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井突然一隻手壓在我腦殼上,道:“說起來,你這腦袋該洗洗了,血都結成了塊,看着像是討飯小孩兒給人打了一般,照照鏡子,就知道你這尊容是個什麼樣的慘不忍睹,也不必等到百年之後了。”
“回去就洗。”我拿開了龍井的手。
正走着呢,馬上便到了紫玉釵街了,龍井望着我,道:“你便回家去吧,看看你那腦袋再說,明日裡,來龍神祠,有一箇舊故事,本神想講給你聽。”
我忙點點頭,道:“知道了。”
紫玉釵街上還是一如既往的熱鬧,大家都對妖怪們在街上突然出現又突然消失交頭接耳的議論起來,有說是天譴的,有說是國師的妖術,倒是傳說的十分熱鬧,也沒人發覺我腦袋的狼狽。
回到了家裡,爹孃見我不是在樓上,而是自外面進來,自是唬了一跳,忙問道:“梅菜,你這是自何處弄的這樣一幅模樣?”
我忙答道:“不過是龍神爺傳喚了過去跑腿,自己不留心跌了一跤罷了,無妨無妨。那些個妖怪可不是都給退去了麼!”
爹點點頭,道:“當真是可怕,那些個妖怪本來又是抓門,又是嘶喊,嚇的人一身冷汗,後來半空之中,來 一隻藍色的鳳凰,爪子裡還抓着一個甚麼白乎乎的長東西,一聲清嘯,那些個妖怪們見了,俱跟了過去,也不知道那藍色鳳凰將那些個妖物給引到了何處去了。一時間紫玉釵街上重現平靜,膽子大的便跑出來了。”
我忙點點頭,道:“大概,是祥瑞預兆,以後該是大好的年景。”
“但願如此罷,”娘憂心忡忡的望着我,道:“聽說,西川那邊米麪貴了起來,有人說是朝廷在購買了大量的米麪,要做軍糧用,萬一打起了仗來……”
我搖搖頭,道:“爹孃且放心吧,梅菜聽說,是太平的年景了,不過,大米還須得買些個,以後怕是要更貴。”
“我說也是!”爹聽了,急急忙忙的拿了荷包便推了獨輪小車往那米鋪子去了,娘忙道:“說風便是雨,西川漲價,咱們家還不曾漲價,那樣着急,又是何故,你須得瞧好了,莫要買了陳米……也罷,梅菜,你回屋裡歇着去,娘須得跟着你爹瞧一瞧,別叫他上了當。”
我忙點點頭,目送着娘也追着爹那獨輪車往米鋪子去了。
“咕嚕嚕……”屋子靜下來,只聽壓吧虎子連滾帶爬的也下來了,見了我,抱着裙角便想爬到了我身上來,我忙將壓吧虎子抱在了懷裡,道:“多謝你了。”
壓吧虎子得意的咕嚕嚕一聲,又有點羞澀,且將頭埋在了我懷裡,暖烘烘的。
外面微微起了些朔風,遠遠的有些個犬吠,倒是不曾聽見了布穀鳥的叫聲。不知道那春夏秋冬都叫的布穀鳥聲,今次何時能聽到?
我抱着壓吧虎子望着窗外,不知不覺,夕陽西下,血色的殘陽渲染的西方一片紅。
入夜之後,在夢裡面,果然又見到了雪菜。
雪菜坐在一個鞦韆架上,長長的頭髮在半空飄揚起來,美好的像是一幅畫。
我坐在鞦韆架子下面,望着雪菜發呆,雪菜一面笑,一面望着我,終於問道:“梅菜,你再想甚麼呢?”
我搔搔頭,道:“我想的,卻不是我該去想的事情,”
“莫不是,你還是爲着那個前世傷腦筋?”雪菜自那鞦韆架子上下來,道:“那是前世,不是咱們,回憶不好,你還是別去知道了。”
我便問道:“姐,你說,那個前世,是個什麼樣的仙草?”
“是一個假裝傻乎乎,心計卻很深沉的仙草哪!”雪菜坐在身邊,支着下巴想了想,道:“不如說,是人前你這副模樣,人後,我這副模樣。”
我啞然失笑:“聽上去,好像……”
“沒錯,沒錯,因爲雙生花,有好的,也有壞的,”雪菜坦然答道:“你是白的,我是黑的。不成想今世乾乾脆脆分成了兩個,倒也是教人唏噓呢。”
我忙追問道:“姐,你之前,跟着香片在一起,她對你如何?”
雪菜笑道:“對我自然不錯。不過,也是我比你機靈,若那個隨在她身邊的是你,大概早給她打死幾回了。”
我訕訕的笑了笑,道:“姐那個時候,八成受了不少委屈罷?我成了人,成了龍神爺身邊的龍神使者,姐卻要在妖界,過的不見天日……”
“你別說,不見天日,也有不見天日的好處。”雪菜躺下來,男孩兒一般的翹起了二郎腿,道:“很多事情,分成兩面,也不過是一念之間。”
“一念之間……”我也躺了下來:“這樣模凌兩可的話,龍神爺可也時時提起呢。”
“你想想剩下這一百年怎麼過纔是最好的。”雪菜吹了一口氣,道:“便是因着你給人保護的太好,才少見了許多的人情醜惡。不過,也是因着你給人保護的太好,也錯過了許多學習的機會。你這樣呆,倒也不光光是聰明才智我得來的多,還是因爲,你見了險惡,也要去相信美好吧?”
“人都是相信美好的,姐。”我仰望着天空,道:“活一天,便該珍惜一天,還是看看好看的划得來。”
“傻貨,你若真是個傻狍子,可活該吃毒蘑菇。”雪菜嘆口氣,道:“美好下面的醜惡,纔是最致命的,多學着點罷你。”
我笑道:“傻有傻的好,死都能死的迷糊,而不是恐懼,不過我還不能死,要不然,爹孃他們怎麼辦?”
“噓……”雪菜轉向了我,笑道:“也許,你不用爲着那入贅發愁了。”
“誒?”我忙問道:“這話怎麼說?”
“過不了多久,咱們會得到一個弟弟。”雪菜笑道:“爹孃的寵愛,對你而言可便更少了,還有呢,以後繼承點心鋪子,贍養爹孃的,就另有其人了。”
我忙道:“弟弟?怎地,怎地這般的突然,倒是添上一個弟弟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