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我想起來白日裡,那尤生在牌樓之上,也在說自己原是爲着等甚麼知己的,忙答道:“我今日看見尤先生,也聽見他那樣說。”
尤二姑娘兩手顫抖個不停,只得用力將芊芊十指交握住,道:“雖說聽了幾次,可是我也只當是哥哥近來身心俱疲,又退了婚事,方纔受了些刺激,心下里寂寞,方纔胡思亂想出來的,試想我們這樣的家境,哥哥那樣的過往,哪裡有肯當他知己的!
這便忙尋了安神的草藥泡給哥哥服用,可是,哥哥這幾日,非但不見好,那瘋言瘋語反而愈演愈烈,滿口的話荒誕不經,簡直讓人不忍卒視,一會兒說甚麼天邊來了文曲星,要乘着帶華蓋的車子,接了他上天去,一會兒又說甚麼,他不肯去,文曲星便喚了天上的仙女跳舞助興,一面說着,一面還手舞足蹈,彷彿是身臨其境一般。
我一個做妹子的,眼看着哥哥成了這般模樣,心下里自然是滾油煎着的一般,可是又無錢請大夫醫治,想偷偷把家中珍藏的一些舊書給賣了,可是卻又給哥哥發覺了,搶奪了回去,說是什麼頭可斷,血可流,這老祖宗留下的東西卻是賣不得的,自此之後,日日捧着舊書,說甚麼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的,還有甚麼人生在世不稱意,明朝散發弄扁舟,說的讓人膽戰心驚,只怕他又做出了糊塗事來。
誰知道,越是擔憂着,越是出事,白日裡他又登上了那牌樓,也不知他是怎生上去的,多虧了蘇捕頭挺身相救,如若不然的話,估摸着摔也摔一個非死即傷!美男謀,妻君乖乖躺好
待好說歹說將他攙扶着回到了家中,我便苦苦相勸,求哥哥萬萬不要再做那種傻事,考不得功名,作其他甚麼營生也都可以尋一個溫飽的,又何必一意孤行,自毀前途,無奈哥哥仍舊是嚷嚷着那一句祖宗遺訓:“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執意不從,還悄聲對我說道,時下里他有了一個神通廣大的朋友,或許可以相幫,今日倒是可以問問看。
我心下里明白,準又是那個口頭上的知己,只是不信,不料,哥哥卻說,那知己不願意見旁人,每次只與哥哥自己見面,也與哥哥約好了,連最親近的人也不見。
若是我不信,入了夜,便可藏身在箱籠之中,透過那箱籠上的鎖眼兒,自然可以看個明白,我自然是不信的,但是尋思着,心病還需心藥醫,若是我能配合着他演上這麼一齣戲,說不定,能讓他重新面對起俗世來,也便答應下來了,想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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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早聽的入了迷,忙問道:“難不成,還當真見到了妖鬼?”
尤二姑娘點點頭,強忍着驚懼說道:“正是!”
我忙給尤二姑娘倒上了一杯茶,送到她手裡,只覺得她的手冷的怕人,尤二姑娘道了謝,喝了一口茶,抿了抿嘴,艱難的開了口,道:“當時,我只覺得哥哥是自演一場戲給我看,心下里只是憂愁,便在哥哥的催促之下鑽進了箱籠,我家那個箱籠也不知道用了幾世,鎖眼處的木頭給老鼠咬了,漏了好大一個空,橫豎箱籠之中可以典當的東西,早已經全數典當盡了,我便蹲在箱籠裡往外望,果然能看的一清二楚。素時你是我揮之不去的影
哥哥見我進去了,自去擺上幾樣果子,倒了些個渾酒,拿起了一本書年年有詞,也不知道說的甚麼。不多時,外面像是吹了一陣風,那簾子便動了,哥哥這便站起身來,道:舒兄臺,你可算是來了,今日本想與你相約,在紫玉釵街最高的牌樓上放歌縱酒,只可惜……甚麼,這件事情你知道?啊哈哈,那也難怪!來來來,快請坐下!妹子麼?妹子去人家做丫鬟討生計了,你且放心罷!”
看着哥哥一個人自說自話,我忍不住的難過,哥哥便如同有人與他說話一般,應聲對答,委實像是說得些個瘋話。我一心裡,也只是在想着要如何將哥哥勸的明白些。
不多時,哥哥便在杯子裡倒上了些個渾酒,先自捧起來了一杯,道:“兄弟我先乾爲敬!”說着飲下了一杯,我是在是看不過眼去了,自己的哥哥瘋成了這個樣子,還自吹自擂說讓我看看那知己好相信他,我滿腦子想的,便是帶着他去看大夫,想到這裡,我也按耐不住,剛想着自箱籠之中出來,讓哥哥莫要再演這種鬧劇,那個酒杯,卻突然懸空浮起,裡面的濁酒,居然便那樣平白無故的消失了,半滴也不曾灑落到了地上。魂篆
我一下子看的呆住了,那個情景,全然是有一個看不見的人,在我面前,飲下了那杯濁酒!我當時嚇的幾乎背過了氣去,這才明白,哥哥口中的知己不但確有其人,卻不是人,而是一個妖鬼!哥哥這樣瘋癲,難不成,也是那妖鬼作祟,才變成了這個樣子?”說着,這尤二姑娘還是一副嚇得幾乎魂不附體的模樣,強忍着道:“當時我這心下里,只是盼着這不過是一場噩夢,醒來了,便甚麼都過去了,可是任憑我將指甲掐進了手心兒裡,眼前的一切,也分毫都不曾更改。
接着,那個看不見的知己似乎在屋子裡隨意走動着,翻動着東西,屋裡好像是來了一陣子能打轉的風一般,這時哥哥像是答話一般,道:“不曾有,不曾有,不是與你說了麼,家中只有不才一人耳,舒兄臺未免也太多疑了些。”
但是那個一陣看不見摸不着的風,卻好像一直在屋裡逡巡不去,我心下里幾乎嚇得暈死過去,口乾舌燥,強忍着纔不曾尖叫出聲。
這時哥哥又答道:“既然是咱們之間的規矩,不才怎麼會隨隨便便就破了的,舒兄臺,說起來,上次……”便是哥哥一句話不曾說完的功夫,我頭頂上的箱籠蓋子卻猛地給人打開了,雖然眼前仍舊是空無一物的,可是,不知怎地,我便能覺出來,我面前,正是那個看不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