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忙道:“姐姐想不起來,也不要勉強,我是紫玉釵街上點心鋪子裡的梅菜,時時來您家裡買魚,素來有幾分交情的,不過姐姐忘了也不妨事,重新認識一場更好的。”
“原來如此……”花見姑娘望着我,點頭道:“辛苦你過來。”
我忙搖頭道:“姐姐說的哪裡話,太見外了!”說話間,我這才發現,因着光線陰暗,方纔並不曾瞧見,這花見姑娘懷裡抱着了一個什麼東西。
那個東西大概有手肘到指尖兒那麼長,圓滾滾的,花見姑娘如同抱着一個孩子一般,摟着那個東西。那東西以一方棉布包裹着,也像是孩子的襁褓一般。花見姑娘修長的手指慢慢的拍在了那個東西上面,口中微微哼着,便如同哄着嬰兒睡覺一般,眼神裡說不出的溫柔。
便是這份溫柔,讓花見姑娘的面容看上去更詭異了。我怎麼瞧,也瞧不出花見姑娘懷裡究竟抱了一個什麼東西,便忍不住問道:“花見姐姐,你懷裡的是……”
花見姑娘聞言,卻說不出的臉色一凜,一掃方纔的溫和,冷冰冰的瞪着我,以一種我從未聽過的尖銳聲調道:“不關你的事,不該問的,還是少問的好。”
我忙道:“是梅菜失言,對不起了。還望姐姐莫要生氣。”怪道那趙大叔趙大嬸只說這花見姑娘變了一個人似的,可不是麼!這一說話,可連半點以前的模樣也沒有了。
話一出口,花見姑娘態度大變,瞧着我的模樣,也分外的不耐煩,似乎看也不想看見我,嫌惡的將眼光挪到了一邊,我看着這個架勢,八成便是給我留了面子,也不趕我,只讓我自己識趣。
我得了這個恩典,忙訕訕的告了罪,自己出來了,那花見姑娘自然也不留我,聲音也沒出一句。
一出了花見姑娘的房門,趙大叔趙大嬸忙圍了過來,道:“怎地,你可瞧見你姐姐的樣子了,她不曾說什麼怪話罷?你看在姐姐病了的份上,也莫要與她計較,千萬別放在心上。”
我忙道:“大叔大嬸客氣了,花見姐姐不曾說甚麼不中聽的,只不過,梅菜卻覺着,姐姐當真變了個人似的,全然跟以前沒有一點相似的地方,她那懷裡,不知道抱得是個甚麼?”
“噓……”趙大嬸一聽我說起花見姑娘懷裡的東西,臉色都白了,忙拉過我,壓低了聲音,道:“你可萬萬不要提起這個!你不知道,那個東西,便是你姐姐病了之後,最大的忌諱!”
我給趙大嬸子這神秘兮兮的樣子唬了一跳,不由自己也壓低了聲音,問道:“這……究竟是怎地回事?”
趙大叔嘆口氣,道:“你不知道,她懷裡的,是一個人偶。”
“人偶?”我奇道:“甚麼人偶?何處來的人偶?”
趙大叔答道:“那個人偶,是前一陣子,我下河裡撈魚,跟着一兜子鯉魚一道撈上來的,是一個空心兒的瓷人兒,胳膊腿兒跟傀儡一樣,是能活動的,製作的很是精細,可是也沒有甚麼題款,也沒有甚麼花樣兒,估計着是哪一個傀儡班子丟了的,不像是值錢的物件,花見看到了,倒是喜歡的緊,要了放在了屋子裡,日日看着,這一生了病,可不更是個變本加厲,居然用布巾將那個人偶給包裹了起來,一口一個妹妹的叫着,抱在懷裡,只當那個人偶是個真人,誰也摸不得,誰也看不得,不,這還是輕的,更是誰也問不得,一問起了這個,便是犯了她的忌諱,翻臉不認人的。”
怪道我方纔說自己不多嘴多舌,那趙大叔趙大嬸方纔肯讓我進去,不想我還是耐不住好奇,又問起了這個來。傀儡……說起來,靈樞姑娘的那傀儡班子,可不是也是靠這個爲生的,傀儡這種東西,素來都是詭異的很,難不成,這一次的怪病,便是與這傀儡有關了……
可是瞧着花見姑娘將那傀儡摟的那樣緊,分明沒法子給我瞧的,我心裡也着急起來,這樣貿然的告訴龍井這件事情,查也不查探清楚了,只怕龍井要不高興的,可是眼看着趙家便要往西川去,根本又沒有甚麼繼續查探的時間……
不對,若是這件事情當真是妖鬼作祟,那勢必妖鬼還是要留在紫玉釵街上方有好處的,不會這樣平白無故的往西川去,想到這裡,我忙問道:“那麼,往西川去的這件事情,花見姐姐知道麼?”
趙大嬸搖搖頭,道:“她那副樣子,能聽得進去甚麼!日日只知道抱着人偶,甚麼也不理會的,明日裡收拾好了,坐着馬車走了也就是了,只要不動她的寶貝人偶,怕是往哪裡去也不礙事。”
我忙道:“話不能這樣說,趙大嬸子,雖說現下里這花見姐姐是有些個奇怪,可是動身這樣的大事,還是先跟她商量商量的好,要不然,只怕對花見姐姐來說也太突然了,現下里,還是莫要把她當做一個病人,只當成常人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