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三
慕容舒意坐在那裡,目光裡全是冷漠殘酷,要是有任何一個認得他的人此時看到他,一定不會認出他是以多情灑脫聞名於世的安南王爺。
“我早年也刑訊過很多的重犯,通敵賣國的,造反行刺的,那些人大多是受過訓練的死士,每一張嘴巴都閉得很緊。但是像你這樣用刑到後來,人醒着卻不哼一聲的,我倒是從沒有遇到過。”慕容舒意冷笑了一聲:“人痛到了極處,難道反而沒感覺了?要換了是我,就算自己被整治得再可怕,也至少會哼個幾聲,讓用刑的人知道我是有感覺的,那纔不會暴露了身份……”
那女子的臉色終於變了的時候,突然門外傳來了一陣騷亂,接着有人敲門。
“怎麼回事?”慕容舒意不高興地說:“我不是說過不許打擾嗎?”
“王爺,城裡好像出大事了!”門外的人回話:“大夫們都被找來了,似乎有什麼人受了傷。”
“誰受了傷?”
“屬下不知,但人似乎都是往百里城主屋中去的。”
“你在這裡想一想,然後把我想知道的事情說出來。”慕容舒意走到那女子面前,用手指勾起了她的下巴,笑着對她說:“要是你不說也行,那我們就等着那個疑心病比誰都重的唐有餘,看他是怎麼整治你這個出賣他的叛徒好了。”
在那女子驚詫萬分的目光裡,慕容舒意走了出去。
慕容舒意趕到百里寒冰的屋外,卻看到房門緊閉,好幾個大夫模樣的人和白漪明一同守在門前。
“白總管,怎麼了?”看到一向不動如山的白漪明神情不對,他這才相信真是出了大事。
“王爺,我正要差人請你過來。”白漪明朝他行了個禮,面色凝重地說:“是瑄少爺受了傷,急需施醫救治,我也已經把大夫找來了,可城主他……”
“如瑄受傷?”慕容舒意心一沉:“誰做的?百里寒冰嗎?”
“安南王爺何出此言?”白漪明瞪着他說:“我家城主待瑄少爺怎樣,王爺也是看到的,怎麼可能是他傷了瑄少爺?”
“白總管這麼激動做什麼?”慕容舒意擺了擺手:“廢話少說,如瑄到底情況如何了?”
“其實我也並不清楚,城主不許任何人接近如瑄少爺。”白漪明皺着眉說:“他根本誰的話也聽不進去……”
“看來你是吃了不少苦頭。”慕容舒意瞥了一眼他包着厚重白布的手臂:“不過百里寒冰沒直接割斷你的脖子,看起來還有一點理智尚存嘛!”
“王爺不是城裡的人,又是瑄少爺的朋友,城主也許能聽得進您的話。”
“真是會找麻煩的傢伙。”慕容舒意無奈地搖了搖頭:“算了,權當是幫如瑄……”
已近黃昏,屋裡光線很暗。
看到他們兩個人的時候,慕容舒意忍不住長長地嘆了口氣。
如瑄躺在牀上,能看到他身上血跡斑駁,似乎人事不醒的模樣,不過倒是沒有繼續流血的跡象,可能是百里寒冰幫他點過穴止血。而百里寒冰就坐在牀沿,把人緊緊地摟在自己懷裡,表情目光都是一副呆滯的模樣。
因爲害怕失去就痛成了這個模樣,在擁有的時候又爲什麼不知道珍惜?
“你如果只知道抱着他不放,遲早會真的失去他。”慕容舒意一步步朝兩人走了過去:“他再也睜不開眼睛,不會對你笑,也不會對你說話,你是希望變成那樣的嗎?”
“滾!”百里寒冰從齒縫裡逼出了一個字給他。
被那洶涌殺氣一激,慕容舒意全身汗毛都豎了起來,頓時不敢再往前一步。
“好,我馬上就走,但是我走之前想說最後一句話。”慕容舒意用一種輕佻蔑視的語氣對他說:“百里寒冰,你心裡其實是希望他就此死掉的吧!”
百里寒冰轉過臉來,慕容舒意對他上似乎泛着紅光的眼睛,只覺得腳都有些發軟,直想往門外跑出去。
“不許胡說。”百里寒冰的聲音突然變得輕柔溫和:“小心,我殺了你。”
“難道你不覺得,他對你影響已經太大了嗎?”說了這些話有什麼後果,其實慕容舒意心裡一點沒底。但他知道,若不下猛藥,怕是驚不醒百里寒冰的:“你百里寒冰是怎樣的人物?堂堂的天下第一劍客,怎麼可能會容許自己爲了一個男人意亂情迷,何況這個男人還是你自己的徒弟!”
百里寒冰放在如瑄臉上的手指猛地一顫,停在了那裡。
“你當然可以說沒有,但是你問問自己,這世上可有像你們這樣古怪的師徒?你對他殷殷切切之情,只願時時刻刻伴隨身旁……那真的只是師徒之情嗎?”
百里寒冰渾身一震,不自覺地鬆開了手,看着如瑄滑落下去,卻又立刻伸手接住了。
“其實你還是在想,若是他死了,你也許痛得太深就會把他忘了。就算這次他是死在你的懷裡,你是親眼看他沒了氣息,你還是會做回你的冰霜城主,你會告訴自己,他只是出了遠門,歸期不定。”慕容舒意嘆了口氣:“不過我倒是能夠理解,要是你不那麼做的話,只怕他一命嗚呼之後你也活不下了去吧!你看,都已經到了這樣的地步……還說什麼師徒之情?百里寒冰,你究竟是在騙誰?”
“不要再說了,你說的這些都不是真的。”百里寒冰彎下腰,貼着如瑄微涼的臉頰:“如瑄他……我對如瑄,我是……”
“是啊!可能我只是在胡言亂語!你對如瑄怎樣?如瑄對你意義如何?這問題我答不了,如瑄也不知道,能有答案的只有你自己。”慕容舒意轉身就出了門:“只是你快些想清楚,你有的是時間,但如瑄卻等不了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