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既然被派過來打擂臺,胡修平也不是省油的燈,馬上就說到:“賈秘書長,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啊。明明就是你叫我們的人回去的,怎麼又說我們無組織無紀律性?要真是讓我們來車站迎接,那怎麼我們環亞特鋼所佔據的區域這麼小,就夠派人引導,而不是全都過來歡迎?”
這年月的火車站,可不像後世那些火車站那麼豪華。什麼大理石鋪成的路面,那是根本就看不到,就連京城火車站,這年月也就水磨地面的水準。
所以,在車站裡面,也沒那麼多講究。這次既然要讓人羣到指定地點歡迎,那就得用石灰粉劃分區域,而胡修平所佔據的區域,只要沒瞎的人都能看得出來,只有不到五平方大小。要是胡修平沒有站錯,那的確不是要一羣人來迎接的架勢。
很明顯,要人都來了,五平米才能站幾個人?
聽到胡修平的話後,原本很氣惱的賈飛文,這下臉色就更加難看了。所謂打人不打臉,這就很能說明臉面的重要性。像胡修平這樣赤果果撕下面皮的行爲,基本上就相當於開戰。
賈飛文根本就沒有想過,劉東居然連面上的東西都不想保留,而是直接和他對上。他賈飛文好歹也是鐵都市委秘書長,正廳級幹部,要真想和劉東過不去,他那個環亞特鋼難道還能保存下來?
賈飛文之所以一下就想到這是劉東的意思,那是因爲他知道,一個小小的銷售部部長,根本就不可能敢這樣和他說話。這樣的大事情,如果沒有劉東這個真正的老闆拍板,別說胡修平,就算是吳一平,也不敢這樣做。
賈飛文根本就沒有料到會出現這樣光着膀子上陣的情況,害怕自己聽錯了,很陰森的問到:“同志,你要知道,欺騙政府的後果可是很嚴重的,別說是你,就是你們老闆劉東,在這樣的事情上欺騙政府,也得接受法律的制裁。那是要坐牢的!”
聽到賈飛文的話後,胡修平依舊不緊不慢的說到:“賈秘書長,這種事情怎麼能開玩笑呢?我們董事長總經理他們,可是在廠區等了好一會兒了。您自己說過的話,難道也會忘記麼?今天可是重要的日子啊,要是這樣的事情出了錯,可是很嚴重的哦!”
胡修平這話一出口,算是徹底的把賈飛文拉到了環亞特鋼的對立面上面,從來沒有受過這樣屈辱的賈飛文,這下兩眼冒着紅光,怪笑到:“好、好、好!你們環亞特鋼真的好啊!居然在這樣的事情上和政府耍手段,真的很好。”
說完,他就想叫公安局的人把這個睜着眼睛說瞎話的傢伙,給送到公安局去。
但當他回過頭的時候,原本已經快要失去理智的腦袋,一下就像被人潑了涼水一般。因爲他看到宋書記正盯着他,那眼神中的意思,可不怎麼友好。
賈飛文這個時候纔想起來,這裡可不單單隻有他和環亞特鋼的人,還有各位領導和來自大衆的客人,剛纔被環亞特鋼的人給氣糊塗了,一下就把身後的人給全都忘了。
現在看來,好像情況不太妙啊!他知道宋書記對於他和環亞特鋼的矛盾並不關心。但現在這個時候,卻不是把這些矛盾激化的時候,還有那麼多國外的客人在場,可不能出現窩裡斗的苗頭,那樣丟臉就丟到國外去了。這個政治影響,絕對能把他打入十八層地獄去。
宋書記這個時候,也暗中不滿。雖然他不知道賈飛文什麼時候和環亞特鋼起了矛盾,但現在這樣的事情是明擺着的。下面的貓膩他也清楚,他是一步步的從基層爬上來的幹部,所以對於有些貓膩他也明白。
但明白歸明白,你如果不能把局面控制住,那弄這些小貓膩幹嘛?看現在的情況,很明顯環亞特鋼的人並沒有準備把這件事情放到暗地裡做,而是直接就放在明面。要是平時,環亞特鋼這樣做,宋書記根本不會在意。並且還會對環亞特鋼這樣不遵守規矩的企業徹底放手,由着賈飛文怎麼折騰。賈飛文好歹是市委常委,維護常委班子的威信,是很重要的。
但是現在這樣的情況,宋書記就不能這樣做。因爲現在這一羣人當中,不僅僅有鐵都市的人,還有大衆的人。大衆那些人,除了翻譯之外,其他的可都是老外。前總理就說過:“外交無小事。”而現在更是擴展爲只要是外國人的事情,就沒有小事兒。
這樣的情況下,要是讓這些大衆的人看着環亞特鋼和自己常委班子的人對掐,那笑話可就鬧大了。
於是,不等賈飛文做出更多的後續動作,宋書記就向前走了兩步,站到了胡修平的面前,對着胡修平問到:“你們環亞特鋼的人現在都在廠區迎接麼?”
看到宋書記都站出來了,胡修平也知道見好就收的道理。所以,並沒有在牽扯賈飛文什麼事情,老實的回答到:“是的,宋書記,之前賈秘書長對我們說,大衆集團的人本來就是想要到我們廠去考察,我們一羣人要是都在車站迎接,怕準備工作出現問題,他就直接讓我們的人在廠區裡面迎接,僅僅派個代表過來就行了。真正的迎接,還是需要到我們廠去。”
“既然這樣,那我們也和大衆的人一起,直接去你們廠吧。你在前面帶路,我們隨後就到。”宋書記很鎮定的說到。
聽到宋書記這話後,賈飛文臉色更加難看了。這環亞特鋼的人,可是當着他的面,假傳他的話,這樣當衆打臉的事情,他活了這麼大,還從來沒有遇到過。
於是,他上前走了兩步,走到宋書記身旁,低聲說到:“宋書記,事情不是這樣的,事情是……”
就在這時,宋書記揮手打斷了賈飛文的話,嚴肅的說到:“不是這樣的還能是怎麼樣的?你這個秘書長做得真好啊,連迎接儀式到底怎麼回事兒都沒和我們說,你的組織紀律性在哪裡去了?現在先不說別的,我們先去環亞特鋼再說。”
聽到宋書記這樣說,再看到宋書記那表情,賈飛文就知道,這次的事情搞大了,原本是想要劉東他們丟臉的,沒想到繞來繞去居然把他自己給繞了進去。最後還不得不讓宋書記親自出面來搞定這個事情。
他敢於和劉東正面對抗,但對於鐵都市的帶頭班長,他卻一點反抗精神都提不起來。不爲別的,宋書記就是他的現管。要是真的惹惱了宋書記,別說他是常委,還是市委秘書長,那也是說坐冷板凳就坐冷板凳的事情。沒有市委書記青睞的市委秘書長,那屁都算不得一個。
而現在,還是宋書記在給他擦屁股。雖然大衆的人不一定知道這其中的內幕,但要繼續和這個環亞特鋼的人糾纏下去,那肯定得露餡。宋書記爲了把這表面功夫做下去,直接就答應胡修平的條件,去環亞特鋼。
雖然之前宋書記早就安排了酒店給大衆的人接風,但毫無疑問,賈飛文把這個事情給搞砸了,那肯定不能再去酒店給大衆的人接風了。
別看宋書記、賈飛文、胡修平他們之間暗中的較量很多,但實際上過去的時間並不長,也就幾句話的功夫。所以,大衆那邊的人根本就沒有注意到這裡的情況。他們的人,現在正被鐵都鋼鐵的人糾纏着。
有了目標,宋書記就不再和胡修平糾纏,走到路易斯的面前,微笑着說到:“路易斯先生,我們現在就去環亞特鋼吧。他們已經在環亞特鋼的廠區裡面等候我們了。”
“哦?他們在廠區?怪不得我一直沒有看到劉東,原來他並不在這裡。那我們就過去吧,我也想要好好看看,劉東的公司到底怎麼樣。之前他在京城開的那家刀具廠,可是搶了國外刀具廠很多業務。想必他這個更加精心準備的鋼鐵廠,技術實力應該更加強大。”路易斯雖然不知道爲什麼劉東會直接在廠區裡面迎接他們,但既然這個宋書記這樣說了,他也不好再過多深究。
等到把路易斯一行人送上了大巴車後,宋書記才進入到了自己的小車裡面,在進去之前,冷臉對着賈飛文說到:“賈秘書長,請你到我車上來坐吧!”
聽到宋書記這個稱呼,賈飛文心中就是一哆嗦。這麼正式的稱呼,可不見得是好事兒啊。
宋書記稱呼人的時候,如果是常委班子的成員,即便是市長,也是叫做某某同志,這有利於凸顯他書記的職務。而對親近的常委班子成員,一般就直呼其名。如果關係再進一步,那就是小什麼什麼。反正常委班子裡面,宋書記的年紀最大,他有資格叫其他人小什麼什麼。
而作爲宋書記子侄輩的賈飛文,一般情況下宋書記就會叫他小賈,而正式的場合就會叫他賈飛文同志,但如果叫他賈秘書長的時候,肯定不是因爲高級正式場合,而是因爲他生氣了。所以纔會用上這樣正式的名頭,那就是要公事公辦的意思。
賈飛文自從調入鐵都市,還是第一次聽到宋書記這樣稱呼自己。他記得上次聽到宋書記這樣正式稱呼別人的時候,那個人很快就去坐冷板凳了。
這樣的稱呼,讓賈飛文的心一下冰涼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