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chapter、25

在那一刻, 蘇尋想要掐死眼前這個沒心沒肺的女人,這時候她還跟他說離婚?

“離婚?”他的聲音像是吐着冰渣子一樣,在她耳邊不急不緩地吐出來, 她耳邊傳來一絲陰涼。與之不相協調的是腹上那溫熱的手心。

此刻卻直接挪到她的下顎處, 虎口正好掐着她的下巴。

他半撐起身子看她, “爲什麼?”他從不想給自己找什麼理由和藉口來逼迫她就範, 但總不至於他費盡心思來找她, 卻只得到兩個字的回報——離婚?

紀夏的身子一僵,顯然是因爲脖子上的那隻手,她甚至在猜是不是隻要他一用力就可以輕鬆拗斷她這脆弱的小脖子, “你覺得爲什麼?”

不答反問,她倒是深諳溝通的藝術, 蘇尋冷笑。

“是因爲曹萱文還是因爲譚施一?”他的聲音不大不小, 卻異常的狠厲, 她還不曾聽過他這種語氣,雖然是背對着, 卻還是感覺到這話中的敵意,以及身後那個人的憤怒,“回答我。”

紀夏試圖撥開他捏住她下巴的手,抗拒無果,只能任由他掐着, “既然你都知道爲什麼, 那還問我?”

一來二去, 全是問句。

蘇尋心煩氣躁起來, 他向來沉穩, 卻叫眼前這個女人氣得沒了耐性,“好, 那我告訴你,不管因爲哪個,我都不會離婚。”他鬆開了束縛住她的手,伸手“啪”的一聲直接關掉了牀頭的燈。

視野突然黑暗一片,身後的男人突然挪開了身子,不再是相互依偎的距離。

明明那麼小的一張牀,卻生生睡出了這麼大的一個空隙。

紀夏覺得有點空虛。

兩個人一動不動地熬了好久。

她這才感覺到他翻了個身下牀。意識到他的動作之後,紀夏不更敢動,只是保持着之前的姿勢。

然後聽見吵雜地穿衣服和拿東西的聲音。

直至最後,傳來他推門出去的聲音。

周遭又恢復安靜,紀夏才扭開牀頭燈。

卻被門口那道黑影嚇到,驚慌失措,“你沒出去?”幾乎是脫口而出的。

蘇尋叫紀夏身後那盞刺眼的燈逼得睜不開眼。

這並不影響紀夏的視野,她清晰地看到他臉上那個嘲諷的笑容,她沉下氣後纔開口,“你假結婚的目的已然達到,我個人希望儘早離婚。”繼續睡前那個話題。反正都睡不着,憋着幹嘛。

“我有告訴過你,我爲什麼要假結婚?”蘇尋背靠着門,影子被拉得老長,顯得他特別的高大,也特別的落寞,見着紀夏回答不出來,他才緩緩開口,“你急着離婚的理由,究竟是因爲曹萱文還是因爲譚施一。”

“理由很重要?”對所謂的理由,紀夏始終三緘其口,不置一詞。

蘇尋笑笑,“不重要,因爲我都不會同意。睡吧。”蘇尋攏了攏身上的黑色毛呢大衣,看向牀上那個一臉倦容的女人,若是他在,她更睡不着吧,他自嘲地想着。

直至蘇尋真正離去,紀夏都不明白他那個笑容是什麼意思。

他糾纏着她不肯離婚又是因爲什麼?見過不少離婚案件,死活不肯離婚的無非迫於家庭壓力或者是孩子,像他們這種假結婚又沒有孩子和財產糾紛的,他這又算什麼?

紀夏倚在枕頭上,想起剛剛還尚且溫存的兩人。明明告訴自己縱容一次,珍惜好這個難得的夜晚,卻還是因爲曹萱文三個字而大失方寸。

爲什麼堅持要離婚,紀夏翻了個身,她也想不明白那團亂七八糟的東西和衝動到底都是怎麼回事,她只知道在蘇尋說都不會同意的時候,她心裡是鬆了口氣的。明明她一點都不能容忍自己去插足別人的感情,也不允許自己以這麼尷尬的身份再橫亙在曹萱文和蘇尋中間,可是,她還是很希望,藉着這段名義上的婚姻,再看一眼那個叫她輾轉反側的男人。

紀夏是被電話給吵醒的。

醒來的時候,竟然是在蘇尋懷裡,兩個人緊密環抱着的恩愛模樣真像是感情極好的情侶,她知道蘇尋只是假寐,就一把推開了他。

而屏幕上雀躍的兩個字卻是——方裙。

剛睡醒的紀夏,聲音有點啞,“方裙,怎麼了?”這是她一貫的習慣,電話接通的的一瞬會喊對方的名字,不過這個習慣倒讓蘇尋鬆了口氣,他差點以爲是譚施一。

他承認,昨天肯定是急瘋了,纔會第一時間慌慌張張跑去找譚施一要人。其實他再清楚不過,以紀夏那自傲又彆扭的性格,就是爲情所困到不死不休,她都不可能再去主動找譚施一。

話筒聲音有點大,蘇尋聽得一清二楚,“昨天怎麼一整天電話信息都不回呀。我想跟你說,我和沈括下週舉辦婚禮,你可一定要來,伴娘的禮服都幫你準備好了。”

紀夏拿着電話的手一頓,她竟然還給她留着伴娘的位置。

年輕的時候,她們也曾幻想過未來,彼時的方裙就拉着紀夏認真又嚴肅地吩咐,“到時候我結婚的時候,你得給我當伴娘,關鍵時刻也就只有你鎮得住場面。誰敢趁機欺負我家譚施一,你不用客氣,一個個虐殺過去。”

在當時的幻想裡,都把未來安排好了。曾有那麼長的一段時間,方裙確實是把譚施一當成未來的另一半來託付的,然後用盡全力去愛的。只不過,誰都想不到,此去經年,她最終放棄了那個她口口聲聲最愛的男人,去成了別人的孩子他、媽。

“紀夏!”方裙一直沒等到紀夏的答案,“咱倆的交情,該不是不肯吧?”那邊似乎也有點不高興了,畢竟這麼多年的姐妹,她一直念着她,她卻要讓她在沈括面前下不來臺嗎。

紀夏還沒想好推辭,電話就被奪走了,“方裙?我是蘇尋。我家紀夏都已經是蘇太太,還湊哪門子熱鬧去做你的伴娘。”感覺到某人陰冷的視線,他依舊坦蕩,“是,不久前就領證了,嗯,真的。到時候一定和紀夏一起過去。”

“掛了?”紀夏看着手機屏幕亮起,卻只是她的鎖屏屏保,愣了一愣,“方裙結婚,你去幹嘛?”

“好姐妹的老公不該去?”昨夜的事仿似不曾發生,他狀態倒調整得很快,跟個沒事人一樣若無其事。

那句“我們不是已經在協商離婚了”始終沒能說出口。

紀夏不得不承認,在道德和感情的天平上,她失去了做爲一名法律工作者,一名律師的基本準則,她選擇的是感情。

紀夏冷哼了一聲,也沒有問他什麼時候回來。

兩個人都默契地對前一夜的事情絕口不提,晨起洗漱,換衣服,收拾東西,出門,退房,吃早餐。

順道拐去風景區買了一點紀念品和花茶,好歹出門一趟,給家裡的老人帶點小禮物,雖然知道他們不缺這個,但好歹禮輕情意重。

買花茶的地方正好是一個寺廟門口,香火鼎盛,燃香的香味從殿內傳到殿外。

紀夏看得有點失神,賣茶的大嬸好心告訴她,“這是這一片最好的姻緣廟。好多人來我這買個同心結,然後向月老公祈福後再綁到後門的那鐵門上,就可跟自己心愛的那人克服萬難走到一起。若是小情侶一起祭拜,那就可以平平安安、恩愛一生。不過看你們金童玉女的,又心地善良,這同心結就當大嬸送你們的。”說着也沒給他們拒絕的機會,直接掏出兩個同心結以一種非常快的手速纏在一起成了一個較大的同心結後,然後才塞進紀夏手心。

她手一頓,把同心結收回手心,柔柔一笑,謝過了這位大嬸的好意。

只是,若是要破壞另一段姻緣才能保住這段緣分,恐怕連月老都無能爲力吧,紀夏自嘲的笑着把同心結扔進了揹包內側,畢竟不好當着大嬸和神佛的面扔了它,褻瀆神明。

蘇尋接過了大嬸遞過來的花茶後,順口一問,“你信這個?”

等走出了一大截路,紀夏纔回答他的問題,“信,不過有些事情就是神明都愛莫能助,那又何必去給他添堵。”

蘇尋聽清楚了。

她只會因爲譚施一纔會變得這麼柔情似水、心不在焉。值得慶幸的是,她終於覺悟了,她和譚施一再也沒有可能,他聽到自己壓抑住喜悅的聲音,安慰她的時候儘量不顯得那麼幸災樂禍,“也是,終究不是對的人。”

紀夏腳下一頓,面布愁容,把東西扔給蘇尋,“我去趟洗手間。”

雖然好歹帶了些伴手禮回蘇家,紀夏對昨夜不辭而別的事還是很愧疚的,“媽,對不起……”

“說什麼對不起。”關瑜馨終於是把紀夏給盼回來了,紀夏挑的這些東西雖然不是名貴品卻做工精細、別出心裁,難爲這個孩子賭氣出門還有心給她帶東西,“還不是這小子混!”說着便瞪向在廚房把九花縣的特色點心裝盤的兒子。

天知道她有多高興,蘇尋竟然甩下一家子人,更重要的是甩下了曹萱文就去找紀夏。她還記得萱文那孩子臉色跟吃了黃連一般咽不下去吐不出來,雖然這是殘忍了點,但至少自小各方面卓越的蘇尋不至於再爲了他們那段年少時候的私情而遭人詬病,蘇家也不至於再次淪爲別人的談資。

當年蘇墾實力排衆議非要娶小他47歲的唐疏進門,已經夠丟人了。若是蘇家大少爺再娶了這個唐疏的女兒,那才真的是丟人現眼。

至於萱文那孩子,關瑜馨還是心有不忍的。

蘇尋看着紀夏在自己母親面前乖巧順從的模樣,這纔算真的鬆了口氣,還好她不再提離婚的事。

紀夏回房收拾東西的時候,才發現今天早上大嬸送她的那個同心結怎麼都找不到了。

心裡像是缺了一個缺口一樣愈發空洞起來,蘇尋的那句話她仍記得——終究不是對的人。

到底是有多觸犯神顏,纔會連這個一小個同心結都給奪走。

不管在哪個世界裡,小三這個詞彙永遠不見天日。

如果這個小三還恬不知恥地去祈求幸福,那隻怕會觸怒神顏吧。紀夏輕輕一笑,還好她只是動了念頭,而沒有去強神所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