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瑄睜開眼睛,望見了一片深邃的黑色。那黑色就像是一處深潭,把他纏繞沉溺了下去。

只一眨眼的功夫,如墨的黑色忽然離他而去,出現在如瑄眼前的,是一張俊美到令人暈眩的臉。

漆黑的眉眼,漆黑的長髮,五官就像是用最好的玉石精心雕琢而成,渾身上下散發着一種溫潤動人的光彩,就算是再挑剔的人,也不能從這個人身上挑出一絲一毫的瑕疵。

“連走路也可能摔成重傷。”厚薄適中的嘴脣輕啓,發出的聲音像是玉石撞擊一樣悠長動聽:“若說你是我百里寒冰的弟子,恐怕沒人會信。”

如瑄渾身一震,急忙站了起來退開兩步,低着頭輕聲地說:“師父,我回來了。”

“你總算是回來了。”百里寒冰輕嘆了口氣:“我雖然不贊成騙你回來,不過若是不那麼做,你也不會回來吧!”

如瑄沒有作聲,只是垂手站在那裡。

“算了,回來就好。”百里寒冰知他天性內斂,也就不再多說,只是朝他笑了:“還好趕上了明日的喜筵,否則我不知有多遺憾。”

如瑄好像有些站不穩,身子晃了一晃。

“瑄哥哥!”白漪明被百里寒冰從如瑄懷裡拎開放到地上之後,就亦步亦趨站在如瑄身邊。這時他剛要伸手扶人,只覺眼前白影一閃,回過神時,他的瑄哥哥已經靠在了城主的懷裡。

“如瑄,你這是怎麼了?”百里寒冰摸了摸如瑄的額頭的手掌,不禁嚇了一跳:“你身上好冰!是病了嗎?”

“我沒事。”如瑄靠在他身上,氣息有些不穩:“只是被暑氣一衝,有些胸悶罷了!”

“都怪我!”百里寒冰皺眉自責:“忘了你身子不好,這麼熱的天還讓你急着趕路……”

“師父言重了,這是爲人弟子應該做的。”如瑄緩過神,不着痕跡地退開一步,朝着百里寒冰行禮:“恭喜師父娶得如花美眷,從此以後和夫人共效于飛,白頭……偕老!”

“你啊!”百里寒冰搖着頭:“我可不是爲了聽這幾句話才讓你回來的,我是希望你……”

“徒兒明白。”如瑄擡頭看了他一眼,皺了下眉:“不過師父,爲什麼你頭也不梳?”

大白天的,就這麼披散着頭髮出現在大廳,實在是不大像樣。

“你走了以後,就由漪英過來照顧我的起居。”百里寒冰隨手攏了攏長到腰後的頭髮:“他和那些丫鬟們總是梳不起來我這頭髮,我也就找根帶子隨便繫着,偏偏又總是滑開,也只能隨它去了。”

“漪英他笨手笨腳的,服侍得不夠周到。”白兆輝連忙在旁爲兒子請罪:“還請城主千萬見諒。”

“我也沒奢望像以前過得那麼舒適。”百里寒冰半真半假地說:“這世上有幾個人,能像如瑄這麼心細如髮,體貼入微的?”

“師父,別取笑我了。”如瑄輕聲地說:“我幫你梳頭吧!”

精美的象牙梳子,順着發稍梳下來的時候,好像是要被柔滑如絲的長髮吞噬掉一樣。

“如瑄,你這幾年怎麼毫無音訊?”百里寒冰坐在椅子上,淡淡地問:“你忘了答應過我什麼嗎?”

“我每月寫信。”如瑄挽起他頰邊滑落的頭髮,牢牢地握在手心。聞見清雅的香氣,他知道屋後的荷花一定開得正盛。

“你是一次寫好了,然後讓人每月送來一封嗎?”百里寒冰有些不悅:“否則的話,怎會一年到頭的家書完全一模一樣?”

“一切順利,沒有什麼值得爲我憂心的事。”

“我總感覺你我這些年生疏了。”百里寒冰嘆了口氣:“也不知道你爲什麼總要往外跑?”

“不是師父說,如瑄大了,總是要出去長長見識的嗎?”

這話的確是百里寒冰說的,所以他也只能搖頭嘆氣。

這一搖頭,如瑄抓在手裡的髮絲又有些散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