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指揮,總指揮,水兵已經把運鹽河上的浮橋炸掉了……”
“那南路的步兵呢?對岸有咱們的步兵出沒嗎?”
黃捷收到了偵察兵的彙報,那運鹽河方向傳來的爆炸聲確實是水兵的功勞,但在運鹽河的對岸,偵察兵沒有發現有上規模的復漢軍陸勇出沒。
“把這一消息迅速回報大都督。”黃捷沒多餘的精力去關注爲什麼南路的復漢軍沒有出現,而是讓水兵單獨作戰的,也沒興趣去知道爲了砸斷五道浮橋,水兵究竟折損了多少人,他現在只關注眼皮下的戰船。
火槍營輕易的打敗了五千清軍,但給敵人的殺傷不是太多,清軍的馬隊殺了出來,剛擺出追擊態勢的前線部隊立刻收住了腳步。
清軍逃跑的道路上遺留下了遍地的火槍,但一線的復漢軍並沒有怎麼去眼饞,隨着八旗馬隊的殺到,五個營的火槍兵變成了五個大大的空心陣,每個大空心陣都是由一個個小空心陣組成。復漢軍的空心陣以隊爲建制。其內佈置着大量的小臼炮。
黃捷下令三線部隊繼續前移,尤其是炮兵,跟原先的二線炮隊,現在的一線炮位匯合,然後主炮陣地的炮位也陸續的開始向前挪動。
一桶桶清水被澆潑在炮管上,炙熱的炮管蒸騰着水汽,把天上的太陽都給遮蔽了。
復漢軍、清軍,兩邊都是如此。隨着炮戰的開打,用水成了一個很亮眼的問題。尤其是兩邊的大炮在最開始的時候,打的都是加重炮藥。
而且炮戰進行到前移的二線炮隊開火,清軍佈置在後方的大炮也被海蘭察果斷的移到前線。
姜堰鎮裡,苗福偉一邊看着正面清軍的進攻,一邊儘可能的籌措兵力,盤算着如何在必要時刻狠狠地捅背後的清兵一刀子。而南路的清軍在應對着復漢軍的猛力反攻的同時,也在傾盡全力的修補砸毀的浮橋。
因爲在姜堰鎮背後那場復漢軍精銳與清軍精銳針尖對麥芒的廝殺,伴隨着五千清軍火槍兵的大敗,伴隨着八旗馬隊出擊,趁着硝煙瀰漫的機會席捲復漢軍火槍兵,卻在空心陣前撞得頭破血流,損失了小百人馬,不得不退回大部隊處,清軍自海蘭察以下官兵皆士氣大跌,這場對決竟然有了點虎頭蛇尾的趨勢了。
戴鵬是盛京鳳凰城人,鄂倫春族,滿洲正黃旗,他本來是鳳凰城的旗丁,滿清在順治元年,設鳳凰城城守官(正三品,軍政合一機構,相當於市地級建制),在康熙二十六年,設鳳凰城城守尉,轄黃、白、紅、藍8個旗署,隸屬奉天將軍。戴鵬就是正黃旗所屬。如果不出現大的變動他一輩子也就待在鳳凰城裡了。戴鵬是就着乾隆編練八旗新軍的機會,才人生二十五年第一次走出盛京,第一次真正的知道大清有多麼的大。
在成爲八旗新軍中的一員後,戴鵬訓練刻苦認真,很快就提到了委署鳥槍護軍校,雖然從官職上看這只是一個從八品芝麻官,但八旗新軍的餉銀本就比他軍要高,戴鵬每月拿到手的銀子都比得上副尉了。而他的家小,原來就是普通的八旗人家,現在生活陡然發生了大變化,戴鵬對乾隆皇帝的忠誠可謂天日可表。這次八旗新軍南下,每個人又發了五兩銀子的賞錢,這讓新軍裡的普通八旗士兵沸騰不已,人人感激涕零。而對於禍亂大清的復漢軍,更加的恨之入骨。
在伴着鼓聲邁步向前的時候,戴鵬曾在心底裡暗暗發誓,一定要有進無退,悍不畏死。痛殺復漢軍逆匪,揚八旗子弟的軍威。
結果上千人的八旗新軍被一通開花彈打的頭都擡不起來,八旗新軍的鬥志確實比一邊的火器營、鳥槍部隊等強出很多,炮擊之中還有人高聲吶喊着集結集結,打算反衝復漢軍陣列。戴鵬就是其中的一員。
他手下的火槍兵有兩個人被開花彈炸死,戴鵬滿心怒火,渴望復仇。但最終他們還是在復漢軍整齊的排槍下狼狽逃竄了,由於八旗馬隊的接應,五千火槍兵的損失其實並不是很嚴重,只不過很多人丟掉了手中的火槍,現在兩手空空的尷尬不已。
戴鵬的火槍沒有丟,刺刀也好好地插在腰間,但一屁股坐在地上的他內心裡嗚咕咕的火。他不僅在生那些友軍的氣,他還在生自己的氣。那成排成排的槍子,雨點一樣打過來的時候,他真的膽怯了。
逃跑的時候戴鵬跑的可不慢,現在冷靜了下來,戴鵬就尤爲的爲自己的行爲感到羞恥。
所以別看清軍陣地裡炮彈不斷落下,耳朵間時刻都響亮着鼓號聲,可他一點也不害怕。羞恥能讓人產生一股很大很強的力量,中國有一個成語叫:知恥而後勇。原時空歷史中的晚清在一次次捱打捱揍之後還總有兩三年奮發圖強的時候呢。
復漢軍這羣逆黨的大炮很厲害,但戴鵬很平靜,心中一點也沒有對炮彈的恐懼,彷若是在家裡一樣,低頭坐在地上,頭頂上一發又一發的炮彈呼嘯掠過。
軍歌嘹亮中,復漢軍五個前突的火槍營匯合了後續跟進上來的三個甲兵營,擺出了一個橫幅超過五里寬的正面陣列,向着清軍陣地逼近過來。
鐵彈呼嘯,有清兵的炮彈射來的,也有己方的炮子向韃子陣地發射的。隨着火炮,軍中激昂的軍歌聲不斷,而且越發響亮起來,伴隨鼓樂之聲,復漢軍後續的軍陣也在不斷前進。
巨大的鼓樂聲音,都掩蓋了傷亡士兵的慘叫聲,也讓各營頭的老兵們的恐懼之心下降不少,陳威踏着大步,隨着樂聲不斷前進。在無錫之戰後,他可謂一步登天,被直接調入了主力營,雖然擔任的職務只是一個營副。
他企盼着憑真正的功勞坐上主力營營官的位置,而不是讓人看着自己的姓氏‘恍然大悟’。
清軍陣營裡,海蘭察臉上露出了拼死一戰的兇狠,粗狂的聲音響起來:“……各營將弁親自督戰,此戰有進無退;任何人膽敢後退者,皆斬……”
呼嘯聲音,響遍清陣的前後左右,密密的馬刀長槍高舉,豎立如林。
驍騎營副都統春山親自帶陣,千馬嘶鳴,如滔滔洪水,從側翼向攻殺來的復漢軍插去。
同時清軍的正前方,重新組織起來的火槍兵再度排出了橫隊,迎着復漢軍就懟了過來。在這些火槍兵的身後,是大批手持刀槍的清軍精銳——肉搏士兵,他們的前面則是剛剛鎮壓了一波反噬,重新組織起來的敢死營和山東練勇,還有大名鎮的綠營。清軍的炮隊也不再以一心二用了——一頭轟擊復漢軍籤軍,一頭又以復漢軍的大炮爲目標,話說復漢軍的炮兵也是這個樣,現在他們的目標完全放在了殺過來的復漢軍陣列上。
看清楚清軍的佈置,黃捷臉上帶着不屑的冷笑。海蘭察聽說也是一名將,事實上也不過如此。
他留下四個營守衛炮兵部隊,自身帶着餘下的四個營跟在前線部隊的身後,層層排列的火槍兵後同樣嚴陣以待的甲兵部隊。徹徹底底的復漢軍甲兵,身上的鐵甲在陽光下泛着寒冽的冷光。
這時一聲尖銳的哨聲響亮前軍,命令傳來:“準備接戰!”
軍官們此起彼伏的喝令聲響起:“準備接戰!”
軍歌聲停止,鼓聲更響,每個營頭的營官都齊齊的上前踏上一步,揮動手中的腰刀向前猛地一批,用盡全身力氣吼道:“虎!”
與他們一樣,密密的復漢軍甲兵、火槍兵,同樣踏步高吼。雄壯的大吼聲音,傳響在整個天空,又傳向四面八方。
鼓聲再響,所有復漢軍官兵踏步中,第二次鼓起全身的氣力,咆哮:“虎!”
“咚咚咚……”鼓聲如雷,即使在炮聲綿綿中,也聽得一清二楚。前軍上上下下第三次大呼:“虎!”
這便是二百年前戚家軍的三擂三吹,三喊三進,三喝虎字,陳鳴覺得如此做派可極大的提高臨戰士兵的勇氣和鬥志,早早就在復漢軍內使用來。
同聲吶喊,雄壯的口號,身旁無數同袍戰友,那是一種難以形容的力量。只存在於軍隊中。不知道多少復漢軍的新兵在這樣的呵呼中拋下了新兵初戰的緊張感,而渾身充斥着力量。
這時,如滔滔洪水樣涌來的八旗馬隊,己離復漢軍步陣左側翼不遠。
十月三日午時,復漢軍與清軍的戰鬥步入第二個階段——對決、死戰。
被海蘭察帶來的敢死營士兵和山東練勇,這個時候也被清軍的火槍兵逼催着,向着復漢軍的戰線,正面的衝撞過來。
復漢軍沒有胸牆、壁壘和柵欄、鹿角,也沒有溝壑和陷馬坑,平地陣列,還是用單薄的側翼對應着八旗馬隊,春山手中握着一把大刀,大聲的呵呼着:“只要是爺們的,都跟本都統衝啊,殺,殺光了亂黨……”
“八旗健兒,保我大清!”
“八旗健兒,保我大清!”
電光火石之間,春山的腦瓜靈光閃現,喊出了一句十分提升八旗馬隊士氣的口號。就像復漢軍吶喊的“虎虎虎——”八旗旗丁也十分願意將自己放在保衛大清江山的重任上。“八旗健兒,保我大清!”
“殺——”
馬聲嘶鳴,人聲吶喊,馬隊狂飆極進,很快就已經近到復漢軍左翼二百步遠了,然後見正大步向前走着的左側復漢軍火槍營,隊列突然一變,靠邊的人後退五步,靠裡的人加快步伐,一下子‘一’字長蛇就變成了鞋着的梯田了。
“砰砰砰……”哨聲中,槍聲響起。跟大炮的聲音比來,這槍聲的脆亮就彷彿油鍋炒豆子,黃豆在鍋中爆開了花。(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