然叫住他,“我喜歡你所以追求你,你剛纔說我方法不對,我答應你以後會改。你說你不喜歡我我明白,我喜歡你你也要明白,不能因爲你不喜歡我就要求我也不喜歡你不追求你,這是不對的,是自私!”
宋希白被這番言論驚得臉都拉長了。追上來看熱鬧的趙要捂着嘴笑得渾身抽搐。一些站得不遠的長輩們早就不說話了,全望向這邊觀看小年輕的戀愛追逐戲。
“學妹妹,你哥哥在找你。”宋初嵐聞風趕來,隨便指了個地方對陸幼學說。等陸幼學走後,她上去挽住宋希白的胳膊,說:“爸媽也在找你。”
姐弟二人走離這是非之地,等周圍沒幾個人了,宋初嵐粗暴地甩開宋希白,惱火道:“能不能讓我省點心?別再出洋相了!”
“你以爲我想出洋相?”宋希白滿臉都是尷尬的紅,“我是不是說了我不來?我就知道陸幼學在一定會出洋相,每次都這樣!還有你,別總等我洋相出完了再冒出來,還美其名曰救場!”
“要不是我你擺脫得掉陸幼學?你說不來其實就是要躲她,但宋陸兩家的交情低頭不見擡頭見,你能躲一輩子?我要是周嫩我真看不起你。”
“你少帶周嫩出場,也少跟我用激將法。這件事我會解決的,不勞煩你操心。”
“但是我勸你快點,不然你和陸幼學真要綁一起了。你們同歲,家世又相當,還有感情,大家都認爲你們註定要結婚。”
“與我同歲者國有千千萬萬。所謂家世是血統在前資產在後,她陸家就兩代財閥,能跟我家相當?最後,厭惡也是一種感情。還有你說的大家,告訴我是哪些人,我一個一個去收拾。”
“爸媽算嗎?”
宋希白眉頭一震,隨即揭穿道:“我是三男,而且還在讀書,爸媽纔不管。你看爸媽連你都不怎麼管。”
“那是因爲我眼光正常。”宋初嵐不跟她弟擡槓了,煩心地搔搔頭,訓斥道:“一個周嫩、一個陸幼學,你能不能給我找個正常的弟妹?這陸幼學比周嫩還過分!”
宋希白聽出一點要聯手的曙光,可還沒待他確定,宋初嵐就瀟灑地撩起頭髮,冷冰冰地說道:“我要雙殺。”
空中傳來溫柔的女聲,引導賓客們走向花園中心的長餐桌。這餐桌又大又寬,西式佈置裝飾奢華,拋開兩頭主位,一邊能坐十個人。賓客們照着名牌陸續就坐。宋希白等宋爸宋媽宋初嵐入座後才坐下,結果發現名牌上不是他的名字。
宋希白心頭涌上不好的預感,起身悄悄退到一邊,迫切希望自己能像宋爸一樣隱身於衆人之中。但是陸幼學的目光一直追隨着宋希白,發現他在餐桌外六神無主地徘徊,立刻舉起手大喊道:“小白,你的座位在我旁邊!”
嘈雜的餐桌頃刻間安靜下來,所有人都看向企圖悄悄逃走的宋希白,其中有兩道目光非常刺眼,一道是陸觀,可以忽略。一道是宋初嵐,極其輕蔑,彷彿在說:“又想逃走?你能帶着周嫩逃一輩子嗎?”
宋希白突然嘴角浮出淡淡的笑容,昂首挺胸朝陸幼學走去。陸幼學的父母分別坐在餐桌兩頭,陸觀坐在餐桌中部,陸幼學坐在陸爸左手邊,宋希白坐在她旁邊。陸爸比宋爸小五六歲,但看起來又老五六歲,腦門已經禿了,是一種富得流油的氣質。陸爸非常喜歡宋希白,早就認定他是陸家未過門的女婿,每次見到宋爸宋媽都會拐彎抹角地提,但宋爸宋媽都一笑了之。
宋希白禮貌地向陸爸問好,坐下後拿出手機對餐桌拍了幾張照片發給周嫩,並客套地說道:“只要是陸叔叔主辦的宴會就不會讓人失望。我今天拍了好多照片給我女朋友,她都說漂亮氣派。”
“小白有女朋友了?”陸爸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地去瞄他女兒。陸幼學沒有表情,中肯地說:“小白只是有喜歡的人,但那人不承認是小白的女朋友,所以我還有機會。”
“這樣啊。”陸爸頓時放心下來,還替宋希白抱不平道:“那家姑娘不長眼,別浪費心思在她身上了。小白,多看看身邊人吧。”
“陸叔叔,我就是喜歡讓我窮追猛打還追不上的女人。”“真的嗎?”陸幼學突然問道。宋希白沒說話,只諱莫如深地看她一眼。
這時一隊服務生託着餐盤出現,溫室裡頓時被誘人的香味充滿,飢腸轆轆的人們瞬間被美食奪去五感。宋希白這一頓吃得非常愉快,因爲陸幼學一句話都沒跟他說,還表現得異常傲慢。
早宴結束,宋希白向宋媽請示離開。宋媽說她做不了主,要他去找宋爸,限時十分鐘。宋希白當即放棄。隨後又說困了想去睡覺。宋媽同意了,但讓宋初嵐帶他去樓下客房。
姐弟二人走進電梯,宋初嵐忍不住問:“你把陸幼學怎麼了?她怎麼沒來纏你?”宋希白緩緩搖頭,並不輕鬆地說:“暫緩之策罷了。”
宋希白不理會宋初嵐的追問,快步走進客房把她反鎖在外,身心疲憊地撲倒在牀上給周嫩打電話,一聽到她愉快的聲音,禁不住動情地說:“周嫩,我們結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