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chapter、24

蘇尋油門一踩到底, 打了一把方向盤,車子如脫繮的野馬從二環駛上三環。

電話裡嘟嘟不斷的聲音吵得他太陽穴抽得厲害,都已經這個點了, 她還能到哪裡去。

整整四通電話。

那邊的人才姍姍來遲地接起。

終於又聽到那個女人清冷的聲音, 蘇尋心頭那塊大石頭纔在一霎那落下, 但口吻絕對算不上好, “你在哪。”

“九花。”他的口氣差, 那邊的女人口氣比他更差,一點都不在意他的情緒,對自己的失蹤也未置一詞。

這樣的態度, 蘇尋覺得像是被人套了塑料袋子裡,喘不過氣還說不出來, 反倒控制着自己幾欲暴走的戾氣, 耐着性子開口, “怎麼突然跑那去了?”此刻的他有點浮躁,可他並不想兇着她。

而在此前的紀夏, 剛剛經歷了一番迷路和飢寒交迫,好不容易找了一個落腳的地方喝了口熱水,卻叫蘇尋冷不丁這麼責備,忍不住反脣相譏,“之前籤的合同裡有要求乙方要隨時跟甲方交代行蹤和理由?”

蘇尋一愣, 他斷然想不到紀夏會拿這個來堵他。

平復了一下情緒, 他才緩緩開口, “紀夏, 你就算對我有意見, 也不要拿自己來開玩笑好嗎?”口吻軟了下來,已然妥協, 像是在哄着紀夏,“以後不要再不吭一聲跑那麼遠去過夜了。”

電話那頭突然一片安靜,蘇尋一度以爲電話已經掛斷。

“蘇尋,從法律意義上講,你並沒有義務照顧我,所以並不需要這麼關心我的死活。”紀夏的聲音沉穩平靜,無懈可擊的冷漠堵得蘇尋像是浸了水的海綿。

除了沉重,還是沉重。

一句兩句全都是法律,蘇尋不耐煩地開了車窗,他急需平復他的心情,“我跟你的關係就只剩下那一紙合同嗎?你真就這般鐵石心腸?”

“當然不是,我跟你之間還有一本假的結婚證。”紀夏話音剛落,電話就被狠狠掛斷。

安靜的賓館裡,只剩下紀夏啞然失笑的聲音,他竟然會沉不住氣掛她電話?還有,事到如今他還能跟她說什麼關係?

紀夏放下手機時才發現原來是自己的手機沒電了……今天匆忙出門並沒有帶充電線。

也好,至少有個清淨的夜晚。

她甚至連換洗的衣服都沒有帶,她有輕微的潔癖,這樣的一夜,對她如坐鍼氈。

裹着保暖衣和短褲就鑽進賓館的被窩裡,視線所及都是一片雪白,伸手關掉了燈,突然漆黑的夜裡,她心裡卻空虛得厲害。

以往,她的背上都有一隻溫暖而厚實的臂彎,將她挽進一個踏實可靠的被窩裡。

說什麼鐵石心腸,如果真的鐵石心腸她又怎麼可能因爲一個曹萱文落荒而逃來到九花。紀夏抱緊自己的雙臂,房間裡開了暖氣,她卻覺得異常憋得慌。

翻來覆去,她終究沒能睡着。

用賓館的內部電話,要了條Iphone 6的充電器,剛剛充上電就叫一閃而進的短信刷了屏。

除了蘇尋,還有譚施一和方裙。

似乎蘇尋聯繫過譚施一,他的信息都並沒有前因後果,只問了她在哪。不知道爲什麼,蘇尋這個舉措讓她心頭微微泛甜,可轉念一想,他的關心並不等於愛情,她又有什麼開心的。

只回了譚施一寥寥三個字,我沒事。

方裙的信息更好回,無非是她下週結婚,希望她能到。

好,一定。

還沒按下發送鍵,就叫屏幕上突然閃爍起的兩個字打斷了。

蘇尋。

都已接近凌晨兩點了,他竟然還能在她開機沒多久就打了進來,她不禁猜度起來,他是一直打她的電話還是就在譚施一身邊。

想想,以蘇尋和譚施一的交情和性情,又怎麼可能會在凌晨兩點還糾纏在一起。

響了好幾聲,她才接通電話。

還沒開口,對方就搶先開口了,“開門。”

“什麼?”這回意外的是紀夏。

“我在你門口,3802。”

紀夏披上了外套去開門。

剛剛打開了一點門縫,就被來人以雷霆萬鈞之勢擠進了門,順便把她拉扯進懷裡。

這猛然一拉扯,撲鼻而來的是她一直都熟悉的氣息,還夾雜着男人特有的清冽的荷爾蒙氣息。

他的氣息並不穩,“終於找到你了。”他的聲音滿是疲意,可這個懷抱卻是這般緊實,恨不得能將兩個人糅合到一起的力度。

並不是沒有感動的,紀夏覺得心口有個冰點在緩緩融化,“你爲什麼找我?”

“因爲我很擔心你。還有……”頓了一頓,無比堅定地開口,“我愛你。”

蘇尋突如其來的表白,說得紀夏心裡一顫,他看向她的眼神就像一股漩渦,將她拉扯入內,不得不信。光是他深更半夜從市裡追到這九花來找她,就夠她深信不疑了。

若不是她的腦海始終清晰地存在着一個女人的身影——曹萱文。

即便如此,紀夏繃得很緊的臉,終於還是露出些許笑意,“你是傻嗎,不能明天再來?”說不感動是假的,她萬萬想不到他會爲她追到這裡來。

只是慶幸之餘,卻依舊有着一道聲音在提醒着她,她有多天真。

終於看到紀夏的笑顏,蘇尋絕對是受寵若驚,“不傻,我只是擔心你,我不放心你一個人。”他頓了頓,緩緩補上,“比起旁的,我更害怕失去你。”開了一夜的夜車,蘇尋深邃的眼裡已經有了些許血絲,此刻又動情之至,怎能叫紀夏不心動、不心疼。

也罷,就這麼一次,就縱容自己這麼一次,纖細的手撫上他的眼臉,輕柔地拂過,千言萬語只化爲一句,“笨蛋。”她曾以爲這個詞是年幼無知的年輕情侶用來相互噁心的詞彙,卻不想脫口而出的那一瞬間竟是如此,曼妙。

紀夏的眼睛就像是會說話。

只是一個眼神,蘇尋突然聽懂了她心裡的潛臺詞,“紀夏,你在吃醋。”

紀夏難得沒有跟他擡槓,而是笑着看他,那雙眼睛裡流光四溢,就像是水波盪漾開無限光芒,溫熱進蘇尋差點乾涸的枯泉,只是輕輕一個動作,撫平了他這兩日來的失魂落魄和失意。

他突然覺得今夜飯都不吃追出來這一趟,特別有價值。

一個大男人眼裡,竟然流出這麼委屈的眸色,紀夏都覺得自己欺人太甚,剛想安撫他,這眼底怎麼突然間滿是得意?“別得瑟,趕緊去洗洗睡了。”雖然又恢復平日裡的冷淡,但是細細一聽還是可以發現她已噙不住內心的喜悅和動容。

因爲他的到來,在這個寂靜又沉悶的夜晚,突然變得不一樣了。

蘇尋並不急着去洗澡,而是繼續加深這個擁抱的時間和力度。

他吻着她的後頸,一下又一下,輕啄般的吻密佈她的後頸,“再等一會兒,再讓我抱一下。”

紀夏也不急着催他,反而主動踮起腳尖,把手環在了蘇尋的脖子上,話說得像是在撒嬌,“你是怎麼找過來的?”不像以前咄咄逼人,此時她的眼神柔情詩意,百轉千回,“嗯哼?”

鼻尖貼着鼻尖的距離,兩個人的鼻息在脣上纏綿,蘇尋輕輕吻過她的紅脣,“紀夏,我只想告訴你,我是真的很愛你。”他的眼神很認真,也很灼熱。

答非所問,卻叫紀夏失了神。

若不是清楚地知道曹萱文的存在和地位,恐怕她已是深信不疑。哪怕此時,她明知他心裡還有曹萱文的存在,還是屈從於現實的溫暖。

就這一次,她輕輕踮起腳尖,輕輕吻過他的鼻尖像是在迴應他剛剛的溫柔和深情,“還不給我去洗澡。”她的指尖從他的脖頸流轉到他的下顎,輕輕地拂過,像是小貓的爪子般撩撥着,“瞧,鬍渣都冒出來了。”

這麼安靜的房裡,這麼曖昧的氣氛,蘇尋被她這麼一挑釁,眼裡已是一片迷離。

紀夏可不敢再與他繼續曖昧下去,“行了大半夜的,趕緊去洗澡。”紅脣微勾,吻上他薄潤的脣角,“去吧。”

蘇尋的手卻一直裹着她纖細的腰肢,終於還是妥協,“好,咱們來日方長。”

標間的單人牀有點小,蘇尋緊緊地摟着紀夏,纔沒把人給擠下牀,而這麼曖昧的距離,紀夏幾乎可以看見他臉頰上細碎的鬍渣,她伸手輕輕拂過,“好刺。”

蘇尋握住她的手心,吻過她的手背,雖然是酒店廉價的沐浴露味道,可是從她身上散發出來,卻似乎帶着另一種高貴和蠱惑,“其實我和萱文不是你想的那樣。”

只是一瞬,蘇尋便覺得屋裡的氣氛直降零點,他這才後悔自己的坦白。早知她這麼介意,他應該等她主動問他,自己巴巴解釋反倒真的有了什麼似的。

“我不想聽。”果然紀夏也很直接,她對他們之間纏綿悱惻的故事不感興趣,或者說樂觀一點,他可能還會耐下性子哄騙她說他已變心。

那也不是她想要的結果,“你也不用跟我解釋。”

蘇尋巴巴給堵上嘴,氣氛又變得尷尬,他只得用手順着她柔順的長髮,試圖轉移話題,“好,聽你的。睡吧,好晚了。”

紀夏翻了個身,弓着身子背對着他,一副防備的姿態,他不懂她爲什麼對曹萱文的事情如此諱莫如深。

他差一點就睡着了,若不是最後他聽見她說,“你該着手安排離婚了。”