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娥決心已定。她先提着鐵鞭繞道進了臥室,把鐵鞭藏在牀褥下,又走進客廳,看見馬玉恭恭敬敬微笑着坐着等待着她。好個僞君子!幹了如此卑鄙的事卻能談笑自若,看得出來,這是一個毫無原則的人。
“馬玉。”青娥如平常那樣乾脆大咧地叫他。馬玉連忙答:“是。”
“你跟我過來。”青娥平平淡淡地,故作不經心地吩咐他,馬玉馬上乖巧地站起來,但他的眼裡略微閃過一道異樣的光——青棣感受到它矛盾的力量,但這一點淡淡的敵意又能給膽大無畏的青娥造成什麼阻礙呢?他們倆走到房間門口,馬玉準備進去,可青娥卻停下了,閃動着強烈的光芒望着馬玉。
“我聽說你要行賄謀取升官發財,是吧?怎麼不跟我說說?”青娥淡淡地說,但聲音裡已經含有了威脅的成分。
“怎麼可能?”馬玉張開他那張闊嘴,恭迎乖巧地吧嗒吧嗒說着,“自從上次我幹了蠢事,被夫人您發現了,我便再不敢犯了。怎麼還會有這一說?大概是夫人您聽信了一些流言蜚語。我最近升官快,家財豐厚,人多耳雜就有人誣告我行賄。其實那些工作我還不是勤勤懇懇、踏踏實實地幹上去的?恐怕是有小人嫉妒,便編造這些流言。若我真正做了這些事情我立刻就死了!......”
青娥再也忍受不下去了——怎麼會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青娥短短地冷笑幾聲:“那我看見丫頭雪鶴在跟誰說話來着?不是盧家的‘萍姐姐’嗎?”咬“萍姐姐”這幾個音的時候,她特意把聲音裝得柔媚。馬玉紅通通的國字臉上閃過一絲驚疑,他馬上就知道自己的事情敗露了——大概自己對於自己與盧家的地下聯繫大過自信了!馬玉知道,這次夫人發現他再犯絕對不會饒了他,而且說不定會把這件事告到朝廷。馬玉知道自己不能再僞裝了。況且他內心格外不忿——別人家妻子溫順和氣,自己忍氣吞聲四年之久,卻任妻子擺佈?自己還是不是男人?那有妻子管丈夫的道理?他認爲自己理直氣壯,便傲慢地開口了:“這是我的事,哪需要你們女人家多管?”
青娥此時的心情用一個字形容是氣,兩個字是很氣,三個字是超級氣。她從沒想到馬玉竟然會來這一招——她漸漸地想,才發現原來男尊女卑的觀念一直在他的心中根深蒂固,若不是礙於她的門戶,他們纔不稀罕她勒!如今時局變了,嫁入皇宮的姐姐青棣已經自縊而死,吳志也因此被皇帝遷怒貶爲益陽太守。而現在,馬玉背後又有威名赫赫的大將軍盧揚撐腰,他還怕自己一介女流?青娥眉毛一豎——如今只能硬碰硬了。她厲聲叫嚷起來:
“好啊,馬玉!你自己幹了缺德事,還賴我!你現在有那個天子弄臣盧揚撐腰,就覺得自己了不起啊?就敢不把我放在眼裡?你竟然敢如此囂張!”
這麼嚴厲的叫喊立馬引起了轟動。馬金,馬金妻子,青娥的公公婆婆紛紛趕到現場。他們一看馬玉和青娥面紅耳赤,拍桌子打掌,立馬就明白——這件事他們都知道,原來敗露了。幫誰?當然幫兒子啦!
“二少奶,你知不知禮數?”平日笑臉相迎的公公婆婆也立馬嚴肅起來,教訓着青娥,“你是玉兒的妻子,自然要無條件服從玉兒的任何決定——這是天經地義。你不僅要如此,還應該盡己所能地幫助他!”
“不見你們都是一條心來欺負我。”青娥哼了一聲,“你們見我人少,就膽敢如此!我哪裡怕你們了!”青娥知道,自己已經陷入絕境——放眼望去,四周全是敵人。青娥知道,爲了保密,這一家人,這骯髒的一家人什麼都做得出來!如今,她便拼了!
青娥怒吼道:“你們都是同一類人——那種卑鄙無恥的小人!看着馬家宅子好氣派,裡面全是骯髒和腐敗!你——”
“造反了!你還知不知禮數?”馬玉狂吼,頓時,他從袍子裡面抽出一把劍,向青娥刺來——原來馬玉也早有防備!馬玉眼裡閃着冰冷無情的光,青娥橫下心來,她知道,如今只能以死相搏!
青娥衝回房間,抓起牀褥之下的鐵鞭,一個橫劈打過來。馬玉的劍正面相遇,鐵鞭的剛勁把劍打得掉到了地上。馬玉踉踉蹌蹌往後退,倉皇地要拾劍。青娥一個箭步過來,還要再抽,卻有一把紅纓槍伸出來擋住了——喲,馬金來助陣了。
青娥的怒火像是迎面澆了一盆油,燒得更旺了。青娥左右劈砍,鞭法凌厲,一個女子對陣馬玉和馬金兩人卻絲毫不佔下風。馬金是武將,還算擋得住,但馬玉卻面色蒼白,有點招架不住的樣子。青娥便趁着這個機會,狠狠地抽了馬玉一腳腕——馬玉猛地跌倒在地,痛得嗷嗷直叫。馬金見馬玉不行了,心理上也先過不去了,舞槍的手法也怯弱起來。青娥也趁機一抽槍桿,馬金一下沒拿穩,沉重的鐵槍一下子砸到他的腳上,他也滾落在地。
青娥知道自己再打下去也不會佔好處——馬家會把更多人請來的,於是她衝到沙場後面的馬廄裡,打開門,跳上一匹自己最喜歡的棗紅馬,策馬狂奔。
她自然不忘帶上趕馬的皮鞭,一路飛跑。青娥低頭看看自己身上的金銀玉器首飾,想,這些也夠去益陽一路上的吃喝住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