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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韃子!”
高鵬嶽恨恨地對廝殺聲越來越激烈的前線罵了一句,一邊焦急的盼望復漢軍的炮兵們能夠再頑強再爭氣一些,他在一堵胸牆前上走來走去,清軍現在完全壓倒了南路的復漢軍,可時間距離晨曦至少還有一個時辰。
忽然他身旁的親兵大喝一聲:“指揮小心。”一個虎撲,將高鵬嶽撲身下。
高鵬起都還沒回過來神,
轟的一聲響,一顆十二磅重的實心鐵球重重擊打他身後的胸牆上,大青磚砌成的胸牆立即被打出一個大大的缺口,亂石【轉頭】飛射。身旁的幾個親兵都捂着頭臉滾倒地,大聲慘叫起來。
“指揮沒事吧?”
撲倒高鵬嶽的那親兵趕緊起身,扶起高鵬嶽緊張地問道。
“沒事,我沒事……”高鵬嶽爬起身來,看了看背後的胸牆,心理面也暗叫好險。但在面上他一點也不顯露出來。對於涌上來的親兵建議他再後退一些的提議堅定拒絕。
高鵬嶽喝令士兵將那幾個受傷的清兵扶下去醫治。大口的喘了幾口氣,將噗通噗通亂跳的心肝壓回胸膛,腦子想的還是陳鳴的命令:晨曦時候,晨曦時候。他該如何才能讓部隊支撐到晨曦呢?
就在這時望臺上的一個士兵突然大叫:“指揮大人,快看,韃子又增兵了……”
高鵬嶽急忙爬上望臺看去,只見復漢軍前線的東面原野裡,突然多出了大片的火把,一支支火把連在一塊彷彿一片移動着的螢火蟲羣。高鵬嶽臉色難看,咬牙切齒吐出三個字:“狗韃子。”
黑壓壓的人潮過來,無數的清軍持刀攜牌殺來。黑夜中刀槍盾牌總比鳥槍那玩意更有用。
高鵬嶽臉色鐵青,他覺得這一波攻勢……,很可能前線就撐不住了。
猶豫了剎那,高鵬嶽猛然尖聲大喊:“弟兄們,都跟我來,殺上去——”
就這時,對面的清軍軍中突然鼓點聲如雷般響起,似乎萬人吶喊,無數的人流潮水般涌向復漢軍防線。
清軍主陣地上,海蘭察的將旗下。海蘭察本人以下,小十名軍將位列其後。
看着陣地上千軍萬馬的衝擊威勢,海蘭察不由心中涌起一股豪氣,幾乎不能抑止。
驍騎營副都統春山趁機吹捧道:“恭喜海大人,此戰,定能一鼓而下。”
海蘭察一點不謙虛的大笑起來,南路戰場的勝利,看來馬上就是自己的了。
……
南路復漢軍的殘存炮兵還在不斷的開炮,同時營壘裡的虎蹲炮也在全力的轟擊。前者打的是霰彈,每一顆都能覆蓋一大片範圍;後者打的也是霰彈,最最原始的霰彈,幾百顆石子碎鐵片噴發去,那覆蓋範圍比之霰彈有過之而無不及。
每一炮都能打的清兵士卒狼奔豕突,每一炮都能打的清兵血肉橫飛,死傷慘重。
但是清軍太多了。
看到上千八旗兵源源不斷的涌上,高鵬嶽嘆了口氣,招呼過來一個親兵,讓他迅速向後傳信,南路這裡可能……,不,是一定堅持不到晨曦了。
接下來就是刀槍肉搏了,高鵬嶽當然知道南路的復漢軍與披掛着棉甲的清軍搏殺是怎樣一個吃虧,近戰廝殺,南路復漢軍靠的只有手榴彈了,但手榴彈纔多遠的射程,能擋下幾分鐘?少不了要肉搏近戰的,這仗南路軍已經敗了。“快去報於大都督……”高鵬嶽握緊了手中的刀。敗,是不可避免的了。但他絕對會堅持到最後。
消息迅速的向陳鳴處傳遞……
陳鳴問詢立刻派出兩個主力營趕到南路去接應敗兵,海蘭察已經帶領大軍突破了南路防線,正要渡過運鹽河,向着姜堰鎮的後方穿插去了。
“唐文燦,見着高指揮了麼?”
臉上多了一道血口的唐文燦見了主力營頭前來接應,眼淚不爭氣的流了下來,這一仗他營損失太慘了。正要對營官見禮,後者忙攔住他,問道高鵬嶽的下落。
“高指揮沒轉回後頭嗎?”唐文燦大驚。那問他的主力營營官也大驚。
……
運鹽河的河邊,一個營的復漢軍火槍兵已經進入了戰備狀態,一支支燧發槍架在了胸牆、柵欄的後面,在他們的左右和身後,還有一個營的披甲兵和一隊二三百人的馬隊。這就是復漢軍守備姜堰鎮側後的全部兵力了。
此時清軍的火炮仍在不斷轟擊,一顆顆實心鐵球擊打在水中或是胸牆柵欄上,或是復漢軍整齊的隊列中……,慘叫聲迭起。而復漢軍的將士雖有緊張之色,陣列卻絲毫不亂,復漢軍的主力部隊之訓練有素,絕對是靠譜的。
伴隨着清軍急促的炮聲,無數的清兵舉着盾牌從運鹽河上搭建的浮橋上衝過來。
清軍人多勢衆,復漢軍兵力則絕對的劣勢,海蘭察纔不會傻到在這個點與復漢軍死拼硬磕呢,清軍分兵數路,從多個不同的地段過河,而他自己督促小部分兵力在復漢軍嚴密防守的這個地段,乾打雷不下雨,只做虛張聲勢。等到復漢軍忍不住將手中的馬隊放出去的時候,其他位置上的清兵已經有一部分人度過運鹽河了。
等到彙集起來的大隊清軍逼退了復漢軍馬隊,然後向着姜堰鎮的後方壓迫過來的時候,那個運鹽河邊上守衛嚴密的營盤就成爲了他們要打開的第一個營壘。
此處的復漢軍只有少少的六門大炮,還都是三斤炮,但是飛雷炮是有的,虎蹲炮也是有的。他們又不是南岸的新兵營,作爲復漢軍的老營,開戰的時候當然會配備飛雷炮小組的。陳鳴相信他們在敗退的時候也有能力將飛雷炮的所有痕跡全部抹平。
虎蹲炮、飛雷炮、手榴彈,大片濃煙騰起,爆炸的火光夾雜着數不清的彈片四射飛濺。
首先向着這座營壘衝來的依舊是敢死營和山東練勇。
敢死營雖然是一支送死的部隊,但他的營官卻是一個正牌的滿軍旗,身邊還帶着上百精銳,作爲他彈壓軍士的依靠。
看到潮涌一樣的敢死營士兵彷彿碰到了萬年礁石的海浪,一**拍打上去,一**化作了粉齏。他冷笑道:“這支兵馬頗是頑強,不知是不是賊軍的精銳?擂鼓,於我軍助威!讓那些尼堪繼續進攻!”
這位敢死營的營官根本不拿自己手下的士兵當人看,從他張口用’尼堪‘這個詞來稱呼漢人就可見一番。
所以敢死營的命運被劇透了。而與敢死營一塊遭殃的還有山東的練勇們。
青州營,劉墉的嫡系部隊,自從劉墉死後,就丟掉了原本所有的‘中軍’這一特殊榮譽。劉墉就是青州人麼。在張固披麻戴孝的送劉墉的棺槨返回山東的時候,青州營加劉墉的親兵營幾經波折分作三部分,其中一部就被配到了驍騎營手下。領頭之人叫李銘興,武舉出身。
聽到身後的戰鼓聲再度雷鳴,李銘興淚灑滿面,這些都是他的父老鄉親,一支有戰鬥力的鄉勇團練可不是隻有佃戶貧民組成,還要有關係過硬的親族、宗族充任中基層的兵頭,這樣的鄉勇才能打硬仗。
眼下的這支青州團練背後是前鳳翔知府郭達,現在這位知府大人成了驍騎營副都統春山的座上客,這支三四百人的鄉勇就不得不成爲驍騎營的替死鬼。
之前的一次衝擊,他們折損了近乎百人,李銘興的親弟弟都死在了陣中。可是現在的他們能怎麼做呢?不聽號令麼?身後的火槍兵立刻就能將自己一羣人殺的乾淨。
“上!”李銘興神色陰鬱的下着命令,將手一揮。那右手落下的時候,臉上還沒有乾涸的麪皮再度被淚珠打溼。再衝一次,李銘興這些人還能有幾個活下的呢?
大戰持續。
隨後的兩刻鐘裡,又有兩支練勇武裝被投入了戰鬥。攻堅之戰切忌急躁,歷史上多少次大軍圍城不克,反被據守堅城的寡軍打的大敗而輸?
敢死營和練勇兩刻鐘裡又衝了兩次,李銘興好運氣的竟然毫髮無傷。可他心中的痛苦外人又有幾個知道?只有他最貼近的人才能看到李銘興那痛苦的都扭曲的臉龐。
李銘興全沒了力氣,雖然他毫髮無傷,但內心如同刀割,讓他只想一屁股癱坐在地上。
忽聞馬蹄聲作響,就見那敢死營的營官帶着幾人奔至他們面前,一通呼喝後,敢死營和練勇們要繼續向前。
“什麼?還往前!”李銘興牙關一咬,憤而問道。從來就沒見過這樣打仗的。作爲武舉人,李銘興也是讀過兵書策略的,也略懂些史書,中國幾千年的征戰史上,就沒人這樣能打勝仗的!
回答他的是一支射到他腳尖前的利箭,青州營殘存的練勇一陣涌動,將李銘興藏在了中間。
“倒是忠心。”敢死營營官嘴角掛着一絲戲謔的道。
所有的人心理面都恨他恨得要死,但是看到這營官背後荷槍實彈的一千八旗新軍,還有大股的八旗馬隊,衆人心裡雖恨,卻也萬萬不敢違背命令。現在是陣前,便是八旗步騎兵一股腦的將陣前的所有人給屠了,一句不聽號令,甚至直接說是都死在陣上了,就能把什麼事兒都抹平。
“狗韃子!不得好死!”這一刻不知道多少人在心底裡這樣的咒罵着。
然後等待他們的是又一次的潰敗。
李銘興等人只得向潰退下來的敢死營士兵和練勇丁勇再次發佈了進攻的命令。可是這一下,卻捅了馬蜂窩了。
一千多敢死營的士兵加上兩三千山東練勇,打了南路之戰,又打現在的營盤,眼看着天色方亮,太陽露出了臉來,晨霧都消薄了三分,他們還在打。看看周遭死難的人,橫七豎八的沒有一千也有八百,等到天色放亮了,賊軍的火槍打的更準了,他們這些人怕一時三刻的就全完蛋了。
他們中絕大部分的人都是練勇,那敢死營裡的人七八成也都是練勇。他們當丁勇圖的什麼?第一個保衛鄉梓,第二個發財發達。可他們手心裡拿到的才幾個錢?能跟大清朝的經制之兵比肩嗎?能跟那些八旗大爺比肩嗎?
全都不能。而既然全都不能,那麼憑什麼他們要比大清朝的經制之兵和八旗大爺們還要更加賣命啊?誰願意做大清朝的英烈誰去死,姥姥,不能再這麼下去了。
不論練總兵頭,或是普通丁勇,隊伍中均怨聲四起。李銘興等人彈壓不住,只得向敢死營營官說明原委。那營官臉色已經鐵青,突然做出來的驚人之舉!催動戰馬,疾馳至一名練勇兵頭的身前,手起刀落,只見人頭墜地上,噴薄而起的血霧驚得嘈雜的兵羣立時死寂一般!(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